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趙二石把家裏最後一天開水灌到盆子裏,把山雞毛拔了個幹淨,這才趕忙道:“沒事兒,等會兒我打點水沖一下就行。”
趙家的房子雖然不是方正寬敞的大瓦房,但也是有院牆有水井,五髒俱全的宅子。平常時候,趙二石都是直接打了涼水在院子角上那個棚子裏,随便沖洗一下就好的。
“那你可記着快些洗,一會兒日頭沒了,可就冷了。可別再凍着了。”
周氏也習慣了他那麽省事兒,加上這會兒倆小的都揉着眼喊餓了,所以她就進了廚房起了火,準備先熬點苞米粥給孩子們墊補一下。左右等着炖肉,也要大半個時辰呢。
等手上的物件收拾完了,他才把餘下的兩只兔子跟狐貍提進了屋子,随後端了一盆子涼水去了小棚子裏。
這廂趙家一派安然,而崔家那邊,玉娘種下菜種子後可是忙了個半死才蓋好地膜支起茅草頂來。如今,倒只等着菜地裏的辣椒茄子跟小白菜出菜苗了。
因為天兒晚了,崔玉只随便熬了點飯,然後炒了半顆白菜吃。匆匆吃了幾口,虎子就聽話的帶了三妮去泡腳。而李氏則跟崔玉在油燈底下算起了柴胡的賬目。
眼看明兒就到初六了,又是落霞鎮集市的日子,所以現在她們要先算好大概的賬目,也好過趕明去了沒頭沒腦的。
這五日裏,來交柴胡的人不少,也因為崔玉要求大夥兒必須送了新鮮的過來,凡是過夜的可都就不收了。所以,質量也都不錯并沒有風幹破碎跟捂爛了的情況。
“十斤六兩啊,不過一個集就攢了這麽多?”李氏不可置信的聽着自家閨女算出來的斤稱,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要打結了。這可是八百多文錢呢,就算還要給別人貨款,但對于她們家來說可也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對啊,明日要是再有人來送,只怕能過了十一斤。”崔玉粗粗算着,“咱們收的新鮮藥材是一斤二十文錢,炮制好後一斤大概要付人家三十文。”
因着炮制的過程,是去除水分的,所以重量自然會減少一些。這樣,成本自然不能按着幹的也要一兩二文的付了。
不過就算這樣下來,她穩打穩的也能掙上五百文左右,那可是半兩銀子呢。就算是種地,一年到頭也就三四百斤糧食的産量,就算全部粜出去,也不過七百多文錢。
不管怎麽說,第二日,崔玉跟李氏可都起了個大早。把柴胡片分兩個籃子包好,倆人随便吃了點幹糧,又囑咐虎子好好帶着妹子,這才去村口等着搭牛車了。
說起坐牛車來,這還是崔玉提議的,一來前幾日她連軸忙活着,如今再走十幾裏山路只怕吃不消。二來李氏的身子也得好生養一養了。所謂積勞成疾,最是難好。
牛車板上倒是坐了好些個嬸子媳婦了,大部分都是崔玉見過的,所以打了招呼,付了錢,她就拉了李氏上車。如今的她,愈發的覺得自己融入了這裏的生活,除了午夜夢回也會做噩夢驚醒之外,她就跟其他農家閨女沒有兩樣。衣着樸實,出門挎着籃子,見了誰都會笑着打招呼。
其實這樣,又有什麽不好呢?沒有勾心鬥角,不用跟人玩心眼,就算遇上不順心的也就是被人背地裏說道說道,或者被那些愛占便宜的堵堵心。轉個臉,誰跟誰也就沒有什麽仇怨了。
就像是三妮那件事的時候,全村裏老少,不管跟崔家有沒有交情,可都幫着去追了。再者說自家最窮時候,不也是大夥兒你家一碗米我家一碗面的接濟了她們?
所以現在她又什麽理由,總念着前世,只顧着惶恐不安,誤了自家的日子?
村裏人現在也是越來越喜歡崔玉了,這孩子以前是個嬌慣的,見了人也不熱絡,可經歷了崔大郎的後事以後,倒懂事了許多。先不說支撐着一個家,照顧着弟弟妹妹,就連在村裏為人處事兒可都靈機了許多。
“崔家妹子,這是要去鎮上趕集啊。”村裏的一個新媳婦笑眯眯的問道。現在搭車的三四個,都是村裏的熟人,這會兒坐定了可不就開始唠嗑說起了家常話。
崔玉見車上幾個人雖然各自說話,可那眼神可時不時的瞟到她身上。稍稍一想,她就明白,這是大夥兒等着她說結賬的事兒呢。
“是啊,等回來也好給大夥兒結賬呢。”崔玉也笑着回道,“要不是大夥兒幫襯着,我只怕也搭不起這個買賣來。要說等攢些錢,我也該請大夥兒吃酒了呢。”
有了這話,大夥兒的笑可都真摯了許多。只是在後來外村人搭車時候,她們可都對野柴胡的事兒閉口不言了。看的崔玉心裏連連感嘆,大概這就是抱團吧。自家村發財可以,但絕不能讓外人搶了自家村的財路。
一路上有說有笑,走的也快。沒一會,就到了鎮上。因着今兒她們是坐了牛車來,時間自然是早,真是趕集的好時候呢。在鎮口的時候,大夥兒就分開了,只說散集以後還在鎮口來找車。
因着有目标,崔玉跟李氏直接去了長春堂,也恰好今日坐堂的就是之前那個白胡子大夫。而忙着擦桌椅的活計,也是上次幫着給找藥師的那位。所以這會兒可就好辦事兒了,沒等崔玉開口,夥計就麻溜的領了人進後堂,又去幫着尋了掌櫃的。
李氏坐在凳子上,看着手邊的點心跟茶水,總覺得有些拘謹不自在,甚至連手往哪放都不知道了。好在她看着自家閨女,還是那副鎮定的樣子,就尋到了些主心骨。至少,不蹙着眉頭忐忑不安了。
掌櫃的進了後堂,先是讓藥師當面稱驗了柴胡片。之前有些柴胡沒有炮制好,所以崔玉就帶了不到十一斤,恰好八百文錢的柴胡來。這會兒份量清楚無異議,錢貨兩訖落得雙方都高興。
等結完了賬,掌櫃的才眯着眼樂淘淘的問起了她潤肺膏的事兒。若是剛開始,他不信眼前個女子真有那麽多方子,那在制藥師傅按着她的法子炮制完柴胡跟其他一些藥材,并且覺得效果當真比現在藥鋪裏的法子好時候,他對崔玉可謂是深信不疑了。
炮制藥材說起來不算大事兒,可對于藥鋪來說,卻是紮根基的事兒。
見掌櫃的真的對潤肺膏上心了,崔玉也不吊着,就掀開籃子上的藍布,從裏面取出一個小壺來。這是家裏上供時候才會用到的小酒壺,放潤肺膏正合适。
崔玉取了一個杯子,把膏體倒進裏面,又讓人送了些溫水進來沖開。甘甜清香瞬間就散發出來,并不濃烈,但對于對藥材極為敏感的藥鋪掌櫃跟藥師來說,聞的卻是極為清晰。
“這種潤肺膏其實是一個系列,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或是蜀中,方子都是有所調整的。”崔玉笑着把杯子分着遞到掌櫃的跟藥師跟前,“可以調理口幹舌燥,心熱氣促。對于熱燥傷津所致的肺熱煩渴、便幹燥悶、勞傷肺陰、咳吐白痰,也是極其有效的。”
等長春堂掌櫃的跟藥師飲用過後,她才繼續道:“因着這方子炮制後的膏體色鮮如乳玉,所以也喚做乳玉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