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6)

轉身看過來,她卻無暇顧及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範初晴,細弱的聲音帶着卑微的懇求,“我能跟你說兩句話嗎?”

怕她不答應,她強調,“我只耽誤你一分鐘。”

衆目睽睽下範初晴也不敢做出太放肆的舉動,她臉色陰沉,勉強擠了絲笑容,朝季柏堯颔首,“季總我過去一下。”

季柏堯沒說什麽,和自己的助手悠閑離開。

範初晴臉色不善,精致的妝容透出濃濃的疏離,她也沒拿正眼看過宋念,只是高傲地把視線挪開,口氣也不耐煩:“有話快說,我趕時間。”

她以為宋念是為上次偷偷錄音的事來向她興師問罪,因此眼神戒備,随時準備張牙舞爪進行反擊,沒想到宋念卻開口說,“初晴,師兄這幾天就要去了。”

範初晴明顯一愣,目視前方的眼瞬間空洞無神,過了好半天才稀疏平常地應了一句,“哦,是嗎?”

對于她這樣寡淡冷漠的反應,宋念失望地垂眸不語,她盡力了,為了替師兄伸張正義,她已經把自己的生活弄得混亂不堪,她無意再對範初晴再多費口舌,今天把話帶到,她已經盡到職責。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你去忙吧。”

說完,她轉身對一旁的江女士道歉,“對不起江女士,怠慢您了,不知道您對新生代畫家了不了解,我帶您去那邊看看,有好幾位是我的師兄師姐呢。”

她與範初晴陌路人一般擦肩而過,假裝沒有看見她緊抿的唇,還有盈滿水汽的眼角。

“已經……已經不行了嗎?”背後顫抖的聲音叫住了她。

宋念停住腳步,心裏确定,範初晴對師兄還是有情意的,也許比她估計的,要多一些。

她的語氣透着深重的無奈,和哀傷過後的平靜,“已經昏迷兩天了,醫生說,熬不過一個禮拜。”

畫廊的事情忙完,宋念就馬不停蹄地回到了醫院,到師兄病房前她去了找了趟樓下骨科,避開她姐,拐到病房給自己外甥桑桑帶去了肯德基,這小滑頭已經與她這個新任姨媽十分熟稔,聽說她在外面,不客氣地要她帶烤雞翅,姐姐宋曦似乎很不喜歡小家夥碰這些快餐食品,連帶的傅岩也不敢忤逆,就怕她姐河東獅吼。

桑桑只好找她作弊解饞。

回到師兄所在的腫瘤病房,宋念和另一個師妹衣不解帶地陪着他家人一晚,晚上僅睡了三個小時,隔天一早正歪倒身子睡得人事不知時,被小師妹搖醒,女孩子的眼神晶瑩透亮,閃爍着喜悅,“宋師姐,你快醒醒,厲師兄醒了。”

宋念的瞌睡蟲一下子跑光了,一下子跳起,動作過猛,只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但她顧不得這些,直接奔向病房,卻見師兄床前圍滿了醫生護士,而他的老父老母相互扶持站在一旁,緊張又略帶絕望地看着醫生們給他檢查。

厲北的身體已經被癌細胞吞噬地不成人形,他的臉頰深深地凹了進去,全身上下,似乎只有還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微睜着的眼睛,證明他還活着,他還沒被死神帶走。

床上躺着的,是她曾經在樹下對着她謙謙柔笑的男人嗎?是同一個人嗎?為什麽他的面目那麽陌生?這一天終于要到來了嗎?

驀然想起了媽媽臨走時蝕骨的絕望,宋念感到窒息,悄悄地從病房退了出來。

這一天厲北的精神似乎好起來了,甚至喝了幾勺清粥,意識也清醒,還能和父母親人說上幾句話,他的父母一刻不停地在床邊守着他,小聲與他說話。

宋念一直守在門外沒有進去,神思恍惚,小師妹在邊上捅捅她,面帶猶豫,“師姐,師兄是不是回光返照。”

宋念不吭聲。

她知道,是回光返照,厲北在走之前跟他的親人做最後的告別。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媽媽之前也是這樣,彌留之際精神突然好轉,那一天跟她們說了很多話,在他們以為她會好轉時,隔天永遠閉上了美麗的眼睛。

她低頭不語,病房門卻打開了,走出來的是厲北的母親,她擦拭着眼角的眼淚,對她說:“小宋,小北叫你進去,他想跟你說幾句話。”

宋念一下子紅了眼眶,知道厲北也要與他這個多年的師妹告別,默默地站了起來,想了一會,才走進去。

病房內,已經形銷骨立的厲北正平靜地看着她,依稀還能看出往日清俊的臉龐,還有臉龐上的熟悉笑容,都在說明他還是他,那個她一直深深敬愛的兄長,她曾經喜歡了四年的男人。

厲北對宋念安詳地笑,往常溫潤的聲音已經暗啞,他真的沒有什麽力氣說話。

“小念,來陪我坐一會。”

“師兄……”宋念哽咽,秋水般的眼眸慢慢地描摹厲北的眉眼,想把它記住一輩子,她慢慢地坐下,“我陪你,你想我陪你多久就多久。”

怕厲北怪她耽誤學業,忙解釋,“最近不忙,我有時間的。”

但她又何嘗知道,此時的厲北已經無力責備她,他要把僅剩的力氣用在最重要的事情上。

他要和這個善良的小姑娘告別,向她坦白自己藏了多年的心裏話。

他虛弱地笑了一下,無神地看着她,“小念,師兄累了。”

宋念忙站起來要走,“哦那我走,你睡……”

她的手卻被一雙枯瘦的大手緊緊抓住,她心一驚,見厲北喘着氣開口,“你坐下,師兄說完再睡。”

他漆黑的眼慈愛地掠過她的眉眼,“小念,你有沒有想對師兄說的話?”

宋念怔怔地與他對視,好半晌才鼓起勇氣開口,“有的,師兄我有的。”

多少年的心事了,在今天她要把自己的心事告訴她,為這段悠長的暗戀畫上一段休止符。

雖然她知道,聰明如厲北,早就洞悉她的心事。

“師兄,我喜歡你很多年了,曾經很喜歡很喜歡。”

“師兄一直知道。”厲北的眼神閃動着絲綢般柔軟的光芒,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遠,仿佛在回想過去的那些年,“對不起小念,我不能給你愛情,你也許不知道,你與我死去的妹妹長得太像,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這個小姑娘笑起來真像我的小妹,那麽純真,那麽陽光。”

“我喜歡你,卻沒辦法像個情人一樣愛上你。對不起。”

宋念的眼裏淚意洶湧,她沒有想到師兄對她是這樣深沉的感情,他真的一直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待。

她哭了,厲北卻笑了,他擡手,用略顯粗糙的手擦去了宋念眼裏濕潤的淚水,“現在真好,我已經把你當成親妹妹,而我很快就要與我的小妹妹團聚,小念,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師兄謝謝你,陪我那麽多年。對不起,師兄要先離開了,師兄希望會有一個男人,真心地愛你,陪你看一路的風景。”

“師兄祝福你。”

宋念哭着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一路走一路哭,哭得像個失去玩具的孩子,并不在乎周遭人投來的好奇目光,她只是專注地哭着,專注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似水流年在她眼前劃過,她想起初入校園的自己,愛意萌生的自己,傷心糾結的自己,以致最後麻木的自己。

那些年,她的青春愛情,一直與那個叫做“厲北”的男人有關,而過不多久,他就要死去,就像她呼嘯的青春一樣,在她指尖無聲無息溜走。

她大聲地哭,想問蒼天你為什麽帶走了那麽好的一個人,那是她的哥哥,她的老師,她的摯友,她的初戀。

她以為不能失去的人,終于要失去了,她幾乎奔潰,她渴望有人救救她,抱抱她,她要躲到那人寬厚的肩膀裏好好痛哭一場。

她不知不覺走到了和潤廣場,然後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和潤大樓下面,下巴擡得高高的,仰視巍峨的大樓,時間已近傍晚時分,形形□的男女從大樓裏出來,腳步匆匆,這些人已經一定也曾經被死亡的陰霾折磨過,但他們一定已經麻木,因為出生和死亡,永遠是生命的主題,成熟的社會人必須接受這生命帶來的喜悅與悲痛。

宋念抽泣,仰視了很久,她想起那個人的臉,冷漠亦或溫柔,她都見過,她還怕什麽呢,再壞的她已經嘗過,她不會怕了。

她知道自己太自私了,但她願意縱容自己一次,賴在那人的懷抱裏喘息,然後如他所願,遠遠走開,從此天涯是路人。

她慢慢掏出手機,電話通了,響了好幾聲之後,電話接通。

那個人沉默幾秒,然後是一聲低沉的“喂”。

她頓時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是姐姐撒……嗯……很虐的消息:更完姐姐的就要停更了……木有辦法,出版規矩。上市後我來貼結局。對不住各位同學,我每寫一個文到最後都因為出版這麽虐大家一下,所以我考慮以後不在網上連載了吧,而且我的速度也不行了,怪對不住等更的同學的。這個文估計1月能寫完了,交完稿我就會去填《對不起,不是故意忘了你》那個坑,有興趣的同學可以留意吧。嗯,再坑大家最後一回……謝謝你們的包容!

50

宋曦11

宋曦對自己現在面臨的處境漸漸感到無力。越是不想與那個人牽扯,可到最後只會是牽扯不清,那個叫做傅岩的男人,以巨大的耐心,在她的身邊慢慢織出了一張大網,她被困在網中央,掙紮只是徒勞。他告訴她,他要領養桑桑。

他與她提起這件事時,他們坐在午後醫院的小花園,身旁有蝴蝶翩翩飛過,他就那樣淡然自若地告訴她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宋曦吃驚不小,瞪大眼睛看着他,她以為他在開玩笑,卻在他眼裏拭不到一絲漫不經心。看着看着,失了魂,從沒有見過男人笑得那麽好看,那麽令人安心。“小曦,你或許非常意外。我本以為,對我來說,收不收養桑桑,會是個艱難的決定。事實上,也确實艱難,但難的不是這個決定本身,我覺得艱難的,是如何對一個小生命負責。給他衣食無憂的生活并不難,難的,是如何給他足夠的愛和關懷,桑桑是個特殊的孩子,要讓他像個健全孩子一樣長大,成家立業,需要大人付出更多的心血。”

“小曦,我……總怕做不好,”他慢慢地轉過頭來,溫柔地望着宋曦,“沒有你,我怕我做不好。”

宋曦沉默,事情太突然,她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身邊的男人根本不給她消化的時間。

傅岩慢慢地斂笑,他不是不知道宋曦的為難,她還是個單身女孩子,雖然心思成熟,到底涉世不深,她一定沒有想過,當初自己出于憐憫的那句“那就把阿姨當成媽媽吧。”會牽引出這些事情來。她的心裏顧忌太多,他理解。他只能說服她接受事實,他認識的宋曦,是個菩解人意的女孩子,他不會看錯。“桑桑小小年紀,嘗過被親生父母抛棄的痛,也嘗過真正的骨肉分離的痛,等他孤零零長大,他一定會認定,世界将他抛棄了,那麽,他也将抛棄自己……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桑桑會喊我‘爸爸’,他無條件地信任我依賴我,小曦,我不忍心再抛下他。”

“做這個決定之前,我無數次地想過,如果我這次走開,假裝桑桑只是找人生裏一個可愛的小路人,我繼續我的生活,然後等到十幾年以後,我會遇到怎樣一個桑桑。”

“十幾年以後,他一定是個帥夥子了,但他殘疾了,也不會有太好的受教育的機會,孤兒身份讓他在這個現實社會無處安身,他也許會被政府安排進某個銜道工廠,年複一年做着辛苦的工作,也許會成為一個小攤販,除了怕警察以後,還會經常擔心地痞流t民上門欺負”也許,他還會學壞,也許……”

傅岩說到這裏,宋曦已經克制不住流下眼淚,哽咽道:“別說了,求你”。

他終于停了下來,遲疑了一下,大手終于伸了過來,覆在她的手背上,“小曦,你和我都必須承認,對于桑桑,我們都已經無法走開了。”這一次,宋曦沒有抽開自己的手,安安靜靜地任這雙大手覆着,只是心,跳得更厲害了。“我想……既然我們無法走開,那就不要走了,命運讓他失去了翅膀,我們就為他插上翅膀,等他有一天想飛了,也可以飛了,我們就讓他飛,小曦,你說這樣好不好?”

他這樣卑微的帶着乞求的話,像是三月的春風為飽受寒冬肆虐的人帶來春的氣息,宋曦的眼眶一下子又濕了。她怔怔地看着面前這雙帶着笑意的真誠眼睛,她聽出他說的是“我們。”但這個時候,這個“我們”讓她心頭戰栗。他是這樣善良的男人。她不再躲着這雙眼睛,微微點頭,弱弱地吐出一個字。“好。”她不能說得更多,只怕自己越界,傅岩笑了,陽光下暖暖地望着她,他真想抱抱她,想要給她更多的勇氣,但他到底是什麽也沒做,她肯與他安靜地坐下來,聽他說說心裏話,已經是這一天中,最珍貴的時刻。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傅岩開始着手辦理手續。看着病房裏正在給傅岩做猜謎游戲的桑桑,聽桑桑叫着,“媽媽,你看爸爸多笨,這都猜不住來。”宋曦只是愣愣地微笑着,她從來沒有想過,當初只是想多關心關心這個小病人而己,竟無意間牽扯出了這麽大的緣分。

而對于正在床邊認真猜謎取悅小孩子的男人,宋曦的心情很複雜。

桑桑不是他的義務,他完全可以一笑而過繼續自己的生活,但他沒有,他甚至比她想得更多更遠,因為桑桑的一聲“爸爸。”他慎重地考量了這段緣分。

當她還沒有為桑桑考慮未來,對桑桑的這聲“媽媽”既窩心又迷茫時,他已經為桑桑籌劃好未來,也為她的迷茫情緒畫上了句號。他的心,甚至比她還要柔軟。他要收養桑桑,讓桑桑回歸家庭,讓他有父母可以依靠疼愛,享受一個正常孩子可以擁有的全部。宋曦真替桑桑高興,但同時,她又有些恍惚。因為桑桑,她和他又要怎樣結束?傅岩辦好領養手續的那天,正好是桑桑出院的日子,前一天晚上,葉老師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小家夥,小家夥愣了很久,當知道自己不用回孤兒院,以後将跟着爸爸一起生活時,這消息并沒有讓小家夥興奮,他的臉上反而怯怯的,想信又不敢信的表情,一再地确認:“是真的嗎?葉老師你說的是真的嗎?”從桑桑的反應令在場大人心酸,他小小年紀已經經歷太多坎坷,當別的孩子心安理得地享受父母所給與的一切時,他卻戰戰兢兢,生怕大人又在騙他,生怕最後又是空歡喜一場。孩子太缺乏安全感了。他褐望的大眼睛一直凝睇着傅岩,擡着頭巴巴地小聲問,“爸爸,是真的嗎?”傅岩在這一刻感謝自己做了個一個正确的決定,他感慨萬千地摸摸小家夥的腦袋,粵賬與佃平視:“是真的,桑桑是爸爸的孩子了,爸爸也會是你永遠的爸爸,爸爸還想給你改名字,跟着爸爸姓‘傅’,好嗎?”桑桑表情愣愣的,癟着嘴随時要哭的樣子,已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喊,“爸爸。”傅岩眼睛酸澀,快控制不住呼之欲出的眼淚。桑桑終于嚎啕大哭,抱着傅岩的腰,一直哭着說,“我要做爸爸的孩子!我要做爸爸的孩子!桑桑會乖的……”

“桑桑不乖也沒關系,爸爸不生氣……”

父子倆相擁的激動一幕讓宋曦又止不住眼淚,最近她真是太愛哭了。

她躲到陽臺,眺望遠處綿延的黑暗之光,她心底并不感到悲傷,知道這是喜悅的眼淚。

擡手想悄悄擦掉眼淚,卻不想,一張紙巾悄無聲息地遞了過來。

她回過頭來,是剛哭完鼻子的一大一小,桑桑小臉上還拈滿鼻涕眼淚,捏着紙巾對她說:”媽媽,不哭。”傅岩微笑,只是眼裏有朦胧的水汽,“給媽媽擦擦。”

“嗯。”

小家夥笨手笨腳地為宋曦擦掉眼淚,糊了她一臉,宋曦哭笑不得,拿過紙巾為小家夥擦幹哭花的小臉。這時候小家夥卻懵懵懂懂地問,“爸爸,媽媽跟我們一起回家嗎?”宋曦一愣,目光與傅岩對上。傅岩笑了笑,“媽媽不跟我們回去。”他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湊到小家夥耳邊,一大一小神神秘秘地嘀咕了一陣,也不知道又要玩什麽把戲。宋曦把臉一沉,“說什麽呢?”傅岩對着桑桑故作抱怨,“看媽媽多兇!”桑桑把手往腰上一又,馬上站到宋曦陣營,“媽媽一點都不兇!”傅岩一副吃癟表情,宋曦瞪了他一眼,終于破涕為笑。這時,傅岩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宋念打過來的。

宋家姐弟已經知道他收養桑桑的事,果然小姑娘在電話裏語氣很有些興奮,“姐夫,你明天帶桑桑過來我家吃飯啊,我跟我爸說了,我爸特別想見你跟桑桑呢,今天買了好多栗,明天特地不開門等你們來呢。”

“哦還有,別跟我姐說啊,咱們給她個驚喜。”

“好,知道了。”

“就這麽說定了啊姐夫,明天不見不散。”

傅岩挂了電話,臉上的笑意卻還來散去,不得不說,“姐夫”這個稱謂,聽上去真是悅耳。

他笑得宋曦毛骨悚然起來,見他一直盯着她看,只好兇巴巴地又瞪了他一眼,心想明天這爺倆出院了,自己也能有好一陣子清淨了。

那個去日本開會的秉富川怎麽還不回來,再不回,她的心都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

她把那個秉富川當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看待,卻不知身邊的男人嘴邊是一抹勝券在握的微笑,抱着桑桑指着窗外的明月說,“明天跟着爸爸一起向前沖吧!”孩子脆生生地握拳回答,“好!”

51

宋曦11(2)

第二天中午,傅岩把桑桑接出院,宋曦繼續上班。小家夥出院,整個護士站的護士都過來與他道別,就連護士長也過來送了,一個個眼神暧昧地看着桑桑一口一個“爸爸。”一口一個“媽媽。”惹得宋曦頗有些不自在,只好用微笑掩飾,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自己這一番羞澀表現,又給旁人“好事近了”的錯覺。這爺倆走後,宋曦就有些悵然若失,再經過1207病房時,腳步也停了下來,偏頭看去,裏面已經沒有那張太陽花似的笑臉,天真地朝她招手,“媽媽媽媽”叫個不停。都走了。過去的幾個月都發生了些什麽啊,為什麽覺得被填滿的心,突然又空蕩蕩的。整個下午宋曦都心神不寧,擔心傅岩一個大老爺們照顧不了桑桑,雖然聽他說已經雇了保姆,還請了專業的康複師,但投親眼見到,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桑桑被傅岩收養了。每每宋曦想到這件事,總還是有種做夢的感覺。傅岩仿佛知曉她的不安,很快電話就打過來了。“喂?是我,都安頓好了,桑桑很高興,把新家上上下下都看了個遍,我讓他睡覺,一直鬧着不肯睡呢。我讓他跟你說話。”一會就傳來了小家夥叽叽喳喳的聲音。“媽媽媽媽,爸爸家好大好大,有好多房間,我有自己的房間了!爸爸買了好多玩具給栽!媽媽我好想你過來看看我的房間,媽媽你快來啊!”

聽起來小家夥已經興奮到手舞足蹈,宋曦心裏空虛的一部分被這笑聲稍稍填滿,連什麽時候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也不自知。

電話不知什麽時候交回到傅岩手上,是讓人心跳不己的好聽嗓音,“你別擔心,桑桑适應的很好,他特別喜歡他的小房間,想來應該是早就褐望有一個自己的房間。”

“嗯。”

“那先挂了,晚上我要帶他出席個很重要的飯局。”

“哦,好。”

挂了電話宋曦就有些不太痛快,剛出院就帶着剛出院的小孩到處跑,男人的心,果然有麻繩那麽粗。

等她馬不停蹄趕回家,已經是晚上六點多,早上出門前宋念一直提醒她早點回家,說老爸買了很多栗,家裏最近煩心事不少,好在都能圓滿收尾,要好好慶祝一番。拆迂的事已經塵埃落定,政府給的賠償條件倒還不錯,按照他們家的平方來算,能分到三套房子,他爸嘴上不說什麽,其實宋曦看得出來,老爸心裏挺滿意的。

回到家,桌子上已經熱氣騰騰擺了不少栗,到廚房一看,果然已經忙開了,宋念跟宋卓難得進廚房,兩個人正笨手笨腳洗栗,老爸炒栗炒得滿頭大汗,爐子上魚揚正泛起乳白色的袍袍,光看這揚,就讓人食指大動了。宋曦去洗了個手,挽起袖子:“你倆出來吧,廚房的事你們不行。”宋卓笑嘻嘻,“姐,你可不能說男人不行。”“昊小子!”宋曦作勢要打,這時家裏門鈴大響,宋念宋卓同時跳起,咋咋呼呼甩着手叫喚,“來了來了,爸,來了l”

“誰來了?”宋曦芙名其妙。

卻沒人理她,宋念只是朝她擠眉弄眼,猴一樣竄在宋卓後面,然後院門吱嘎一開,院子裏的溫度就升到了沸點。

“桑桑!姐夫!”

“小姨!舅舅!”

“姐夫你買這麽多東西幹嘛'太客氣了吧。”“桑桑,舅舅抱l”“爸,出來啊,姐夫跟桑桑來了

“什麽姐夫?”冷冰冰的女聲頓時将院子裏的溫度降到冰點。

院子裏安靜了幾秒,只有桑桑不怕死地叫了一聲,“媽媽!”

宋曦的臉色稍霁,染了冰霜的臉也終于流露出一絲人情昧,“桑桑!來,媽媽帶你進去!”

冷滞的場面這才破冰!

宋梅這時也解了圍裙笑呵呵出來,宋江搖着尾巴跟在他後面,宋曦轉頭見到他爸,羞色浮起,有些難以啓齒,“爸,這……”

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向他爸解釋這裏面的關系,天曉得她也是被某個男人趕鴨子上架,還沒結婚就成了一個六歲奶娃的媽。

弟弟妹妹還胳膊肘往外拐,都成了那人的幫兇了,“姐夫姐夫”喊得那個順口。

視線不由自主朝那人飄過去,見他怡然自得地站在門邊,泛着謙謙君子笑容,頓時就有些咬牙切齒了。

“爸知道,爸都知道。”宋梅拍拍大女兒肩膀,滄桑的臉上滿是欣喜的笑容,“是好事,老爸提前做外公了,高興,今晚要多喝點。”

“來,桑桑,讓外公瞧瞧,”宋梅沖着桑桑爽朗大笑,笑聲擲地有聲,他摸摸桑桑的小腦袋,“小家夥,外公以後給你做好吃的。”

“外公好,”想必傅岩功課做得好,桑桑并不怕生,舉止很得體,“我最愛吃的東西是烤雞翅。”

“好家夥,已經開始跟爸點栗了。”

宋念捂着嘴大笑。

宋海也樂得直笑,“烤雞翅算什麽,外公做的每道栗都比烤雞翅好吃。”他彎腰指了指搖頭晃尾的宋江,“來,這是外公小跟班宋江,桑桑跟它好好認識認識。”宋梅直起腰,笑呵呵看向傅岩,打剛才第一眼,宋梅心裏就對這未來女婿打了一個很高的分數。

派出所回來以後,二女兒宋念私下裏就跟他提起過,姐姐身邊有這麽一個男人,關系有點複雜,好像跟那人渣嚴旭明還有點親戚關系,宋曦因為忌憚這層關系,一直拒絕人家,兩個人都僵着。他出了事能安然無事,也是這個男人幫的忙。二女兒對這人滿是溢美之詞,宋梅心裏就挺想見見他的,如果好,他這做家長的一定樂見其成,那嚴旭明是什麽東西,三年前是個傷害他寶貝女兒的人渣,他不能眼見着三年後他還成為女兒幸福路上的障礙。今天見着了,宋梅挺中意傅岩。人穩重,相貌也好。人中龍鳳。傅岩難得有些掏謹,先打的招呼,“伯父好,我是傅岩,今天登門真是打攪了。”“說的什麽見外話,多虧了你,我這老人家才免了牢獄之苦,未來,小傅,今天一定要多喝幾杯。快,進來進來,還缺兩個栗就好了。”

說話問姐弟倆就牽着桑桑進了門,傅岩是最後一個進門的,經過宋曦時,他被她的目光凍住,停了下來。宋曦看着屋子裏的目光是暖的,回過頭來又是那個冷美人宋曦,“這就是你說的重要飯局?什麽時候收買我弟弟妹妹的?都合起夥來耍我了。”

“我哪敢耍你。”傅岩也目視前方,而後轉頭朝她悠然一笑,“我只是狹兒子以令諸侯。”

宋曦恨得直磨牙。

她怎麽給忘了,他可是最黑心的律師,她差點又被他溫文爾雅的外表給騙了。晚上這頓飯吃得尤為熱鬧,除了宋曦一直沉默以外,其他人都非常活躍,傅岩坐在宋海邊上,有問必答,幾杯黃揚落肚,面色也有些潮紅了。老爺子喝酒正酣,心裏高興,一杯也就接着另一杯,傅岩也夠爽快,二話不說仰頭就喝,老爺子興奮地拍桌子:“好,年輕人爽快!”

宋曦給桑桑剝蝦,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制止,“爸,別讓他喝了,待會把孩子吓着了。”

男人撒酒瘋她在急診室實習的時候見多了,真是挺可怕的。

他爸一想也對,勸酒改為勸栗,開始絮絮叨叨跟傅岩聊起了老房子拆迂的故事,頗有些找到知心人的感覺。

對于現在這種情況,宋曦越加無奈無力,傅岩的強勢是潤物細無聲的,她是困獸,而他是獵人,并不急于出手,只是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他已經近在眼前,除了束手就擒,似乎沒有第二條出路。

怎麽就遇到了這麽個人呢?他是她的幸,還是不幸呢?

宋曦隔着桌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看向那人,他仿佛和她有着心靈感應,第一時間就回應她,嘴上附和他爸的話,看着她的眼牢牢鎖住她,不讓她逃。宋曦忙低頭,臉微燙,直把心也燙出了一個窟窿。飯吃到最後,小家夥玩鬧一天明顯困了,歪着腦袋靠在宋曦肩上,眼睛半眯半睜,“好困,媽媽我要回家。”

“媽媽我要回家……爸爸,我要睡我的小房間。”

傅岩站起來要把他抱過來,小家夥還有意識,使勁圈住宋曦的脖子,“不要,不要,我要跟媽媽一起回家。”他打了個啥欠,一語驚人,“晚上我要跟媽媽一起睡我的小房間。”這下又輪到宋曦為難,宋念嘴快,“姐那你跟傅大哥他們回去吧,晚上桑桑沒人陪要哭的。”

宋曦狠狠瞪了一眼她這個沒良心的妹妹,你個沒良心的,收了人家多少好處,這急着把你姐姐踹進狼窩?!宋念無辜地投來一個小眼神,好像在說:姐,其實也沒收了多少。一家之主宋老爹發話了,“小曦,那你過去陪桑桑一晚吧,桑桑剛住新家,難免不習慣,男人家照顧小孩總沒有女人細心,去吧。”

宋曦就這麽三言兩語的被踢出了門。

她不情不願地上了計程車,身旁抱着孩子的男人對着窗外她的家人招手再見,她頭疼起來,等車啓動,她的語氣也就不加掩飾地尖酸,“所有人都被你收買了,這下你得意了?”

男人黑暗中竟笑得有幾分痞昧,卻也越發覺得英俊迷人,喝過酒後懶懶的嗓音也令人着迷,“我有什麽好得意的,你是陪桑桑睡,又不是陪我睡。”

“你……”

宋曦腦袋嗡嗡地響,這算什麽呢?算調戲吧?對的,一定走了,她被調戲了。

想到晚上要回他家,她就開始心亂如麻。

她正這樣煩亂着,一雙大手伸了過來,觸碰到她,她躲,他追,最後手被抓住,裹在他的手,山裏。

到了傅岩家,宋曦沒有功夫細細欣賞他的大別墅,把桑桑哄醒洗了個澡,自己也囫囵沖了一下,兩人擠在一張小床就睡了。

至于隔壁微醺的男人,她特意勸說自己不要理會,給他點陽光,他必會使盡心計想得到更多陽光,到最後,吃幹抹盡的一定是她宋曦自己。

她聽着隔壁的動靜,他洗澡了,出來了,有腳步聲,人出房間了,又進房了,她聽得清清楚楚,心煩意亂,睡得也不安穩,這樣過了半個小時,她腦袋迷糊也差點睡過去時,桑桑卻把她鬧醒了。

“媽媽,渴,我要喝水。”

“好,你先躺着,媽媽去給你拿。”她開了手機燈光,摸索着在客廳裏拭了半天,卻見飲水機裏一湧水也沒有,心裏怨念着,男人家真是一點都不會過日子。無奈只好去廚房燒水。好在廚房裏設施齊備,她也找到了水壺,只是自來水動靜太大,她聽到了後面的腳步聲。這腳步聲仿佛踩在了她的心尖上,她的嗓子眼漸漸提了上來,捏着水壺柄的手也緊了又緊。她一個學醫的護士,什麽血淋淋的沒見過,此刻卻在害怕,在戰栗。她在怕一個男人,一個溫柔又危險的男人。腳步停了,他沒有靠近,只是站在門邊,黑暗中的嗓音平淡又低沉,“怎麽了?”“哦,沒什麽,”她壓抑着自己的內心,故作平常地回答他,“桑桑褐了,我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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