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頑徒之十三

門外火光沖天,江殿主試探着問道:“池師侄可是睡下了?”

房內,池先秋遲疑地看了一眼池風閑:“師尊,要不還是讓……”

“不必。不宜打草驚蛇,為師一人足矣。驚動了他,叫他從小雲端逃走,修真界危矣。”池風閑道,“況且你還帶着江行舷,更不方便,讓你幾個徒弟跟着你,為師放心些。”

池先秋猶豫了一瞬,見池風閑堅決,只好道:“那好,我先……”

“你先出小雲端,在對岸等我,待為師料理完那邪神,自會去找你。”

“啊?師尊……”

“那邪神豈是一時半刻就能誅滅的?你留在這裏,為師到底會分心,你早些走,為師才好專心誅神。”

“也是。”池先秋起身,“就按師尊說的辦。”

他扶起江行舷,江行舷笑着嘆了口氣:“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就不用帶上我了。”

“那怎麽行?天機殿的事情,我出去說,修真界一定是不信的,還得你把方才告訴我的事情,向他們再說一遍。”池先秋點了個徒弟,“小鶴,來,你背着江師伯。”

李鶴應了一聲,上前接過江行舷:“師伯。”

池先秋對李鶴道:“你背着他,別離開我左右。”

池先秋看了看其餘三個徒弟,見他們都已經做好了作戰突圍的準備,便道:“都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他最後看向池風閑:“師尊。”

池風閑微微颔首,拿起裝着法寶的小竹箱籠給他背上:“你多加小心。”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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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風閑召來靈劍,從後邊走了。

這時外邊的江殿主也等着不耐煩了,派了個人上前開門。

池先秋也上前開了門:“江殿主,人确實在我這裏。”

“哦?原來真是池師侄掘了我徒弟的屍首,不知所為何事?”

池先秋原本懶得聽他陰陽怪氣的客套話,但轉念一想,池風閑那兒還需要時間,便想着拖上一拖。

“我途經江道友的墳墓,聽見其中有異動,想着會不會是葬禮之中出了什麽差錯,便想着将墳墓掘開看看。”

江殿主臉色微變,但還是很快定下了神:“想來是行舷屍變,池師侄不來找我,徑直掘墓,實在是太過莽撞。”

“敢問江殿主,屍變是何症狀?”

“池師侄前幾日不是看過了嗎?行舷渾身青紫,行為瘋癫,早已沒有了自己的意識。”

“可我見到的江行舷,可不是這樣的。”

“他如何?”

“我見到的江行舷,倒不是渾身青紫,而是渾身帶傷,但是他條理清晰,說起事情來……”

到底是做賊心虛,江殿主急忙道:“他說了什麽?”

江殿主身後的天機弟子也都做出戒備姿态。

這時江行舷也出來了。

“師父,各位師弟師妹。”

江殿主大驚,久久說不出話來:“行……行舷,你、你……”

他說着話就要上前,一副好師父的好做派,伸出手要去碰他,在手指要碰到江行舷的時候,池先秋反手推劍,若不是他躲得快,這只手就要被池先秋砍下來了。

他後退幾步,池先秋一劍釘在他的肩上。

江殿主飛身後撤,池先秋拿回靈劍。

江殿主一手捂着傷口,擡手吩咐身後弟子:“上。”

池先秋将手中靈劍反了個面,回頭對幾個徒弟道:“走!”

池先秋原以為天機殿舉全宗門之力,來圍剿他們,殺他們滅口,應該不太好對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應付,還抽空給喬決明和聞有琴傳了書信,告訴他們事情的大致經過,萬一他出了事,他們也還能繼續對付天機殿。

卻不想這幾年來,天機弟子都熱衷于尋找采買鎖魂玉,修為無所進益,便是連本職的符咒陣法,也毫無進步。

江行舷看着,也是連連搖頭,惋惜又痛恨。

池先秋和幾個徒弟于天機殿,簡直能算得上是來去自如。

沒用太多的功夫,他們便突破了天機弟子的重圍。

池先秋站在天機殿山門前的屋檐上,回頭望了一眼天機殿。

天機弟子幾乎人手舉着一個火把,将天機殿上下都照得透亮,腳步聲雜亂,說話聲呼喊聲不絕。

可這樣的光亮與聲音仿佛都離得很遠,仿佛整個天機殿都停留在一個虛僞的、混亂的地獄。

地獄裏映照着的,是鬼火,傳來的,是鬼哭。

江行舷也回頭看向天機殿,嘆了口氣:“走吧。”

池先秋點了點頭:“好……”

他話音未落,天機殿中忽然發出一道比火光更亮的白光,将陰沉沉的天色照亮。

池先秋擡手用衣袖擋住雙眼,下意識覺得是池風閑出事了:“你們先走,我回去看看師尊。”

李眠雲道:“師尊,掌門讓師尊随我們回去,師尊還是随我們回去吧?”

白光乍現乍消,江行舷凝眸看着,忽然道:“池道友,天機殿的布局變了。”

“什麽?”

“天機殿的布局是我幫着江殿主一手安排的,是極為吉利的布局,這個天機殿……”江行舷皺眉,“這個布局,是極其陰冷的布局。這是墳堆亂葬崗的布局!”

江行舷話音剛落,天機殿中便再次亮起那道白光,小混沌站在對面的屋頂上,腳下是天機弟子的慘叫,江殿主跪在地上哭求主神,卻也未能幸免。

江行舷道:“就是他,江殿主一直奉為主神的那個人。”

池先秋磨了磨後槽牙:“我知道,這是我養在傾雲臺的那個小瞎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江行舷一驚:“這……”

池先秋抿了抿唇角,語氣冷淡:“他就在我身邊,我養了他近十年。他在浮玉山與天機殿都留了分魂,兩頭通吃。”

哪一邊都不放過。

哪一邊都能夠助他恢複修為。

而今浮玉山塌了,天機殿也暴露了,他不再需要天機殿為他做事了,索性用陣法将天機殿衆人的修為收為己用,這是他們于小混沌而言的最後一項用處。

想到自己竟然将他養在身邊近十年,池先秋只覺得自己愚蠢可恨。

他擡手,靈劍便直直地沖着小混沌而去。

小混沌背對着池先秋,不知是沒有察覺到,還是故意的,就那樣站着不動,任由長劍穿過他的心口。

池先秋反倒加重了力氣。

長劍穿過小混沌的心口的瞬間,他也從屋頂上摔了下去,仿佛投入火海之中。

随後池風閑持着劍,從後邊追上來。

池先秋竟有一瞬間,覺得這兩人無比相似。

他動了動手指,想把自己的靈劍召回來,卻沒有感受到靈劍的氣息。

他有些奇怪,身後忽然傳來小混沌含着笑的聲音:“師尊。”

小混沌抓着他的靈劍,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後。

池先秋的幾個徒弟迅速反應過來,帶着金色劍氣的長劍、無比鋒利的狼爪,等等等等,一同刺進小混沌的心口,小混沌卻仿佛沒有任何感覺,站立不動。

這是自然,現在整個天機殿焚燒性命都在給他提供力量,他修為鼎盛,怎麽會察覺到疼痛?

“師尊。”

他按住池先秋的臉,俯身欲吻,被池先秋嫌惡地推開了。

池先秋拿回自己的長劍,還沒來得及揮劍,小混沌變了臉色,強硬地按住他的腦袋,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臉頰。

混沌于池先秋,仿佛有一種天然的克制,池先秋在他面前,連動一下手指都費力,都想要征求他的同意。

倘若他不同意,池先秋心裏便有個聲音說,不能違抗他的意思。

池先秋毫不懷疑,如果按不住他,小混沌會想把他的腦袋直接摘下來。

池風閑淩厲的劍氣迎面打來,小混沌不為所動,做完這件事情,一卷鬥篷,一陣風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巧這時,天機殿的火也熄滅了,只留下一堆廢墟。

這下他們都不用逃了。

天機殿已經沒有了,小混沌也逃了。

池先秋看向池風閑:“師尊……”

他不知道池風閑為什麽不去追,只是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

他飛到池風閑所在的屋頂上:“師尊?”

池風閑碰了碰他的臉,池先秋尴尬地抹了抹臉,小混沌咬得重,都咬破了。

池風閑問:“他方才同你說了什麽?”

池先秋疑惑道:“他沒和我說話啊,就喊了我一句‘師尊’。”

池風閑想起小混沌按着池先秋的臉,靠近池先秋時,擡起頭,朝他露出的那個挑釁的表情。

他的手心裏出了薄汗,難受極了。

他開了口,嗓音沙啞:“先秋……”

“嗯。”

天色微明,他終于還是下不了決心,看着池先秋,最後只道:“是為師不好,讓他跑了。”

“師尊不必苛責自己,他以天機殿所有弟子為祭,一時間修為大漲,才從師尊手裏逃了。現在也不是歸罪的時候,還是快通知各個宗門世家,做好防禦的準備。我們也快些回玉京門去,萬一他偷襲玉京門,那就糟了。”

“是。”

池先秋見他如此,便道:“那我去安排,師尊休息一會兒。”

池先秋轉身要走,卻被池風閑一把抱進懷裏。

這時候幾個徒弟都還在對面屋頂上,被他們看見了,池先秋一激靈:“師尊,這樣不太好……”

池風閑只是抱着他,側臉貼着他的鬓角。

他原本是能夠誅殺小混沌的,在他以陣法獻祭天機殿之前。

但是那時小混沌握着他的劍尖,說了一句:“我與掌門、與幾位師兄同出一源……”

他指的是李眠雲等人,他尊奉池先秋為師尊,這幾位,自然就是師兄。

“我一早就設好了法術,我一死,師尊立即就會知道所有的事情,知道了神界裏的勾當,知道自己原來是被掌門養來取樂的小玩意兒。”

“作惡的不止我一個,掌門卻只想殺了我了事,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也是這樣,池風閑走了神,叫他走脫了。

池風閑抱着池先秋,低聲道:“先秋,你別走。”

作者有話要說:師尊:球球不許走

o的k,就在這裏停住,保持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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