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素素暈倒前,眼前是一片朦朦胧胧的人頭,那些人頭或驚恐,或痛苦,浸染在鮮血裏可怖□人。
她閉着眼睛做了好些噩夢。
她夢見柏舟往她的布兜兜裏放了好些肉幹,她愛吃甜,柏舟就往肉幹裏加了些糖。她抿着嘴裏甜絲絲的肉幹,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衣衫,溫潤儒雅的虞柏舟,連心尖尖上都帶着一絲甜甜蜜蜜。
身邊白茫茫一片,她除了柏舟,誰也看不見。
她忽然想起什麽,問他:“柏舟,你胳膊受傷了,現在好點了嗎?”她伸過手拽住柏舟的胳膊,撩開他的袖子看。柏舟的胳膊上爛了一大塊,素素心疼的給他吹。
可她吹着吹着,柏舟的胳膊就如嫩藕一般斷了。她吓壞了,她邊哭邊将虞柏舟的斷臂往他肩膀上接,許是她太用力,一不小心就把柏舟的胳膊給捏得粉碎。
一片白色迷霧席卷而來,她眨了眨眼,柏舟不見了,眼前一片血色彌漫。
遍地是殘肢斷臂,遍地是堆積成山的死屍,頓時間無限的恐懼朝着她席卷而來,此番場景讓她感覺自己是下了地獄。她走了一步,腳下不小心踢到一顆人頭。那人頭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似乎在對她咆哮對她怒吼,又甚至在嘲笑她。
待她看清那顆人頭的樣貌時,素素吓得“啊”了一聲,那人頭不是別人,正是被她親手殺死的敵方主将。
素素捂着臉,在死屍堆裏邊哭便跑,害怕地大喊柏舟。她被腳下的人頭絆倒,踉跄跌倒在地。她害怕的大哭大喊,可嗓子喊冒煙兒了都沒人應她。
素素已經昏迷了三日,這幾日柏舟遵從軍醫程老頭的吩咐,一到飯點就給素素喂藥膳肉羹。
軍醫程老頭說素素是餓暈的,是因為素素運動量過大而進食較少所致。聽了程老頭的話,莊牛感嘆:“俺的神!那天出戰前素爺背了滿當當一包肉幹啊,一路上她嘴巴就沒停過,就這樣還進食過少?軍醫,你不是在逗俺吧?”
程老頭一臉嚴肅,撇過頭看莊牛:“你覺得我像是在逗你?阿素這丫……咳,這小子天生力氣大,她進食量自然也大。”
李大狗戳了戳柏舟,悄聲說:“老大,這素爺這麽能吃,你以後咋養得起?不如考慮考慮我,我乖巧又可愛,吃得也少!”
“呵呵。”蘇周皮笑肉不笑,一本正經道:“不要臉,素爺還躺着呢,你竟然趁人之危。”
他一本正經看着軍塌上昏迷不醒的素素,瞥了眼“勾引”柏舟的李大狗,心裏念了李大狗數十次“不要臉”。他特別鄙視趁人之危奪去別人摯愛的卑鄙小人,鄙視跟男人搶男人的男人,更鄙視跟素爺搶男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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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我只是開個玩笑,你這麽認真做什麽?我可是有翠翠的人。”李大狗伸手擰了一把蘇周的胳膊,蘇周伸手就給擰了回去。就在二人相互打鬧時,素素突然側身起來,趴在塌邊一陣幹嘔,愣是将剛才吃下去的藥膳肉羹給吐了個幹淨。
素素吐完後昏昏沉沉躺了回去,閉着眼睛嚎啕大哭。嘴裏一個勁兒的喊“柏舟”、“柏舟”。
這個帳子裏沒外人,虞柏舟索性坐過去握住素素的手,俯下身,用自己的臉貼了貼素素的額頭,感覺到她額頭滾燙,覺着不妙。他在她耳邊溫聲道:“素素別怕,柏舟在,你的柏舟在。”他聲音和熙溫暖,低沉裏透着如沐春風的清澈。
半昏半醒的素素安靜下來,底下的枕頭濕了大片。虞柏舟用手巾替她擦了擦臉頰,遂讓老軍醫過來給她把脈。
此情此景讓泡腳小分隊感動的眼淚汪汪,李大狗靠在莊牛肩膀上,莊牛靠在蘇周肩膀上。
莊牛道:“哎呦俺的小心肝兒,甜死俺了,俺也想跟媳婦兒說這話。”
李大狗:“等回了家,我也跟翠翠說這句話。”
蘇周并不能理解兩個男人為什麽會有這麽深厚的感情,但他很羨慕素素。素爺為了老大殺人,老大為了素爺不眠不休好幾日,若有個男人待他有這般感情……那他也斷袖。
軍醫程老頭給素素紮了幾針,通了她幾個穴位,又吩咐柏舟去煮完青菜粥來給她吃。他說:“這丫頭沒事了,只是夢魇了,等她醒了給她喂點青菜粥,也就沒事了。”
柏舟對着程老頭拱手做禮:“有勞了程先生了。”
程老頭笑道:“你跟我還客氣,我拿阿素當親孫……子看待,再者,給她治病也是我職責所在。”他差點就嘴快說成了“孫女”,不過還好他收嘴收得快。
程老頭提着醫藥箱剛走,荊副将便掀開帳子走了進來。
荊副将觑了眼軍塌上的素素,神色沉重。
大将軍虞仲受傷,李意暫代大将軍一職。是以虞仲營帳外遍布李意的眼線,虞柏舟無法再出入大将軍營帳。荊副将此來有話要說,他打量了一眼泡腳小分隊,虞柏舟意會,說道:“無妨,自己人。”
荊副将嗯了一聲,遂道:“大将軍腿骨碎了,得回帝都治療。最近李意那厮接了大将軍一職,在軍中橫行霸道的很,短短幾日便找了我幾處麻煩,否則我也不會現在才過來見你。”
虞柏舟蹙眉道:“現在軍中局勢如何?”
“我軍損失較大,元氣大傷,加上大将軍受傷,軍中士氣低落的很。”荊副将嘆了一聲,又道:“不過大奴那邊情況比我們好不了多少,大将軍吩咐人切了大奴主将的頭顱,給他們單于送了過去。他們現在士氣消沉不說,還失去了一員猛将。”
莊牛聞言,大着膽子說:“将軍,俺們素爺立了這麽大的功,是不是要給她封個将軍當當啊?”
荊副将瞥了莊牛一眼:“蘇素斬殺敵将之事,你們且不可當着旁人說起。李、衛二人如今在軍中一手遮天,若是蘇素搶了他們的風頭,你們覺着,他們會放過蘇素嗎?”
三人面面相觑,蘇周疑惑道:“難不成還不準士兵立功了?”
“立功可以,但不能一來就斬殺敵軍主将,若一個新兵都能輕易斬殺敵方主将,如此,你讓幾位将軍的面子往哪裏擱?”荊副将淡淡掃了他們一眼:“你們現在要做的是韬光養晦,等在軍中養足了勢力,李将軍也不敢拿你們怎麽着。想要做将軍,就得拿出做将軍的氣勢,若在軍中沒點勢力,就算當了将軍,有誰能服氣?”
三人齊齊點頭,都覺得荊副将說得在理。
荊副将無奈嘆了聲氣,看着虞柏舟道:“柏舟,夜裏子時大将軍營帳守衛最弱,屆時你過來,我帶你進去見大将軍。他現在受了重傷,情緒低沉的很,躺在榻上酗酒度日。大将軍現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這話聽得泡腳小分隊不明白了,莊牛問:“虞将軍受傷,怎麽叫俺們老大去安慰?”
荊副将聞言瞥了莊牛一眼,回過頭問柏舟:“你沒告訴他們,你的身份?”
柏舟搖頭,遂抱着拳頭扭過身,對着三人解釋說:“實不相瞞,虞仲便是家父。”
三人一臉震驚,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待人和氣的虞柏舟竟是大将軍的兒子。
莊牛一臉雀躍,激動地搓搓手:“老大,俺能抱抱你的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