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乖徒之十五

馬上就過年了,其餘宗門世家紛紛趕到玉京門,原本飛雪漫天、頗顯寂寥的玉京門,頓時多了許多人,看起來也熱鬧許多。

傾雲臺上也十分吵鬧,簡直像辦了個幼兒園,池先秋養着三個孩子,三個孩子都圍着他轉,一刻也不肯離開。

狼崽子的修行遇到了瓶頸,好幾日都卡在一個劍招上破不了;李鶴倒是沒什麽事做,池先秋布置給他抄的書,他一個早晨就能抄完,然後就拉着池先秋去玩兒。

那只新來的小混沌不會說話,也看不見、聽不見,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孤僻,默不作聲地像個小尾巴跟在他身後,只有池先秋點點手指,他才會上前。

池先秋有時候會想,他化作人形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池先秋并沒有收他為徒。他們之間只有用手指點手心的簡單交流,“你要不要做我的徒弟”,這樣長的句子,池先秋尚且不知該如何表達。

再者,小混沌五感不通,大約連師尊是什麽也不知道,池先秋想等他看得見、聽得見的時候再說。

還有一點,他是承了池風閑的機緣才化作人形的,池風閑大約只是臨時把他放在傾雲臺。池先秋還不知道池風閑會不會收他為徒。

如果會的話,他就要多一個小師弟了。

每每思及此處,池先秋總是覺得心裏悶悶的。

這麽多年都是他與池風閑師徒二人,他不想讓池風閑多收一個徒弟。

他好像是個很霸道的徒弟,也是個很獨斷的徒弟。

明明自己這陣子收了好幾個徒弟,卻不準池風閑再多一個。

他不狡辯,但他确實不喜歡。

這天夜裏,幾個徒弟圍坐在火爐邊,池先秋正給他們念經書,幾個徒弟或聽或不聽,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幾個徒弟的目光是在他身上的。

念了大半本書,池先秋又翻過一頁,忽然門外傳來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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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動作,回頭看去。越舟起身:“我去看看。”

他上前開門,門外呼呼的冷風聲更響,一個人影站在門前,瞧得并不清楚。

越舟看清來人之後,抱拳作揖:“喬師伯。”

正是喬決明,他拄着竹杖,站在門前,肩上還有些碎雪。他朝裏邊“望了望”,喚了一聲:“先秋。”

“诶。”池先秋随手将書卷合上,交給狼崽子,掀開蓋在腿上的毯子,就要下地,卻被迷迷糊糊的李鶴抱住了手,他只好重新坐回椅子上,“怎麽了?”

“你來一下。”

“好,這就來。”池先秋應了一聲,剛要推開李鶴,卻又被他抱住了腰。李鶴就要睡過去了,大約是下意識抱住他的,池先秋看了他一眼,只好道,“你先進來吧,我把小鶴送回房間。”

他吩咐狼崽子和小混沌都回去睡覺,然後抱着李鶴下了地。

将李鶴送回房間,才把人放在床上,他就醒了。

小鶴用“鶴翅膀”揉揉眼睛,拽住他的衣袖,黏黏糊糊地說話:“師尊,你去哪裏?”

“喬師伯找我說話,我去一趟就回來。”池先秋拿過床榻裏的毯子,給他裹上,“你先睡。”

李鶴不放心地囑咐道:“師尊不許去師弟和小混沌那裏睡。”

小混沌倒是沒什麽,主要是李鶴和小狼崽。他們兩個一定要和池先秋一起睡,但是又絕不肯和對方分享。池先秋前一陣子常常半夜轉移陣地,前半夜哄李鶴,後半夜哄狼崽子。有一回李鶴半夜醒了,就不肯幹了,一定要以師兄的身份讓狼崽子把池先秋讓出來。

後來池先秋也沒辦法,想起自己從前在醫院病房裏看過的電視劇,給他們兩個刻了牌子,每天晚上都翻牌子。

公平公正又公開。

今天翻到的就是李鶴。

池先秋看着他漆黑的眼眸,無奈地點點頭:“師尊知道了,保證馬上回來。”

聽見他做了保證,李鶴才肯松開手讓他走。

池先秋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狼崽子和小混沌都已經回各自的房間去了,樓下越舟正将火爐裏的炭火攏起來,好讓爐子保持客廳的溫度。

池先秋讓他也早些睡,喬決明站在門邊,小聲道:“先秋,我們出去說話。”

“好。”

兩個人一同出了門,池先秋将門掩上。喬決明以竹杖點地,在雪地裏摸索着,往前走出一段路,才停下了腳步。

池先秋扶着他,兩個人靠着一棵古樹坐下。

“怎麽了?”池先秋問,“這麽晚還過來。”

喬決明并不回答,只是從懷中拿出一冊書卷,翻到某一頁遞到他面前。

四周陰暗,池先秋的指尖撫過每一個字,以靈力感知內容,靜靜地将那一頁字看完了。

他眉心一跳,心中疑慮陡然升起:“決明?”

喬決明微微點頭:“如你所見。”

池先秋皺眉,按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握緊了。

喬決明道:“那日從你這裏回去之後,我就在查找小混沌化形的事情。你方才所見,是一本上古書卷,我托留守在太和宗的師弟幫我找到的。”

他繼續道:“我沒有找到小混沌化作人形的相關記載,但是越了解這種東西,我越覺得你留他下來,實在是不妥。”

“他名為小混沌,是因為他與上古兇神混沌相似。萬千年前天地未分,世間充塞着混沌之氣,混沌借此而生,因混沌不清、沒有實形,故稱混沌。”

“混沌并非天下至邪之氣,混沌遠比至邪之氣要複雜。”

“而後天地既分,清濁歸位,混沌之氣盡收,混沌成為神界兇神。據傳小混沌就是他遺留在人間,未随他回歸神界的微弱氣息。”

池先秋遲疑道:“所以你覺得……”

“我以為你不該再把他留在身邊,他如今尚未長成,五感俱封,七竅未開,我也不知道他長成之後會如何,會不會成為另一個兇神。”

池先秋不語,撐着頭思索着:“可他若真是混邪,我師尊修習劍道,真氣至純,他如何借我師尊的氣息……”

他緩緩地住了口。

“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第二件事。”喬決明道,“我身為小輩,不該擅自揣測長輩的事情,但畢竟事關重大,還是你的師尊,這幾日我思來想去,還是想來告訴你一聲。池掌門近來修行可能不順。”

池先秋想了想,還是選擇寬慰他,也寬慰自己:“不會的,我師尊不會有事的。”

前世池先秋自己雖然過得不怎麽順坦,但他一點兒也沒讓自己那些事情打擾到池風閑,池風閑還是安安穩穩地飛升了。

池先秋想着,應該是最近他的事情打擾到了池風閑。特別是那天夜裏,顧淮山和他在一塊兒,顧淮山對他拉拉扯扯,還被池風閑看見了。偏偏池先秋前陣子還扯謊,說顧淮山暗戀他,實在是解釋不清楚。

或許就是因為自己的破事太多,才惹得池風閑這陣子心緒不寧。

他往後不拿這些事情去麻煩池風閑,應該就沒事了。

喬決明也不好在背後多加議論,也便沒有再開口。

池先秋又道:“小混沌的事情,我還是告訴師尊一聲,請他定奪。”

“也好。”喬決明頓了頓,“我今晚來找你,還有最後一件事情。”

“你說……”

池先秋話音未落,忽然有個人從身後撲到他的背上,把他吓得一激靈。

他回過頭,李鶴穿着單衣,摟着他的脖子,毯子就落在腳邊,沾着雪花。

“師尊……”他嘟嘟囔囔地喚了一聲,然後把臉埋在池先秋的頸窩裏。

池先秋嘆了一口氣,見他這副可憐的模樣,終究不忍苛責。只是抽出手,拾起毯子,掐了個清潔咒,再給他披上。最後把人抱到自己身邊,掌心放出暖意替他暖着。

李鶴就挨着他坐着,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不是讓你在房間裏等着嗎?”雖然不舍得罵,但裝裝樣子還是要的,池先秋擡手打他的屁股,“怎麽又跑出來了?”

李鶴怯怯地看了一眼喬決明,大約是覺得在外人面前,被師尊打屁股有點丢臉,“唔”了一聲,就抱着池先秋的胳膊,也不回答,只是挨着他。

見他如此,池先秋也不再說什麽,複又看向喬決明:“最後一件事情是?”

喬決明朝李鶴那裏轉了轉頭,池先秋了然,擡手把李鶴的耳朵捂住。

“可以了。”

“最後一件事情,有關你的大徒弟越舟。”

“嗯?”

“你讓我替他看診,我當時‘看’過他的手,他手上的傷疤十分古怪。”

“怎麽了?”

“他對你是怎麽說的?”

“他說……是火燒的。”池先秋回想着那時的情形。初見後不久,他就問起越舟臉上的面具,越舟便把雙手給他看了,“他說是自己很珍貴的東西掉進火裏了,所以伸手去撈,被火燎成這樣的。”

喬決明眉間一片郁色:“這一點他倒是沒騙你。”

“如何?”

“他手上那些傷疤,确實是被火燎的,卻不是一般的火。”喬決明拿起竹杖,在雪地上劃出幾道線條,“傷口虬結,呈毒蛇團繞狀,蛇吐信子,複又虬結,一重一重不曾斷絕——”

喬決明語氣微冷,下了定論:“不是尋常燒傷,他是被地河冥火所傷。”

修真界修士尋道,以求長生不老,也曾有實力深厚的修士離魂出竅,探究死後世界。

據說冥界地府四周有地河圍繞,便如人界的護城河一般。地河雖名為河,卻與水無關,相反的,河道之中是熊熊火焰,火舌舔舐如同毒蛇吐信,濃煙遍布,令人不得近前,稍稍靠近,便是連眼睛都睜不開。

人死後魂魄須淌過地河,才能抵達地府。

心無雜念,至真至善的魂魄過河,如履平地,毫無阻攔;但若是生前作惡多端,死後仍斤斤計較,貪戀俗物,困于七情六欲的魂魄,執念愈深,過河時經受的苦楚愈大。

喬決明道:“這也是我請留守太和的師弟查到的,你那個大徒弟手上的傷疤,說明他去過地府,至少去過地河。他的腳上也有這樣的傷疤嗎?”

池先秋想了想,有一回在後山,越舟淌水給他捉魚,當時他脫了鞋襪。

他搖頭:“好像沒有。”

“這就是最古怪的地方。就算他是淌過地河、從地府回來的,為什麽他的傷疤會在手上?他臉上面具遮掩的地方,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傷疤?他究竟在地河做了些什麽?”

池先秋輕聲道:“他伸手去撈……”

他還是不自覺信了越舟的說辭。

“是什麽珍貴的東西才能一路漂到地河?他為什麽會有這東西?”

“……我不知道。”

喬決明抿了抿唇:“有琴有一句話總沒說錯,你這幾個徒弟,除了李鶴,其餘個個都來歷不明。你要把他們留在身邊,我原本不覺得有什麽,你高興就好,現在看來,你還需要好好斟酌。”

池先秋撐着頭,垂了垂眸,最終還是不得不承認了:“你說得對,我是得好好查查。”

前世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甚至他連聽都沒聽過的頂級劍修,這一世要拜他為師,從開始就是極其古怪的。

他原本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後來

越舟給他的拜師禮實在是太有面子了,越舟做的飯實在是太好吃了。

越舟對他實在是太好了。

喬決明擡頭“望了望”天,察覺到拂在面上的風愈發冷了,便拄着竹杖要站起來:“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池先秋連忙站起身:“我送送你。”

“不用了,不是還有個小的黏着你,你走得開麽?”喬決明掂了掂手裏的竹杖,用另一只手點了點腦袋,“你這兒的地形,我都記在腦子裏了。”

“那這些事情還是多謝你了,麻煩你了。”

“不必客氣。”喬決明點着竹杖走出幾步,忽然回頭道,“對了,祝真最近總是在給池掌門寫信,好像是希望池掌門收他為徒,我勸過他,但是他說什麽心誠則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話,我也不好再說他,就随他去了。”

他還真是安分不下來,不過這也是他的自由。

他雖然不安分、膈應人,但這一世好像還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池先秋不能用前世的事情對他做出審判。且等等罷。

池先秋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喬決明又道:“到底是我帶來的人,當時看他可憐,才把他帶上來,卻不想他這樣……”

池先秋搖搖頭:“不要緊。”

“也是。”喬決明打趣道,“從前有多少劍修想要拜池掌門為師,又有多少宗主家主想把人塞給池掌門做徒弟,池掌門就沒有正眼看過的。想來直至池掌門飛升,也就只有你一個徒弟了。我和有琴還要跟宗門裏的師弟師妹争上一争,你自然是不用的。”

池先秋彎腰,從地上攏起積雪,搓了一個小雪球,丢在他的腳邊:“你剛才還說什麽我請師弟查閱典籍、我師弟我師弟的,現在說這樣的話,小心你師弟生氣。”

再道過別,喬決明便離開了。

池先秋坐下,轉頭看向挨着自己、還在發懵的李鶴,把手伸進他的脖子裏,涼得他“哎呀”了一聲。

李鶴噘着嘴坐直了,小聲嘀咕了一句:“師尊讨厭。”

“不是讓你在房間裏等我嗎?怎麽出來了?”

“本來是睡着了。”李鶴的兩只小短腿在雪地上畫着圈,聲音越來越小,“後來就……”

“後來怎麽了?”

“後來……”他講得含糊,池先秋沒聽清。

“什麽?”

“後來我就夢見娘親啦!”他說完這話,便很不好意思地抱住池先秋的腰,把臉埋進他的懷裏。

他知道男孩子不應該這樣的。但是離家幾個月,他确實有點想念娘親了,以至于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枕頭都濕了。

池先秋又不在,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等了好久好久——他發誓,确實是很久,池先秋也不回來,他有點擔心池先秋,才出來看看的。

池先秋了然,笑着摸摸他的臉,被他躲開了:“師尊手好冷。”

李鶴頓了頓,将身上裹着的毯子打開一個口子,伸出雙手,攏住他的手。雖然池先秋的手凍得他一激靈,他連眉頭都皺緊了,但最終還是沒松開手。

池先秋笑道:“還捂着做什麽?師尊帶你回去睡吧。”

他說着就把李鶴撈起來了,李鶴不要他抱,牽着他的手跟着他走。

回到房間,李鶴擦了擦手腳,然後爬到榻上,将要躺下時,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悄悄地把自己的枕頭和池先秋的換了一下。

他的枕頭被他自己的眼淚弄濕了。

那時池先秋還站在衣桁前換衣裳,餘光瞥見,也不戳破。

但是等吹了燈,池先秋上床時摸了摸枕頭,他的枕頭又是幹的了。

這小鬼頭心裏還是過意不去,不忍心叫他的師尊受罪,把枕頭換過來了。

池先秋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枕頭,明知故問道:“怎麽濕濕的?你尿床了?”

“師尊!”一片好心竟然被曲解成這樣,小鶴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板,小鶴生氣了!

“師尊總是欺負我!師尊要氣死我了!師尊是臭師尊!”

“胡說!”池先秋半坐起來,按住他,“你自己聞,仔細聞聞,我哪裏臭了?”

李鶴自然是掙不脫的,蹬着腳表示憤怒:“師尊欺負小孩!”

池先秋一只手撐在他的枕頭上,幫他把枕頭弄幹,嘴上卻仍舊說:“就欺負你,就欺負你。”

李鶴蹬了一會兒腳,一次也沒有踢中他,然後一偏頭,臉頰觸到暖烘烘的枕頭,愣了一下。

他伸出雙手,攀住池先秋的脖子,親親熱熱地抱了他一下,讨好道:“師尊是香香的。”

池先秋笑了一聲,把他的手放開,自己躺了回去。李鶴幫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還特意拍了拍:“師尊晚安。”

師徒兩個都沒有說話,但也都沒有睡着。池先秋翻了個身,随口問道:“你娘親是怎麽樣的?”

“我娘親可漂亮了。”李鶴閉上眼睛想了想,“她和別人家的娘親一點都不一樣,她喜歡穿百越的衣裳,喜歡戴銀飾。她不會做師尊這裏的點心,不過她會煉毒,她的毒藥可是……”

池先秋一驚,倒吸一口涼氣:“可以了,可以了,睡吧睡吧。”

他仔細想了想,好像李家家主夫人确實是百越人士,是在一次游歷中與李家家主相識的,而後嫁入李家。李家家主不單寵愛妻子,更給了妻子尊重,就算她多年來未有所出,僅是幾年前才得李鶴一子,也從來沒有李家家主與夫人不和的傳言。

不過前世他不太了解李夫人,照着前世的故事,李眠雲在七歲随母親回百越省親時,被妖魔擄走。再等池先秋途徑魔界,将李眠雲救回來,李夫人早已經在悲痛欲絕之中病逝了。

所以前世池先秋所知道的,也只有一個牌位,他收李眠雲為徒的時候,李眠雲和他一起去祭拜過。

今生不同,今生的李鶴無恙,李夫人自然也好好的。

算起來,他也算救了個人。

池先秋笑了笑,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将入睡時,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李鶴的娘親是百越人,他記得……好像自己還有一個徒弟,他說他的母親也是百越人。

越舟!

他與越舟初見,是因為他拾到了越舟的一塊木牌,那塊木牌上就刻着一個“越”字,他原以為這就是越舟的姓氏,後來偶然間問起他,他說

“我母親是百越人,我随母親姓。”

池先秋心中咯噔一聲,反手推了推李鶴。李鶴才要睡着,恍恍惚惚地應了一聲:“師尊?”

池先秋問:“你娘親姓什麽?”

他一邊不住地去想越舟與李眠雲的相似之處,同是難得一見的至高劍修,金色的劍氣,還有廚藝、性格;一邊卻又忍不住推翻自己的想法。

倘若越舟就是眠雲,他怎麽會不以真面目與自己相見?怎麽會在自己幾次在他面前提到李眠雲的時候默不作聲、這樣沉得住氣?又怎麽會向他詢問李眠雲的事情,拿自己與李眠雲作比較?

他又問了一遍:“小鶴,你娘親姓什麽?”

李鶴還陷在夢裏,小小地應了一聲:“越。”

這時李鶴翻了個身,一個用紅繩牽系、挂在他脖子上的小木牌,從他的衣領裏滑出來,滑到池先秋面前。

從前沒看他戴過,池先秋覺着奇怪,要拿起來看一看,李鶴又伸出小手握住了。他道:“這是我娘親給我的,她說不能總挂在脖子上,只有害怕的時候才能拿出來戴上。”

池先秋拍拍他的手:“給師尊看看,師尊不拿走。”

“那好吧。”李鶴說着就松開了手。

借着月光,池先秋看了看那木牌。

好,好得很,越舟一開始就是用這塊木牌引起他的注意的。

一夜未眠,池先秋眼睛瞪得像銅鈴,惡狠狠地磨着牙,就這樣躺在床上出了一夜的神。

越舟,李眠雲。

池先秋越想越覺得,這兩個人身上的相似之處簡直是太多了,他還有好幾次把越舟錯認成李眠雲,現在想來,這肯定不是他的錯覺。

他是一個好師尊,他的腦子裏有徒弟雷達,能夠感應到方圓十裏之內的徒弟。

天微微亮時,池先秋把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李鶴推開,幫他蓋上被子,讓他再睡一會兒。

池先秋披着衣裳下樓,還沒走下樓梯,就聽見廚房裏傳來柴火燃燒與水流流動的聲音。

他走到廚房門前,果然是越舟在廚房裏,他就系着池先秋從前用的圍裙,背對着他,正将一個個模樣可愛的小點心放到蒸籠上。

越舟分辨出他的腳步聲,将最後一個點心放上蒸籠,蓋上籠屜冒,回頭道:“師尊今天起得早,再等一會兒就能用早飯了。”

池先秋只喚道:“李眠雲。”

越舟不動聲色,笑了一聲,只當是他又憑着背影認錯了,回過頭,要讓池先秋看看他的臉。

卻見池先秋連頭發都還沒梳,松松垮垮地披着衣裳,抱着手,倚在門前,目光微沉,直直地盯着他。

越舟被他看得奇怪:“師尊,怎麽了?”

“沒怎麽,我昨天晚上一夜沒睡。”

越舟皺眉,解下圍裙,擦了擦手,走到他面前:“師尊可是病了?”

池先秋揚手拍開他的手,站直了身子:“我要宣布一個重大決定。”

越舟探究地看向他:“嗯?”

“你之前問我,如果眠雲回來了,會不會讓他把你的位置占掉。”池先秋擰眉,“我現在告訴你,眠雲回來了,你收拾東西,晚上就走。”

越舟眉間的皺痕幾不可見地加深了。

“眠雲明天就回來,我絕對不能讓眠雲知道,我在他不在的時候,還找了個越舟做替身。”

池先秋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揚着腦袋,也揚起得意的笑。

來吧,如果你還可以硬撐下去的話,就繼續你的表演吧,李眠雲。

作者有話要說:顧淮山騙球球,球球:關進鎮妖塔!

大徒弟騙球球,球球:逗他一下

一只小兔子在狼/虎面前蹦蹦噠噠:我已經識破你們了!

感謝在2020-12-2616:35:44~2020-12-2709:45: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居味火鍋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漓月初、居味火鍋33瓶;西西今天不想起床10瓶;大樹下2瓶;我扛不住了、鯨落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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