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君瀾
“可他如此欺負小姐, 如今便敢當衆砸腦袋,往後萬一……說不得, 小姐找老爺子說說吧?沒得看您身世——”丹兒後知後覺的閉嘴,悄摸看她,怕觸動她的傷心事。
她是覺着這些人見君瀾孤苦,便故意欺負她,老爺子雖說是個少傅, 可年事已高,君瀾又是小孫女,很多時候并不知道她委屈。
“這都是小事,他本無惡意, 而且祖父年紀大了, 何必讓他多操心。你若是望着祖父去找鎮國公告狀,那便免了吧,往後再不許提。”
她神色溫柔, 語氣卻篤定。
丹兒只得打消了主意, 只盼着那老欺負人的世子爺進門能載個大跟頭,最好幾日不來國子監, 讓小姐清淨些才是。
祝家門庭冷落, 君瀾回府便打發了人出去, 自個鑽到書房中,連要為她磨墨的丹兒都被擋在門外。
“君子。”她出聲輕喚。
忽而眼眸微動, 眸光仍自淡然靜谧, 卻已經頗有不同了。
【不知君子這是?】她問道。
【本君與此天道講了因果, 孟淵對此時空身份氣運并不一般,且那女子将後世大家的詩詞提前搬弄給自己,牽連甚廣,後世有些以此成名的大才,反而被她借此奪走了運道,集多人運道于一身,清和才如此厲害。】
清和将這些好句占為己有,可是後世那些創造者卻因此被影響,運道被人奪走了,由此牽連下去,影響深重,且最重要的是,雖說命軌盡力将孟淵的命運撥回原本軌道,但一個人的性情卻非是上蒼能管得住的,孟淵被這麽一攪合,性情大變,卻不再是歷史上那個讓人稱贊推崇之人。
【竟有這樣的影響?】君瀾十分驚訝,想不到冥冥之中,卻是這樣的大事。
【一個世界太大了,以如今本君的本事,怎麽也要百年才能檢查完這個世界時空的漏洞,所以應當是無法阻止清和的到來。但卻更不容她影響這個世界的走向,破壞這個世界的命盤。】
【那,我們該如何做?】君瀾輕聲問。
【她到來時機并不明确,只是若本君碰上了,定是要強行将她關押在時空之中,交由此方天道處置。此次乃是時空道出了問題,天道掌管,本君不好插手。只是……要連累那被她附身之人了。】
【君瀾不明白。】她實在對這樣神異之事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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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君要聯合天道下時空障,此間世界凡所能言、手足康健的生靈,一旦被外來者侵入,都将失去言語、書寫、學習的能力,她所掌握的那些東西,一個字都不可能洩露,那是後世他人之瑰寶,提前說出,都算洩露天機,若非此女脫離如今時空,否則不過凡人罷了,出口瞬間,便是五雷轟頂而亡。】
此次天道算是歡迎長息前來的,實在是這回穿越者還挺好學,将各個時代好東西說完了,後來還搞出什麽火。藥之類超時代的東西,若是後世變得更好也便罷了,偏偏武力強大了,人們的精神思想和經濟以及社會模式卻差了一截,反而戰争四起,民怨沸騰。
它費盡心機轉撥命盤,讓孟淵再次踏上自己的軌道,可是缺了君瀾,孟淵性情大變,行事也自然不同了,通通成了一團糟。
天道殺伐果斷,如果這樣糟糕,它幹脆直接将君瀾死後的時空全部抹掉,然後換掉孟淵的存在,從根源上将問題斬草除根。
可長息逆轉時空,帶着君瀾回來了,此處時空可以重新書寫,曾經的一切将會如同彩紙褪色,沒有存在,回到原本歷史。
長息親自找上它,這算是第一次與天道合作。
君瀾雖然聽的迷糊,但不妨礙她理解這意思,“那,那些被附身之人,豈不是最是無辜?便就這樣無聲的消失了,世上沒有一個人知曉,存在都被另一人取代。”
“她也只是普通人,并非攜帶特殊能力能食魂魄,因果循環,天道自會給予補償。”
君瀾點頭,她也不是非得如何,只是同屬被害,心有戚戚。
等晚間老爺子回來了,她出門迎了,祖孫兩在廳內用了飯,老爺子欲言又止,看她乖巧的為自己盛了一碗湯,晾在一邊,還是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孟安已經提了幾回想結親的事,但前幾次孫女年紀太小,他就拒了,而且祝老爺子心有傲氣。
并不願因着人情讓孟安低頭,更不想孫女嫁過去,對方只是為了補償她。她還小,他就剩這麽一個心尖尖,就想着她順順利利的,能嫁個歡喜如意。
他也知道,和鎮國公府結親好處不少,可想着就不舒服,就像賣孫女似的。
“祖父?祖父。”君瀾輕聲喚。
“……嗯?煙煙怎麽了?”祝老爺子反應過來,笑眯眯的問。
祝君瀾小字煙煙,這還是當初她娘娶的。
“煙煙想與您說事兒……”她有些遲疑。
“想說什麽只管道來,女子應當落落大方,不必小家子氣。”祝老爺子一輩子教學,習慣了說教。
“祖父近年來身子每況愈下,年年換季都是病頑纏身,孫女便想,您若是能卸了手頭的事,好好頤養天年,豈不是更好?”她難得忐忑。
這樣的事她一個小孫女是沒資格過問的,但這祝家就這兩個主子,她要是不開口,祝老爺子是不會想到這點的。
祝老爺子沒說話,嘆氣,他明白君瀾的意思,知道是這幾年身體不好,吓到小姑娘了。她如今就他一個依靠,若是他有了事,她真是舉目無親了。
“煙煙,你自小比旁家孩童聰慧懂事,祖父這把年紀了,有些事,你得有準備。”說着拍拍她的小腦袋。
她既然提了,他又想到孟安的提議,雖說她年紀小,可是就怕到時候一拖就來不及了,他沒能安排好她,下了黃泉如何與兒子兒媳交代?
聽老爺子這話,君瀾控制不住的紅了眼眶,只是強制忍耐,她并不願老爺子看見跟着傷心。
“煙煙啊,你也在國子監陪着公主們進學,平日可也與鎮國公家的孟淵世子接觸過,你覺得,他平日是個怎樣的人?”
別扭了半天,這一輩子沉迷聖賢書的老爺子,總算是自以為掩飾好的将話說全了。
你說說家裏沒個女人,他哪裏會這個,如今還要親自來和孫女拐彎抹角。
君瀾聽了便知道定然是鎮國公與老爺子提過那事了,想到那還是一團赤子心性的孟淵,
“世子秉性純良,天真可愛,赤子之心,待人真誠。就是……就是傻氣些,學業不大好。”她故意道,說完偷偷一笑。
老爺子倒是細細思考,覺得還算可以,他教導太子,平時與孟淵當然也有接觸,只是孟淵早被鎮國公收拾了,在祝老爺子面前,一定要收好了尾巴,好好尊重,膽敢頑皮,便要吃竹棍的。
“這倒是不錯的,素日我看他在課堂,雖說愚鈍些,只會做些打油詩,可倒是個乖巧聽話的。想來鎮國公家的教導也沒大錯,有其父便有其子,孟安是個铮铮男兒,他的兒子,想必不會太壞,而且啊,他們家風嚴謹,十分尊重婦人,你要是去……”
他後知後覺的閉上嘴,幹咳一聲,君瀾到沒如何,這老爺子就微紅了臉。
這聖賢書一輩子了,第一次做這樣紅娘的事。
等到天暗了,君瀾瞧着老爺子喝完了藥,與他又說了幾句,便催着老爺子去休息了,自己才回到閨房。
待到第二日上頭,又是一節男女大課,這次是做詩詞。
由諸人做詩詞,匿名放在案上,大家持着花兒去看了,喜歡的便放上花兒,以此決出勝負。
君瀾并不願出衆,只是做了一首中規中矩的,便擱了筆去邊上候着。
男兒們坐在後邊,她退出之時正巧路過孟淵,見他屏氣凝神,十分認真的在寫,面上還帶着幾分得意之色,似乎自己得了絕世好句。
打眼一瞄,她卻停住了步子,随即無奈,這桌子都是實木的,她可沒法踢倒破壞他這大作,只得一下笑出聲來。
果然,這下引起在場多人注視。
教導詩詞的大家吳墨林踱着步子過來,“祝家千金,既已完成,為何滞留?”
君瀾并不退走,無視孟淵被她踢了一腳投來的疑惑眼神,斂身行禮,“回先生,小女只是無意聽見世子喃喃自語,便忍不住笑出聲來。”
吳墨林眉頭一跳,近前一看,頓時唇角一抿,隐晦看了一眼孟淵懵懂模樣,又去看君瀾,心道此女真不愧是祝聽風的孫女,還是童兒便如此聰明。
孟淵不幹了,他哪裏喃喃自語了?“你怎麽……”
吳墨林打斷他,這皮小子,當真是肆意過了,這都敢寫。
“你還說?!看看這寫的是些什麽?你這不成,重寫!”吳墨林說了,俯身來拿他寫的紙。
孟淵急忙護住,轉頭要叫屈,可又不願對她發火,只得嚷嚷道:“怎麽?今日又沒定下題目,我寫的如何不行?如此氣勢磅礴,有龍有鳳,妙的很呢!”
他這話一出,全場寂靜,太子停筆看過來,大家目光都朝向了這兒。
君瀾這會兒知道,前生孟淵突然被打了二十板子,後來鎮國公帶着夫人一同進宮請罪,最後鎮國公據說還另将孟淵狠狠教訓了一頓禁足三月的事,就是這次了。
她前生這時候,還躲他不及呢,所以後面也只是聽聞,并沒有多關心。
龍鱗光照頂,鳳凰下九霄。
麒麟劍出鞘,随吾沙場笑。
這是孟淵做的詩,因為是鎮國公世子,這事可大可小,冷不防就是滿門抄斬,所以掩藏的還算嚴實。鎮國公差點被兒子氣死,只能帶着夫人在宮門前跪了一天一夜請皇上降罪。
皇帝知道他家忠心,不過就是想着鎮國公家功勞也大了,封無可封賞無可賞,這時候他們卻是恰好犯了這麽個錯誤,又是來自幼子,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壓,還讓鎮國公記下感恩。
道理君瀾明白,但先皇沒幾年活頭了,後來的孟淵真的沙場戰無不勝,太子光看後面就知道腦子不好使,皇帝多疑,一旦聯系了,又提起今日這事兒,可不是名正言順?而她更不想孟淵吃苦頭,便想辦法給他攪合了,誰知這人還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