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站起身,大燈驟亮,讓她看清了下方全部的景象。

雷鳴般的掌聲又一次響起,前排人文院的專業評委站起身為她鼓掌,後方更多的人也站起來為她鼓掌。

她目光轉到一旁,恰好看到童峻祁離開的背影。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投到場下,彎下腰鄭重地敬個禮,轉身走下舞臺。

彭浩和她宿舍裏的同學早已在下方等候她,可她僅僅是将手中殘破的二胡塞進彭浩手裏就追出了大禮堂。

外面沒有童峻祁的身影,很顯然他離開時走得并不慢,否則不會片刻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

她向前奔跑了很長一段距離,依舊沒有看到他。再奔跑,還是沒有他。

剛才那一瞬間,她分明看見了他眼底的擔憂和在乎,她不相信他一點也不在乎她,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她,為什麽會來看她的表演?為什麽會在她出現重大失誤時沖到舞臺下方?

她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裏尋找着,教師宿舍區、足球場、樹林,到處都找過了,就是沒有看見他。

為什麽他要來看她,卻又不讓她找到他?

她不懂。

她沒有回大禮堂,而是來到了足球場,在觀禮臺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一個人默默地坐着。

有風吹過,揚起她鬓邊的碎發。

擡起頭仰望夜空,一顆星也看不見,黑沉沉的,陰郁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今晚的表演她出現重大失誤,不會奪獎了,盡管她最後完成了表演,可失誤就是失誤,不容忽視的失誤,評委不會給她高分,她很明白。

代表全院參加比賽,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院裏的老師和同學一定對她很失望,早知這樣,還不如讓另外兩名候選者中的一位參賽。

琴弦為什麽會斷?

之前演奏都是好好的,為什麽演奏的時候突然斷了?

她的二胡琴弦是銀質的,韌性好,拉力強,不會無緣無故斷開。

心底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願去相信,她怎麽也不願相信是自己最敬重的學姐做的。去大禮堂之前,她分明是檢查過琴弦以及二胡的每個部件,沒有任何差錯,意外就發現自己在休息室的那三個小時內,期間她和二胡寸步不離,只有那麽一刻,她去了一趟廁所。

眼眶忽然濕潤了,天上有細細的雨絲落下,很小很小,冰冰涼涼地落在她的臉上。

不知過了多久,大禮堂已經散場,最終成績出來了,夏寒的得分排在倒數第一,這是一個恥辱的排名,盡管評委老師站起來為她鼓掌,盡管她有着令人稱贊高超的技藝,可依舊改變不了排名最後的事實。

苗清韻幾人找不到夏寒,手機她也沒帶,只能先回宿舍。

她就那麽坐着,直到足球場上已經沒有人,她才站起身來。坐得太久,雙腳都有些木,她活動了一下,走下觀禮臺。

她沒有回宿舍,而是重新回到大禮堂外,那裏面的燈光已經熄滅,大門緊閉,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她撫摸着大門玻璃,額頭貼在玻璃上,回想着一個多小時前這裏面熱鬧的景象。她準備離開,猛然間聽到一陣的低泣聲,夾着埋怨:“你以為我願意嗎?”

這聲音是丁一依的,她頓時渾身一震。

發聲處就在前面拐角處,她只用再走幾步就可以看到丁一依,她應該上去質問她為什麽對自己的琴弦動手腳,可雙腳卻仿佛被釘住一般,根本無法挪動。

彭浩惱怒的聲音傳來:“你對她做了這種事,竟然還好意思哭嗎?”

她更是一震,和丁一依在一起的人是彭浩?

丁一依低泣着:“在你心裏,只有她,我算什麽?”

“你……”彭浩嘆氣,“我一直把你當同學。”

“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可是你還要跟她在一起,你置我于何地?”

夏寒再次一驚,原來彭浩從頭到尾都知道丁一依喜歡他!

“是,我是知道,可是你讓我怎麽當面拒絕你?我不想傷害你,不想駁你的面子,所以沒有回應你,你難道不懂?”

“為什麽不是我?難道我比不上她?從大一到現在,誰不認為我們才是最合适最般配的?你為什麽要選擇她?”

“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

“你也知道不能勉強,她喜歡的明明是童峻祁,你為什麽還要貼上去?”

彭浩不語。

“我就是恨她那個無辜的樣子,明明心裏喜歡童峻祁,卻還是霸占你,她憑什麽?憑什麽?”

“她沒有錯,是我讓她給我機會的。”

“她沒有錯,是我錯了,我活該愛上一個不愛我的人,活該對一個白眼狼好,活該讓那個白眼狼搶走我最喜歡的男人。”

“無論如何,你也不能割斷她的琴弦,讓她表演時出現那麽大的失誤,她代表的是整個金融學院,你這樣做,等于将她置于千夫所指的地步,你知不知道?”

“呵呵。”丁一依冷笑,“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報複她,她就算猜到是我做的又如何?我就是要她知道我恨她,她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嗎?”

“你!”彭浩的語氣很失望,“想不到同窗三年,你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怎麽?失望了?你才看清楚我是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

彭浩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丁一依拉住他,哭喊着:“彭浩,不要這樣對我,我真的愛你啊!”

他甩開丁一依,冷聲說:“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絕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丁一依大哭起來,依舊不肯放手。

“要我原諒你,可以,明天你去向夏寒道歉,并且向全院承認琴弦是你割的。”

丁一依的聲音哽住了,半晌才說:“你想叫我去死麽?”

“做不做在你,從今以後,我就當沒有認識過你。”他重重地甩開丁一依,頭也不回地走了。

丁一依跌坐在地上,哭得無比凄慘。

許久之後,丁一依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了。

夏寒的雙腿仿佛已經麻木了,她從來不知道,丁一依對她的恨有那麽深,僅僅是因為一個彭浩,她就恨她這麽深。

遙想剛進校園那會兒,她第一次在澡堂外碰到她,覺得這個學姐多麽漂亮善良多麽光彩耀人,一轉眼,竟已發展到了這步田地。

丁一依的做法是極端了一些,可這其中并非沒有她的錯,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丁一依對彭浩有這麽深的感情,她就不會答應彭浩,更不會釀成今晚的悲劇。

是她太粗心,又能怪誰?

時間已晚,宿舍大門已經關閉,她沒拿手機,苗清韻她們找不到她,應該很擔心吧!

她身無分文,又沒帶手機,無處可去,只能走到宿舍樓下,靜靜地靠坐在大門外。

門外昏黃的路燈孤零零地照着,好似她此刻的心情。

夜已經深了,偶有微風吹過,道路兩旁的梧桐樹葉發出沙沙聲。

所幸南京夏天的夜晚不冷,只是戶外蚊子略多,她□□在外的手臂上被叮了好幾個包,又癢又痛。

她困了,抱着腿就這樣靠在門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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