第54章 成雲05

那?一瞬間,齊路遙幾乎無法分?辨自己是死是活。

每次在一個?輪回死去又在下個?輪回複活的時候,大概就是這種?狀态——混沌、惡心、絕望得要死。

“铛——”

來自黑色圓筒的鐘鳴将他喚醒,不知胸口是被什麽擠壓住了,齊路遙只覺得一個?憋悶,腦袋發白地恢複了些許意識。

等他試着活動?腿部時,齊路遙才發現自己的半截身子都卡在一片巨大的廢墟之中?。

屍體、火海、廠房、實驗樓、還有幾個?月前?的人和事?……都不在了。

他所經歷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個?幻覺。

“嘩——”還沒等他緩過勁來,腳下的碎瓦礫突然塌了方。

他被埋住的小腿解放了的同時,他整個?人也完全不受控地朝下方墜落下去……

“哥哥!抓緊我!!”

夏星河堅定的口吻讓齊路遙岌岌可危的求生欲瞬間重新上?線。

他一個?激靈,立刻伸出雙手,拼死了命地攥住夏星河,那?人一個?發力,生生把他從廢墟之中?拉了出來。

“咳咳……”

昏天?黑地之後,齊路遙只覺得鮮血混着灰塵,一起從肺裏翻湧着跌撞出來。劇烈的碰撞似乎将他撞成了內傷,強烈的不适感讓齊路遙幾近崩潰。

他蜷縮在地上?看着自己看咳出的一攤血跡,疼痛和嗆咳讓他煩躁不安。

“剛、剛才……”齊路遙開口就感覺胸腔快要被劈成兩半,“剛才……怎麽回事?兒……?”

夏星河一邊幫他快速處理傷口,一邊言簡意赅地回答:“輕微地震,你被埋在危房下面了。”

齊路遙的心髒停頓了一秒——又和先前?無數次那?樣,只有他一個?人意識到了時間的變化。

他真的很讨厭這種?百口莫辯的感覺,這又讓他生理上?的痛苦加深了一層。

“哥哥,冷靜……”夏星河的五官在他的使用人力模糊地暈開,仿佛一縷蒸汽,稍不注意就消散了。

齊路遙繼續咳着血,疼得滿眼淚花,情緒更加激動?起來。肋骨重複斷裂,可能還傷到了肺,地獄般的疼痛讓他瞬間游走?在休克的邊緣。

——他現在是明白那?些病人躺在手術臺上?的焦慮了,與醫生的醫術無關?,只是厭棄自己這副身子帶來的折磨罷了。

在昏花間,那?人熟稔地将齊路遙的身子側翻過來,同時伸手一遍遍輕撫他的額頭,安撫他的情緒。

“你別動?,別動?。”夏星河的聲音和他的牛奶香一樣治愈,轉眼間,那?叫人崩潰的刺痛似乎明顯銳減了一半。

那?人不知什麽時候把讓守在外面的Alpha把車開了進來,随車配備的醫療機器人火速将齊路遙擡上?了擔架。

醫療條件極其有限,車上?只有一個?微型智能搶救包,操作起來十分?窘迫。

齊路遙不得不忍着強烈的不适,指揮這個?外行人進行搶救:“面罩加壓吸氧,幫我小腿墊到高于頭部……”

夏星河動?作非常利落,在齊路遙的指揮下,精準地操作着。

“開靜脈通路……咳咳……我自己來……”

齊路遙咬着牙接過針頭,努力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

但是大量失血已經讓他的視覺變得模糊,看着自己手臂若隐若現的血管,卻始終沒有辦法把針管遞進去。

“我來吧。”夏星河輕輕握住了齊路遙的手,語氣卻堅定地不容拒絕:“我在部隊學過。”

說?實話,這人接過針頭的瞬間,齊路遙心裏是非常沒底的——部隊?他們分?手也不過是去年?聖誕節的事?情,他在部隊總共才待了多久?

齊路遙可不信任任何一個?沒有主刀經驗的人。

就像當年?他第?一次拿起手術刀,遲遲猶豫不願意下手的模樣,他同樣不相信他自己。

“路遙,你有時候就是過分?謹慎了。”恍惚中?,歐老師的生硬再次響起在腦海之中?,“沒有人可以做到百分?百的把握,但是如果不去嘗試,一切都只能是百分?之零。”

一陣微弱的刺痛,肘正中?靜脈處明顯感覺到了針紮的觸感。

那?人給針的架勢比自己想?象中?專業很多,還給自己上?了一針止血劑,有一瞬間,齊路遙幾乎要徹底放下戒備。

但是微型機器人能給到的幫助實在太少,齊路遙只覺得喉嚨一陣絞痛,緊接着大量咳不出來的血液反湧進了肺部。

一瞬間,帶着腥味的液體幾乎要将他生生嗆死,齊路遙立刻掙紮着,伸出另一只沒有建立靜脈通道的手,給自己打了一劑地塞米松。

地塞米松起效迅速,在呼吸道痙攣的症狀減緩後,夏星河又拿出開口器,把那?人喉嚨裏的血塊都清理幹淨。

一陣緊急處理之後,齊路遙的傷情終于趨于平穩。

夏星河看了看那?滿面倦态的人,以為他不久便會陷入沉睡,結果,那?個?已經幾乎脫力的人,居然也伸出雙臂,将他緊緊環了起來。

他的氣息輕輕打在夏星河的耳側,掀起了一縷淡淡的、墨蘭香的暖流:“我以為我把你弄丢了……”

那?個?眼淚永遠只會流在床笫上?的家夥,此時卻顫着聲,露出前?所未有的無助和軟弱。

那?一刻,夏星河忽然覺得,這個?人興許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到了太多委屈和傷害。

他看着齊路遙蒼白的臉,心髒難受得緊揪起來。

“不會的。”夏星河托起那?人的後頸,輕輕把他放回了床上?。

他撫了撫那?人的鬓角,繼而俯身,在他耳邊珍重地低語:“我一直在。”

懷中?那?人聞言,微微輕顫了一下,似乎又有些不放心般回頭看了他一眼,直到确認眼前?人不是幻影,才在麻醉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安頓好齊路遙之後,夏星河才有些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

一切的發生,似乎只是天?旋地轉的一瞬間,又似乎過了很久。

不遠處,墨遠游正扶着鹿柴,有些艱難地走?來。

待到兩人慢慢走?進,鹿柴臉上?的茫然與無措,也越發清晰可辯起來。

而一旁扶着他的墨遠游依舊沉着如常——或者說?,這人一貫都很冷靜,只要不是跟鹿柴相關?的事?。

這時,駕駛座上?的易鴻才悶悶開口道:“都一天?多了,待那?麽久不怕輻射超标嗎?”

此話一出,車內的三個?人同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一直等到易鴻都有些扛不住了,夏星河才問?道:“多久?”

“一天?多啊!”易鴻忽然有些委屈,“我在外面等了你們一宿,黑眼圈都熬腫了!”

三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焦在車前?的顯示器上?。

——他們是5月15日下午四點左右進入的北郊,只是轉個?身的功夫,電子屏上?的日期欄,卻赫然顯示着的“5月16日7:28PM”。

“是我的錯覺嗎……”鹿柴的嘴唇都開始泛白起來,“我只感覺自己在裏面只待了不到兩個?小時……”

夏星河也擰起眉,沉吟道:“我懷疑那?場地震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鹿柴認同地點頭附和:“難道是我們幾個?集體失憶了?”

墨遠游看了看那?人的眼,沒有着急表态。

一向嚴謹的夏星河,此時卻意料之外地表示了贊同:“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鹿柴突然開始流鼻血,墨遠游堅決不願意再在這附近多待一秒了。

把車緊急開出輻射影響區之後,夏星河的通訊器瞬間被一大波消息淹沒了。

他率先看到了一堆晏青詢問?他們去哪裏的消息——看樣子似乎并不知道他們去北郊的事?情,也并沒有出事?。

那?來之前?,步話機裏的慘叫聲該怎麽解釋?

夏高遠發來一條定位,讓他們出來之後自行前?往安置點休息,并沒有詢問?任何多餘的事?情。

“北郊”這個?地方對于夏星河來說?,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以至于當初知道目的地是這裏的時候,他下意識沒有覺得是十分?合理的。

再往後翻閱,他在一堆消息裏找到了一條來自趙一鳴的信息。

這一條大概是他們收到轉移去北郊的命令前?不久發來的。

趙一鳴:“夏上?校,之前?您囑托我随時關?注太陽活動?跡象,據觀測臺反饋,5月15日晚六點左右将産生一次M級耀斑,持續時間約兩個?小時,具體數據我打包發文件給您。”

太陽耀斑?

夏星河皺起眉——他知道電磁場可能對喪屍的行為産生影響,所以……

“推送消息:太陽耀斑爆發導致通訊受阻;喪屍災情突然惡化,感染人數大幅上?升……”

夏星河看着那?一條條消息,陷入了沉思。

……

那?一場短暫的時間輪回,似乎耗盡了齊路遙全身的力氣。

他的傷口早就已經愈合,但是卻陷入了長期而持久的昏睡。他反複在夢境與現實裏橫跨跳躍,但是他分?得很清楚,夢就是夢,不是回到了過去,也不是贏得了未來。

他在夢裏不斷奔走?着,追着永遠離他幾米遠,卻又怎麽都追不到、喊不停的夏星河。

終于,在被困進夢裏的第?三天?,他有些生氣了。

“夏星河,你等等我!”

齊路遙站在他的身後的黑暗之中?,似乎那?一抹光亮永遠是他不可觸及的彼端。

那?人的腳步終于頓了頓。回過頭的一瞬間,耀眼的光似乎将夏星河的軀幹燃燒殆盡,那?刺目的亮讓齊路遙淚流滿面。

他還是沒看清他的臉。

心口一陣抽搐,齊路遙終于徹底醒了過來。

“夏星河……?”

下意識地伸手摸向枕邊,卻意料之外地落了空。

四周只有幽幽的月光——這是臨時安置點的單人病房,手臂上?持續輸入着營養液,身上?已經不疼了。

齊路遙向四周環視了幾圈,再次看向空蕩蕩的枕邊時,忽然一陣心悸,慌張地拔掉了針頭,幾乎是跌撞着下了床。

他手忙腳亂到有些失态,卻憑借着在某種?時候永遠極其靈敏的嗅覺,硬生生在這片陌生的地方,找到了甜牛奶的氣息。

他已經沒有力氣跟自己的需求作對了。

——他本就不擅長和自己的欲望做對,在噴薄而出信息素面前?,一切原則底線、遠大目标統統作廢。

齊路遙急躁地推開了門,他現在徹底将腦子都放空,他依賴的、渴望的,他都想?立刻得到。

“哥哥?你醒了?”

門驟地被推開時,夏星河的心髒也跟着緊縮起來——從北郊一直到原垭的安置點,齊路遙昏睡了将近三天?三夜,夏星河便也将近守了他三天?三夜。

因為之前?草草了解發情期的舉動?,夏星河整個?人都有些煩躁和疲勞,剛準備回房間看看書、清淨清淨,沒想?到齊路遙居然偏偏在這個?檔口醒了過來。

夏星河有些懊悔自己沒能待在他身邊,但更多的是驚喜和放下心來。

夏星河揉了揉發脹的腺體,輕聲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齊路遙卻直接無視了這句話,徑直來到他的書桌邊,合上?了那?人的筆記本,又關?上?了他的臺燈。

與此同時,侵略性的墨蘭香再次占據了上?風。

這樣的氣息,勾得夏星河呼吸也有些不穩了,齊路遙知道他發情期一來就相當猛烈,便順勢給他煽風點火。

黑暗裏,齊路遙的眸子亮晶晶的,映出了窗外的星河,明明亮得清澈,卻又燃出炙熱的欲|火來。

“你……”

看他又要拒絕,齊路遙直接正面跨坐在他的腿上?,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那?一瞬間,夏星河腦海中?的一切堅持、執拗和道德感,都瞬間溶解在唇上?的那?抹柔軟之中?。

那?人的雙眸漸漸暗沉下去,雙手也伸向了桌下那?一片隐秘之處——

“我想?要。”

作者有話要說:  兔子終于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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