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乖徒之三【一更】

玉京山外劍修弟子與狼崽子周旋時,池先秋正帶着李鶴與兩個徒弟要回傾雲臺,但還沒走多遠,他挂在腰上的鈴铛就響了。是池風閑的那個。

“大概是師尊要我過去一趟,你們先回去吧。”他松開牽着李鶴的手,看向越舟與顧淮山,“你們把小鶴送回李家主那裏,不用等我,先回傾雲臺。”

三個人站在原地,目送池先秋離開。

李鶴與池先秋的兩個徒弟并不親近,他每次過來找池先秋玩兒,池先秋的兩個徒弟看起來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僵持了一會兒,越舟淡淡道:“走吧,我送李公子回去。”

“好,多謝兩位仙長。”李鶴也很禮貌地答應了,舉手投足之間盡是世家教養的風範。

兩個人帶着他往李家人的住處走,各走各的,一路上沒有說話。

李鶴回到李家家主那裏,依舊是認認真真地行了禮,喚了一聲“父親”。

李家家主難得放下嚴肅的模樣,逗了他一句:“舍得從池小仙長那裏回來了?”

李鶴正摸着下巴想事情,沒有聽見這話,過了一會兒,才問:“父親,晚上我能請神仙哥哥下山去看燈嗎?”

“那你自己給池小仙長寫請帖,看池小仙長肯不肯陪你去。”

“好耶。”李鶴蹬了蹬腳,從椅子上滑下去,跑回自己房裏,精心挑選了一張信箋。

那頭兒,池先秋飛身上了問天峰。

這幾日池風閑給他放了假,讓他不用抄書,專心和李鶴在一塊玩兒,他也就沒怎麽過來。

今日忽然喊他過來,應當是有什麽事情。

他在寝殿門前站定,擡手敲門:“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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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應聲而開,裏邊沒有開窗,有些昏暗,池先秋覺着奇怪,往裏邊探了探腦袋:“師尊?”

帷幔隔着,只隐約可見一個人影。

正是池風閑,他應了一聲:“你進來。”

“是。”

池先秋跨過門檻,回身掩上殿門,走至內室,掀開帷幔。

案上香爐還有殘餘的白煙升起,兩邊相對擺着蓮花紋的銅鏡,各貼明黃的符咒。而池風閑跪坐在案前,只着一件單薄的雪白道袍,披散着白發,一縷落在手腕上,手腕更勝三分白。

他整個人都像是冬風吹雪砌起來的,白皙又冷清。

池先秋仔細看了看:“師尊在用洄溯術?”

所謂洄溯術,便是以犀香為引,注入靈力,可在鏡中回溯往事。要追溯往事,便要摒棄外物,不論是身與心都要進入虛空,回歸自然,随意而動。

只是不知道池風閑想知道哪件事,又是哪件事與池先秋有關。

他招招手,要池先秋坐到他面前來,在他坐好之後,從邊上拿出一封密信要他看。

見他這樣正經,池先秋也不敢玩笑,恭敬地雙手接過,拆開信仔細地看。

是關外送回來的。修真界與魔界的邊界線上,有幾大宗門設置的瞭望臺,時刻提防着魔界卷土重來。那邊傳來的信,應當十分要緊。

池先秋繼續往下看,信很短,但說的事情……簡直是應了那句“話越短,事越大”。

那信上說,天火砸在魔界宮殿,把魔後給燒死了。

池先秋:?

他再翻回去看了一眼,确實是關外的瞭望臺送來的消息,而不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虛構話本。

而在事情發生之後,魔尊一面派人追查,一面也讓人封鎖消息。畢竟這樣的死法,對魔後來說太過詭異,也太不體面。

玉京門的瞭望臺也是這幾日才收到了一些零散的消息。

在他看信的時候,池風閑也注意着看他的表情,見他毫不掩飾,驚訝得連眼睛都瞪大了,一句感嘆卡在喉嚨裏說不出口,反倒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問:“不是你做的?”

池先秋:???

“師尊你幹嘛這麽想我?”

看來是誤會他了,池風閑別過臉,輕咳兩聲:“你先前寫信來,說起魔後的所作所為,似乎很是憤怒。後來又要收魔尊的私生子為徒,為師以為……”

池先秋皺起小臉:“所以師尊以為,我沖冠一怒為徒弟,只身入敵營,引來天火,為徒弟報仇?”

全中。看池風閑的表情,原來他就是這樣想的。

“師尊,你對我……未免太有信心了一些。我是師尊一手帶大的,我的……修為,師尊難道不清楚麽?”

還有我的為人。

池先秋是有些惱了,哪有這樣無緣無故懷疑人的?旁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是池風閑懷疑他,池風閑怎麽能這樣想他呢?

他抿了抿唇角,目光落在面前的桌案上,自以為了然,悶悶道:“所以師尊用洄溯術,是要看看做這事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倘若是我,師尊打算怎麽辦?要把我交給魔尊處置麽?還是要怎麽罰我?”

不等池風閑開口,他又看向池風閑身後的牆。池風閑霜堆雪砌的一個人,住的地方除卻必要的器物,簡單得就像雪洞。

唯獨他身後的牆上挂着一個柳藤編的小竹籃,籃子裏裝着些用秘法保存的幹花。

這是池先秋難得去太和宗做客的時候,帶回來送給他的。每一枝花都是他親自挑選保存的,據說有凝神安眠的功效,所以一定要池風閑挂在房裏——盡管池風閑已經有好多年夜裏不睡了。

池風閑見他所看之處,神色一動,緊跟着池先秋站起身,朝着那些幹花走去,一踮腳,就把竹籃摘下來了。

真生氣了。池風閑連忙喚了一聲:“先秋?”

他背對着人,手指撚着花瓣,下決心這次不能助長師尊不信任他的歪風邪氣,于是只是冷漠地用鼻音哼哼:“嗯?”

“師尊疑你,是師尊不好,你別生氣。”池風閑沒哄過人,此時斟酌着話哄他,語速緩慢,一字一頓說得極為清晰,“為師用洄溯術,确是懷疑你,但也是怕你行事匆忙,留了破綻不自知。”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後面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倘若池先秋不小心留下破綻,池風閑會幫他填補過去。

池先秋微怔,而後回過頭看他:“師尊,這可不像是你……”

池風閑寬慰他:“視百姓的性命如草芥,倘若當日你不在雁回,只怕滿城百姓無一生還,魔後原本就死有餘辜,你不必介懷。”

池風閑看了他一眼,頗無奈道:“你現在可以把東西放回去了?”

池先秋再看看手裏的竹籃,走到牆邊,把東西挂好,又走到師尊身邊坐下,猶帶幾分怨氣:“本來就不是我做的。”

“知道了,都是為師的錯。”

“本來就是。”

池風閑低咳一聲,池先秋癟了癟嘴,不敢再得寸進尺,便撐着頭,看向案上的銅鏡:“那師尊用洄溯術看到了什麽?”

池風閑搖頭,池先秋便道:“看來那人的修為在師尊之上。”

“先秋。”

“陳述事實,合理分析。”池先秋換了一只手撐着頭,思忖道,“可是修真界何時有了比我師尊還厲害的人?”

“天外有天,為師也不是天下最厲害的人。”池風閑道,“既然此事與你無關,魔界的事情,為師也無心再查,你去罷。”

“是。”

池先秋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道:“我幫師尊把東西收拾好再走吧。”

他重新上前,把案上的銅鏡香爐都抱下來。池風閑一站起身,池先秋便會意,小跑着上前,從衣桁上取下那件掌門的道袍,服侍他披上衣裳。

他在池風閑身邊繞了一圈,幫他把衣上的褶皺都撫平,最後站到他身前,幫他系上衣帶。

他低着頭,似是随口問道:“師尊是憑什麽,才會覺着這事是我做的?我的修為,我的品行,還是……我體內的魔氣?師尊以為,我總有一天會制不住魔氣,是嗎?”

确是有些委屈的。手上系衣帶的動作都亂了,纏來繞去,不知道在做什麽。

池風閑的目光掃過他低頭時露出來的半截頸子,淡淡道:“憑為師擔心你。”

這個回答……還勉強能讓人滿意。這下池先秋高興了,只是面上不顯,給他打了個端正的蝴蝶結,還拍了拍:“那師尊我就先回去了。”

也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還說要幫師尊收拾東西。

池先秋從問天峰出來時,正好碰上禦劍歸來的護山弟子。衆弟子停下作揖:“小師叔。”

他點點頭,便與他們擦肩而過。

弟子們一面說話,一面就走遠了。

“可惜了,沒抓住。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狼妖,膽子大到敢一個人闖護山大陣。”

“大約是走錯了,吓跑了就行。”

“哪裏像是走錯的?我看着他就是沖着山上來的。”

“看來最近要加強防備了,晚上山下還有燈會,必須小心防備。明日交接的時候還得跟師兄們說一聲。”

池先秋只隐約聽得兩句,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獨自回了傾雲臺。

傾雲臺上已經有炊煙了,比玉京山上随處可見的流雲更淡,卻更有煙火氣。池先秋循着飯菜的香氣,一路飄到廚房。

越舟回頭看了一眼:“師尊回來了,再等一會兒就可以用飯了。”

“好,大徒弟真好。”池先秋從不吝啬對徒弟的贊賞。

将近正午,池先秋與兩個徒弟坐下吃午飯。池先秋随手給左手邊的大徒弟夾菜,獲得來自“狼崽子”的凝視一記。

池先秋只好也給他夾:“別瞪我,狼眼珠都要掉進碗裏了。”

顧淮山垂眸,池先秋再給他夾了兩筷子菜,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火燒魔宮的時候,他好像沒有看見這只“狼崽子”。池先秋警覺起來,他那時候去了哪裏?該不會這件事情和他有些關系吧?

顧淮山察覺到池先秋再看他:“師尊,怎麽了?”

“沒怎麽。”池先秋收回手,摸了摸鼻尖。

想來不會,他才七歲,修為也不高,就算恨極了魔後,憑他一人,也沒辦法做出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

只是,倘若有人在背後指使他呢?

也不方便直接問他。師徒之間最要緊的就是信任,被師尊懷疑的事情他方才就經歷過了,盡管池風閑是為他好,但是一開始就被懷疑的滋味總歸不是很好。

他不願意叫自己的徒弟也經受一次。

池先秋憐愛地看着“狼崽子”,決定把對他的思想品德教育提上日程,這一次決不能讓他心懷仇恨,再度入魔。

這麽想着,他又給“狼崽子”夾了菜。顧淮山渾然不知,完全沉浸在師尊對他的寵愛之中。

池先秋看着他,笑着彎了彎眼睛:“乖。”

用過午飯,池先秋窩在躺椅上,大徒弟越舟站在他身後,幫他揉揉腦袋,小徒弟則負責收拾碗筷。

真是師徒和諧的美好一幕。

池先秋十分滿意,拿出許久沒動過的記事本和羽毛筆,将記事本翻到新的一頁,回頭看了一眼大徒弟,然後在紙上寫下“教學計劃”四個字。

越舟擡眼一瞥,很快垂下眼,将翹起的唇角壓下去。

對于現在的大徒弟越舟,池先秋決定——保持現狀。盡管自己一開始并不打算收他為徒,但這個徒弟确實是最讓他省心的一個。不論是修行還是生活都不讓他操心,還會操持家務,簡直就是完美徒弟。

對還沒入門的李鶴,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池先秋暫時還沒有發現他成為“正道之光”的潛質,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徒弟可愛,過得開心就好了,所以對他——也保持現狀。

比較麻煩的就是——這時顧淮山洗好了碗,甩甩手上的水,走到池先秋身邊:“師尊,好了。”

“嗯,乖。”池先秋摸了摸他的腦袋。

顧淮山随手撈了一把小板凳過來,在池先秋身邊坐好。池先秋一邊伸出一只手,撓撓他的下巴,一邊繼續寫教學計劃。

首先,給“狼崽子”起一個好的名字,一個好的開頭,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然後,教他識字念書,給予他愛和陪伴……池先秋皺眉,前世他就是這麽做的,結果這狗崽子還是入魔了。

這樣不行,他再看了一眼傻樂的顧淮山。

這時的顧淮山已經不滿足于池先秋用手指撓他了,他直接變作原形,狼腦袋靠在池先秋的腿上。池先秋摸摸他的腦袋:“師尊對你好嗎?”

作為回應,狼尾巴搖得像狗尾巴。

看來還是太過溺愛了,以後不能這樣,池先秋默默地把“愛與陪伴”這句話劃掉,然後寫下

嚴厲的教導和訓誡是必不可少的。

他渾然不知,只是蹭着池先秋的手心。

午後李鶴揣着自制的請帖來傾雲臺時,池先秋在午睡。

他裹着毯子靠在躺椅上,身子微側,背對着小火爐,睡得正好。一匹體型很大的灰狼窩在他腳邊,用最柔軟的腹部壓着他的雙腳,正眯着眼睛小憩。

越舟也坐在池先秋身邊,正用鉗子把今日領來的板栗丢進火裏,板栗燒透,殼子微微裂開,發出噼啪的聲音。

火光将這樣的場景描摹得十分真切。

在常年降雪、寒風凜冽的玉京山,此處無疑是最溫暖的所在。

見他來了,越舟也只是低聲說了一句:“師尊還在午睡,李公子等等再來罷。”

李鶴點點頭,沒有出去,只是找了個地方坐下。越舟也不管他,專心将熟透的板栗揀出來。

李鶴乖巧地坐在一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扭頭看看房裏的擺設,又轉回頭,從懷裏拿出一封請柬。

他親自挑的帶暗紋的信箋,斟酌了好久才落筆。說起來,這還是他頭一回寫請帖。

他是家中獨子,偏偏又是煊赫無比的中州李家,常人待他好極了,但恭敬背後,又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疏離。

旁人這樣待他,作為回報,他也可以是禮貌老成的世家公子。

但池先秋不同。

池先秋是唯一一個完全把他當做七歲的小孩子來看的人,而且池先秋自己的心性也有點像小孩子,真誠又純粹。在池先秋面前,他可以撒嬌,所以他喜歡和池先秋在一塊玩耍。

再等了一會兒,池先秋翻了個身,吸了吸鼻子,好像是要醒了,卻又往毯子裏縮了縮。李鶴趁越舟不注意,悄悄溜上前,靠在池先秋身邊。

池先秋被他弄醒,掀開眼皮看了一眼:“你來啦?”

說完這話他就把李鶴抱進懷裏,調整了一下姿勢,要再眯一會兒。

李鶴安安靜靜地坐着,但靠在池先秋腳邊的那匹狼很嫌棄地挪了個位置。

過了一會兒,池先秋完全清醒,随手拿了個栗子給他吃,一邊問:“你怎麽過來了?”

李鶴沒有接栗子,池先秋便自己吃了。他站到地上,很正式地從懷裏拿出那封請柬,雙手遞給池先秋。

見他這樣正經,池先秋也趕忙坐直起來。不小心一腳踩在那匹狼的背上,還被狼毛紮了一下。

池先秋接過請柬,要打開細看,李鶴有些緊張,很認真地看着他。

池先秋覺着他可愛,又不好笑出來,只好抿着唇角,做出一副正經的模樣細看:“唔……邀我去看燈會。”

“我會安排好的,神仙哥哥只要人到了就行。”

“那……”池先秋笑着看向他,李鶴回報以亮晶晶的雙眼注視,他合上請柬,“好啊,小李公子邀約,在下怎能推辭?”

話音剛落,他的兩個徒弟——身邊的越舟與腳邊的灰狼都扭頭看他。

池先秋抱着李鶴往椅子靠背上一倒,理直氣壯道:“小鶴沒請你們。”

兩個人都悶悶地轉回頭去,李鶴靠在池先秋身邊,興致勃勃地跟他講起自己的安排。池先秋負責傾聽,适時給予必要的回應。

李鶴說自己會安排好一切,不用池先秋操心,倒也不是他在說大話。他确實細心缜密,老成持重,用李家公子的身份調動李家的人,把一切事情都準備好。

傍晚早早地用過晚飯,池先秋和李鶴就準備要下山去了。

李鶴小大人似的,怕他冷,還讓人給他準備了衣裳。只是池先秋手裏提着一個毛茸茸的帽子,不由得懷疑:“這個……給我戴?”

“晚上風大。”李鶴說着,也給自己戴上一個一樣的虎頭帽子,“神仙哥哥和我一起戴嘛。”

“可是我想戴老虎的。”他看了看提在手裏、拉得老長的兔耳朵。

李鶴抓着他的手撒嬌:“神仙哥哥!”

“好好好,戴。”

太可愛了,他根本拒絕不了徒弟的任何要求。

池先秋将兩只長“耳朵”甩到身後,回頭招呼兩個徒弟上前:“你們也下山去玩兒吧,師尊給零用錢。”他特意囑咐“狼崽子”:“不要暴露自己,別走太遠,有事情先搖鈴铛,讓師尊來解決。”

“徒弟知道。”

再叮囑了兩句,池先秋便帶着李鶴禦劍下山了。

越舟與顧淮山也沒看對方,反正是相看兩厭,只留下一句“各自走各自的”,便分頭下山了。

池先秋不讓他們跟着來,又沒說不能在燈市“偶遇”。

玉京山下燈火如晝,彩燈高懸,在這樣的苦寒之地,生生造出一個繁華明亮的小島。

人潮裏随處可見随身佩劍的玉京門劍修弟子,大多是逃了晚課下來的。百姓們見到,不單便宜把東西賣給他們,還默契地沒有聲張,只喊他們“少俠”,仿佛他們只是無門無派、随處可栖的散修,不讓他們被埋伏在山下的長老們抓到。

池先秋頂着一雙兔耳朵,牽着一只“小老虎”,在人群中穿梭。

“小老虎”不愛吃肉,反倒抓着一個凍梨啃得正開心。

四處燈火通明,但仍有燈火照不到的小巷。真正的狼崽子坐在偏僻的角落裏,用衣袖抹了把臉。

白日裏,他試着闖上玉京山,連護山大陣的第一重都沒過,就被陣法和護山的修士打出來了。那陣法的威力格外強,他被打回原形,直接從山上滾了下來,還失去知覺了一陣子,做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夢,弄得他現在這樣狼狽。

偏偏今天又是燈市,玉京門加強了對山下的護衛,還有許多玉京門的弟子在這裏看燈。他受了傷,這時撞上修士無疑是自尋死路。他不敢亂跑,只能暫時躲在這裏,等人群散去再出去。

玉京門的修士……不知道池先秋會不會來。

就好像流落在外的乞兒,縮在牆角做了一個神仙垂憐的美夢,夢醒之後,他連神仙的衣袖都抓不住。

忽然,燭火煌煌之間,一個白顏色的影子晃了過去。他下意識轉頭去看,卻看見一個兔耳帽子。

傻死了,他嘲弄的笑還沒完全展開,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跑出陰暗的巷子,緊盯着那個傻乎乎的帽子,追着它擠進人潮。

果然是他。只有池先秋才會戴這麽傻的帽子。

在看見池先秋背影的一刻,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再顧不得什麽別扭的心思,推開擋路的人,飛快地跑上前,生怕再也找不見他,一面跑,一面大哭着喊道:“師尊……師尊!師尊!等等我!”

池先秋一開始也不知道是在喊他,只覺得聲音熟悉,腳步一頓,随後狼崽子從他身後撞上來,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吓了一跳。

這時他才聽出是誰的聲音,無奈地笑了笑:“怎麽了?被人欺負了?”他回過頭,又被狼崽子狼狽的模樣吓了一跳:“你怎麽又變成這樣了?”

狼崽子抱着他不肯撒手,哭得渾身顫抖,還沒來得及說話解釋,池先秋挂在腰上的鈴铛就響了,和顧淮山手裏那個是一對的。

池先秋似乎明白了什麽,再低頭看他,試探着用手拍了拍他的背:“你先別哭了,嗯?”

狼崽子腦袋埋在他懷裏,哭得喘不過氣,眼淚浸濕他的大片衣襟:“師尊!師尊!我錯了!別丢下我!”

池先秋朝四周看了一眼,手裏的鈴铛仍舊響個不停。

顧淮山的音訊傳了過來:“師尊,你在哪裏?我來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球球:我裂開了,哪裏來的兩只狼?

18:00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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