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天在陸家的經歷，叫喬白心裏不是很舒服。

他被父母無底線的愛着，所以有時候才敢用那些小謊言和小撒嬌去掩藏自己的貪玩懶惰。

但是當看到何玫勾起嘴角質問陸星川「難道你媽媽沒教過你做人的道理？」的剎那，作為一個兒子，喬白幾乎能夠感同身受這個同齡人的難過，甚至回到自家卧室後還在胡思亂想：倘若哪天老媽不在了，出現個陌生女人如此對待自己，自己肯定要當場發瘋。

難得在家的劉羽南趕走幫廚的阿姨，親手炖好了山藥排骨端到樓上，沒想到一推門卻看到寶貝兒子紅着眼睛坐在旁邊發呆，不由失笑：「看你那點出息，不就是說要餓一頓嗎？趕緊吃吧。」

喬白依然郁悶，瞧着她放下湯靠近自己，忽然就抱住她說：「媽媽，我愛你。」

「哎喲，這是怎麽了？愛我就別氣我，明天乖乖去補習。」劉羽南摸摸他的頭。

「嗯，知道了。」喬白答應。

「給你，再去游戲廳我可不饒你。」劉羽南把他的錢包丢在床上：「好好吃飯，洗澡水放好了，吃完記得去洗。」

喬白點點頭，目送她哼着歌遠去，郁悶地跳下床跑到陽臺朝對面張望，卻只看到緊閉的窗簾。

「汪！」

小德牧聞到食物的香氣，屁颠颠的溜了進來。

「二狗！二狗你去哪兒了？我可想你死你了。」喬白笑嘻嘻的抱住它。

還沒走遠的劉羽南怒吼：「我說了，它叫皮卡！別胡亂取名字！」

「二狗怎麽了呀？媽你不是還在饑荒片兒裏演過二狗媳婦嗎？」喬白前仰後合，樂個不停。

劉羽南冷着臉走回來，一把抓走小狗：「吃你的飯，不然我叫你鬧饑荒！」

——

陸星川很小的時候就學過「度日如年」這個成語，卻是在到陸家生活後，才真正體會到它真正的意思。

那種把時間都拉扯得變形的痛苦，實在難于形容。

何玫的存在叫人窒息，所以能躲到學校讀書，反倒成了苦中作樂的輕松。

特別是南城一中的老師水平很高，總會叫他比從前學到更多的東西。

這天課間，陸星川正端坐在角落寫着作業，對門兒那個小禍害又興沖沖地跑來，趴到他桌前說：「昨天謝謝你了啊。」

陸星川依然飛速動筆：「謝我幹嗎？」

「你幫我撒謊了呀，雖然沒成功。」喬白笑嘻嘻地說。

「不是幫你，只是嫌麻煩，請你以後亂講話不要帶上我。」陸星川無情道。

喬白原本還挺同情他的，現在聽到這否定，面子又有點過不去，忍不住哼了聲：「你什麽态度，我本來還想幫幫你的。」

陸星川覺得好笑：「幫我什麽？」

「幫你對付何阿姨啊，昨天她那麽欺負你，你難道不生氣嗎？」喬白的三觀要多簡單有多簡單。

陸星川猛然合上練習冊，還帶着稚氣的臉上浮現了複雜的表情，半晌才道：「我媽很早以前就告訴，人和人之間，最忌諱交淺言深，喬同學，我們沒那麽熟，請你別幹涉我的家事，你不過就是與我不相幹的鄰居。」

喬白被他教訓後，頓時尴尬地沉默了片刻，扔下句「你要這樣想，以後可別求我」，緊接着就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這間教室。

陸星川無奈地搖搖頭，再度确認，以自己的冷酷和世故，此生此世恐怕是交不到什麽兩肋插刀的朋友的，他根本就不會毫無理由的對別人好，或者接受別人無緣無故的善意。

——

自從小喬同學的橄榄枝被無情折斷之後，他有好幾天沒都沒再去搭理對門的小面癱，反正原本的生活裏就沒有那個人，既然陸星川不接受示好，那自己日子照過便是了。

整周辛苦之後，周末終于姍姍來臨。

喬白又把他的滑板拿出來，在門口的街道前玩得不亦樂乎。

大約靠近中午的時候，寧靜的梧桐樹下經過了輛非常拉風的寶藍色跑車。

「陸大哥！」喬白追上去，很不見外地招手。

跑車慢悠悠地停下來，扶着方向盤的英俊青年正是何玫的親生兒子陸越景，他笑道：「嗨，你怎麽在這兒滑？過車的時候多危險。」

「沒事兒，我已然技術精湛。」喬白從出生就跟他是鄰居，十四年的交情讓彼此毫無禮數，立刻拿着滑板爬進他的敞篷車：「快，快帶我兜兜風。」

陸越景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腦袋，卻還是順從的踩下油門開過了家門。

跑車引擎的聲響讓喬白很是羨慕：「哎，我什麽時候能有自己的車呀？」

「等你成年，有了駕照我送你。」陸越景扶着方向盤回答。

「長大太慢了……」喬白郁悶地回答，轉而又打起精神：「你學校沒事兒嗎，怎麽忽然回家來了？」

陸越景瞬間發出鄙夷的哼聲：「還不是家裏多了個閑人，怎麽說也該露個面。」

「你弟弟啊，我覺得他挺好的，就是脾氣不大好。」喬白摸摸頭。

「我才不關心他好不好。」陸越景提起這事就很煩，卻無法跟小孩子講得清楚：「成了，我得先回去吃飯，今天太尴尬，你就別來添亂了。」

「哦。」喬白窩在副駕駛座上：「那你上次說帶我去看賽車的，什麽時候去啊？」

「玩的事你怎麽記得那麽清楚？一會兒我問問今天有比賽沒。」陸越景回答。

「太好了！！陸大哥我愛你！！！」喬白本就沒系安全帶，聞言立刻興奮地站了起來！

幸好這附近全是居民區，車速本就不高。

但陸越景還是吓得踩了剎車：「你丫坐好了！瘋了嗎？！」

喬白覺得很好玩，在旁邊哈哈哈個不停。

陸越景粗魯地用安全帶捆住這家夥：「被你媽看到，非得要了我的命。」

「她去橫店拍戲了。」喬白偷過他放在手邊的太陽鏡帶在漂亮的小臉上，然後好奇地在後視鏡裏打量自己，這閑不住的淘氣模樣，和小時候沒有什麽區別。

但他的個子早就舒展起來，聲音也開始成熟，成長這件事，其實已經在喬白不自覺的時候悄然而至了。

陸越景側目凝視片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

喬白的父親喬飛鴻是個極優秀的小說家，也是個百分之百的慈父，只要劉羽南不在家，他對親兒子幾乎就只剩下溺愛，全然不管他在胡鬧些什麽。

暫別陸越景之後，喬白也不好好進屋找老爸吃飯，又在院子裏玩狗。

他無意間看到王伯開門、何玫帶着陸星川等在後面的一幕，覺得看起來溫馨，卻又有點恐怖。

也許亂七八糟的鄰居家事，還真不是他那個小腦袋搞得明白的。

反正陸越景那麽厲害的脾氣，到時候給了弟弟好看，完全不關喬白的事兒。

——他憤憤地琢磨：誰讓你說我交淺言深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