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國慶節後，大抵對她有意思的男生都認為她油鹽不進心高氣傲，于是漸漸也就沒什麽人追她了。其實夏寒不是心高氣傲，是因為有了喜歡的人，不想耽誤別人的時間，索性誰約她都不理。

又是一周三，上思想道德修養與法律基礎這門課的時候，夏寒早早去占了第一排的座位。這門課是大課，金融四個班一起上，教室裏經常坐得滿滿的，女生當中暗戀童峻祁的人不少，所以第一排最接近講臺的地方成了搶手的熱饽饽。魏雯雯苗清韻江潔三人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麽她每周上這堂課時都搶第一排，而其他時間卻跟她們一起坐後排，後來慢慢也就明白了，這小妞喜歡的對象是她們的輔導員。

這是一件幸與不幸的事，幸的是童峻祁這個男人的确很帥，比從前追夏寒的那些男生都有氣質，性格也好，溫文爾雅，找到他當男朋友，不管帶到哪裏都非常有面子；不幸的是，童峻祁是她們的老師，雖然現在師生戀沒什麽，夏寒也已經成年，但影響總歸不好，另外喜歡童峻祁的其他女生似乎不少，童峻祁對待每個人的态度都一樣，夏寒盡管在學院裏很有名，但童峻祁看上去對她沒多大意思，她估計會追得很艱難，最終能不能成功也未可知。

夏寒這天比較幸運，搶到了第一排最靠近講臺的位置。

上課鈴還沒響，童峻祁已經從門外走進教室，當然他不是現在就開始上課，而是打開電腦和投影儀，把優盤裏上課的PPT拷貝進電腦。

夏寒就坐在位置上直勾勾盯着他，他今天的穿着和她第一天見他時穿的很像，白色的襯衣和白色的休閑褲。夏寒發現，他似乎很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尤其是襯衣。她曾經偷偷觀察過他的襯衣領，發現那裏居然一點都不髒，真不知這個男人是怎麽辦到的。有時，他也穿別的顏色的衣服，但多是淺灰淺粉這類極其接近白色的顏色。

她一直盯着他，看他面對電腦時專注認真的神情，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就好像是兩片泛着光澤很好吃的水果軟糖。

童峻祁拷完PPT，擡頭的同時，目光與夏寒的視線撞在一起，看她正盯着自己，便對她笑了一下。

夏寒的心猛然一跳，耳朵一下就紅透了，趕緊也對他笑了一下。

上課鈴聲響起，在教室外活動的同學陸陸續續回到教室裏坐好。

童峻祁等鈴聲響過之後，拿起小型麥克風夾在衣領上，平淡說了一句：“好，現在我們開始上課。”他打開PPT，點了全屏模式，大屏幕上投映出來的內容是“追求理想堅定信念”八個大字。

他開始上課：“其實，在座的各位同學都是成年人，想必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老師問大家你們的理想是什麽啊？然後紛紛舉手說，我的理想是當科學家，他的理想是當宇航員，你要當大富翁，然後誰誰誰的理想是要當國家主席。”

童峻祁講課的方式很幽默，教室裏發出一陣笑聲。

“對于在座的同學們來說，你們現在的理想更貼近現實，你們或許有的想着畢業之後要找一份體面的工作，賺很多很多錢；或許有的想着要考取研究生，繼續深造；也或許有的想出國留學，定居國外。那麽既然大家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理想，為什麽還要開這堂課呢？是不是像那些學長學姐說的那樣，這門課跟那些諸如馬哲毛概啊都是一樣的，每周兩節課，一學期兩個學分，跟專業沒有關系，老師從不點名逃課方便不影響，期末考試背一背老師劃的重點，然後考個六七十分拿到學分拉到萬歲？”

臺下又發出一陣輕笑聲。

他拿起手中的教材，對着臺下的學生說：“你們看，這本書上的內容，第一節的內容，理想和信念的含義，拜托，明明是兩個很容易理解的詞彙，為什麽偏要用一長段文字來解釋它呢？我以為我能理解這兩個詞的意思，但是當我看完它的解釋之後，我發現，我好像不能理解了。”

學生們又笑了出來。

他放下手中的教材，一擊掌，說：“好吧，那麽這堂課就讓我們脫離教材，純粹的來談談理想和信念，以及如何追求理想堅定信念。我想問各位同學一個問題，你們現在的理想是什麽？能跟我說說嗎？”

有很多人舉手。

童峻祁随便點了一名男生。

那男生站起來說：“童老師，其實考大學之前我是知道自己的理想，可我來了之後，就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在哪裏了。”

“這句話怎麽解釋呢？”

“童老師，你有沒有聽過小明和小強的故事？”

“你可以給我們說說。”

“小明和小強是小學同學，小明成績好經常受到老師鄰居的表揚，小強成績差，經常打架鬧事被老師批評，被鄰居說成是壞榜樣。初中畢業後，小明順利上了重點高中，小強順利去了工地打工。三年後，小明順利考上重點大學，而小強成了工地包頭。四年後，小明大學畢業，進入求職大軍的行列，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拿着每個月兩三千塊的工資，交得起房租買不起房子，找不到老婆，而小強這時候已經成為企業老板，不僅在城裏買了別墅，還娶了美女當老婆。”

這一段話說完，教室裏非常安靜，似乎這名男生所說的話也是許多學生心中所想的。

童峻祁笑了一下，問：“所以這就是你找不到理想的原因？”

那男生點頭，旁邊也有很多學生一起點頭。

童峻祁又笑了一下，說：“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辛辛苦苦讀書考大學其實都不值？覺得應該像故事中的小強那樣從一開始就離開學校去創業取得成功繼而買別墅娶老婆？”

男生說：“其實我們也知道創業很難，但是……唉……”

“既然你知道創業難，為什麽只知道羨慕別人取得這些成就，而不知道思考一下別人在取得這些成就之前究竟都付出了多少呢？如你所說，小強最終成為了企業老總，小明上班拿兩三千的工資，但在這之前他們都經歷了什麽？讓我們來對比一下，初中畢業，小強十六歲，小明也十六歲，小強在工地打工，每天頂着太陽揮汗如雨，沒有娛樂，沒有休息，住的可能是冬不避風夏不擋雨的簡易房，吃的可能是地溝油烹制的快捷盒飯，呼吸的是帶有極大粉塵的不潔淨空氣，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發生高空墜落的危險，辛辛苦苦一年到頭也未必能拿到自己的工錢回家過年。再看看小明，高中三年和大學四年都在學校裏學習，不必風吹不必日曬，餓的時候有食堂有父母，累了困了可以翹課睡覺，可以去網吧上網交女朋友或者去旅游。在這七年當中，小強過着什麽樣的生活，而小明又過着什麽樣的生活，七年結束後，小明憑什麽跟小強過一樣的生活？”

臺下沒有聲音，那男生也低着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