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酚城(二)

晏朝離知道君曉定不會帶他去酚城,在青雲閣中君曉拒絕他拒絕的有理有據,實在是讓人難以反駁。

但酚城,他是一定要去的。

前一世的六歲晏朝離不懂控制血脈吃了大虧,還連累無數同門喪失性命。但這一世的晏朝離六歲的殼子裏裝的是那位統一三界的魔尊,血脈控制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魔”和“道”不一樣,道是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縱然天賦重要,但沒有努力再好的天賦也是枉然。

而魔不同,魔講究“壓制”和“血脈”,一只魔的血脈就是它的先天天賦。魔也有修煉方法,但更多的魔喜歡輕松的方式——同類相食。

酚城中那只屍魔王什麽水平、藏在何處,晏朝離一清二楚。

他來就要去吞噬那只屍魔王。

入魔對于修士來說是大忌,對于身上流着一半魔族的血的晏朝離來說,想一輩子幹幹淨淨的修道無異于癡人說夢,既然他選不了,那便用這血脈強大自己。

待到最後也未必誰利用誰。

只是現在……

随着他們一行人越來越靠近酚城,站在酚城門口那一群曦和劍派的人也越來越清晰。

——他名義上的師父正在用看死人般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

“過來。”

鳳尾山的人剛落地,只聽君曉不帶感情的道。

晏朝離知道她這是在說他,二話不說走回了君曉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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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紅線纏在他的手腕之上,晏朝離順着紅線另一端看過去,只見那段消失在君曉寬大的袖口。

紅線纏繞在晏朝離手腕上後瞬間消弭,晏朝離動了動手腕——束縛力還在,只是看起來不見了。

“這距繩超過十尺便會斷裂,如若在酚城內我察覺到這繩子斷了,定會把你腿打折。”

君曉冷淡的聲音從前方傳過來,晏朝離低低地應了聲“是”。

他心裏其實有點疑惑,何至于這麽生氣?

淩微真人見這位青雲真人一冷臉,整個曦和劍派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看向君曉的眼神也帶了一絲興味。

他看過去,君曉也怒目而視看回來。

淩微真人一時之間也有點恍惚,昨晚告別時還和和氣氣的,為何今日一見面便如此……殊不知他的臉此時在君曉眼中已經大大地寫上了“找死”兩字。

浩南仙長作為衆人的主心骨,适時發言打破沉默。

“鳳尾山的道友們也到了,我們這就出發吧。”

他雙手點上眉心,默念着什麽,最後一句念完,周身氣場猛然一變!

前方的城門前本來空無一物,卻随着浩南仙長的聲音憑空出現了一道一道波紋,那波紋很快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門”。

淩微真人暗襯曦和劍派果然大手筆,直接在這酚城外布了一道“界”來。

“請。”

修士們通過那道“門”魚貫而入,正式踏入了怨氣沖天的酚城。

漆黑的地窖裏窩着幾個半大的孩子。

“二牛哥,糧食已經沒了。”一個小女孩扒在大缸邊上往裏看了一眼,回頭對一個稍大些的少年說道。

女孩看上去不過六七歲,一身衣服髒兮兮的,勉強能看出來粉紅的底色。

“水還剩了些。”另一旁有個水缸,守在旁邊的是個小男孩,他往裏面看了看後彙報道。

地窖裏沒燈也沒火,遠處通道上頭不知道怎麽回事,漏出來一小點天光。在黑暗裏呆的久了,也就能看清一點黑暗裏的東西了——只要環境不是純粹的黑。

孩子們有七個,他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窖裏不知道呆了多少日,只能靠遠處那一小點天光判斷日出日落,是不是過了一天又一天。

“二牛哥”是這七個孩子裏最大的,他本名叫李陽宇。

怪物來的時候他們正在學堂跟着先生上課。平日裏學堂不大,先生也慈祥。

上到十歲小到五歲一共七個孩子都一股腦地坐在學堂裏聽學。

那日也不知道是誰在街上喊了一聲,凄厲的不像人發出的聲音,尾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了嗓子。

白日裏街上的人不少,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傳到了學堂裏來。先生沒在意,繼續教課,誰想到後來街上的聲音越來越大,孩子們頻頻側着耳朵聽外邊說什麽,完全沒心思上課。

先生見此狀況,好脾氣地合上了書,說去外面看一看回來給孩子們講,孩子們高興地拍掌,唯有李陽宇臉上不見興奮。

他是最大的孩子,剛才那喊聲過于凄厲,讓他聯想到很不好的東西。

先生很快就回來了,他慌張地把門關上。先生一向儒雅淡定,學生們哪裏見過他這個樣子,紛紛湊上來詢問。

“先生的身上都是血!”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喊了一聲,引發了一片騷亂。

先生沒時間安撫他們,他顫聲道:“快,所有人跟我來!”

“砰——砰砰——”劇烈的撞門聲正從先生身後剛剛關好的大門處傳來。

“沒時間了!”先生咽了咽口水,“那些怪物追上來了!快,我帶你們去地窖!”

一群孩子們被先生推搡着往院子後邊走,李陽宇敏銳地察覺到危機,主動幫着先生帶小一點的學生。

一行人跑到院落後面,再轉一個彎就要看到地窖了。

遠處的大門“嘭——”地一聲被撞開了——帶着非人類的嘶吼聲。

“不要回頭!不要停下來!往前跑!”先生頭皮發麻,想到剛剛在街上見到的那些東西腿都有些發軟了。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面部都腐爛的屍體當街啃咬活人,有的人被咬死了,渾身是血,內髒都被掏出來了還能顫悠悠地站起來!那到底算是活人還是死人?

更令他震驚的是街上幾乎全是那東西,就連認識的街坊鄰居也都開膛破肚,一身血的在街上撕咬,就像是……被什麽怪物附身了一樣。

他的開門聲驚動了附近的怪物,有幾只搖搖晃晃地把頭從地上的屍體裏□□,血紅的眼睛朝這邊盯過來。

先生轉身便要回來,誰想到地上有只怪物一口便咬上了他的腿,他抱起門口的大石頭瘋狂地往那人頭上猛砸,這才逃出生天。

現在想到這些東西就追在身後,先生的恐懼快要化為實質。

“啊!”小花年紀小,它跑得太急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孩子們跑在前面,先生在最後面墊後,小花一摔已經落在了先生後面。

他滿頭大汗,一咬牙回過身,把小花從地上抱起來,起身的那一剎那,他對上了一雙血紅的眼睛,那張腐爛的臉就貼在先生面前,他還能看見臉上腐爛的地方有數不清的小蛆在爬。

就那兩秒,時間仿佛放慢下來,先生清晰地聽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

“咚——咚——”

“小花快跑!”他把小花往李陽宇的方向猛地一推,與此同時那只紅眼睛的怪物一口咬在了先生的脖頸上!

“陽宇!快帶他們去地窖裏!關上門!不要出來!”先生一邊朝前面喊一邊一把抱住旁邊另外一只怪物。

門打開後這兩只怪物跑得快,後面的怪物們被落下一大截,先生一攔讓小花成功地跑回了李陽宇身邊。

李陽宇抱着小花,回頭一看瞠目欲裂。

後面跟上來的怪物們受到血肉的誘惑,放棄追擊這批跑着的獵物,紛紛停住腳部撕咬現有的美食。地上都是血,先生的屍體被怪物們扯得七零八落,死無全屍。

滾燙地淚水模糊了李陽宇的眼睛,他狠狠地一抹眼,推着這批孩子們到了地窖裏。

地窖裏有先生平日裏儲藏的糧食和水缸,甚至還有幾缸子酒。

先生已經五十有餘,無妻無子,平日裏都是一個人生活。李陽宇家與先生家住的近,平日裏不時地幫先生做飯,地窖他經常來。

此情此景看到這些,再想到外面那些怪物,自己家裏的親人恐怕也是兇多吉少……李陽宇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孩子們經過剛才那恐慌的一幕也都在低低的啜泣,還有年紀小的一直問:“先生呢?先生去哪了?”

年紀最大的李陽宇此時就是這些孩子們的主心骨,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帶着孩子們清點地窖裏的庫存,計算能撐多少天。

這一呆就是半個多月——李陽宇透過上面的天光大致計算出來的。

地窖裏的糧食吃的都差不多了,李陽宇看着自己身邊這些孩子們,決定冒險上去一趟拿點糧食。

倉庫裏應該還有幾袋子紅薯,倉庫的位置就在地窖的側前方,距離的很近,李陽宇還是有一點把握的。

……不去又能怎麽辦呢?他總不能看着這一堆孩子餓死在這地窖裏。

他把看水缸的男孩子叫過來低聲囑咐了兩句,又挨個摸了摸孩子們的頭,轉身便準備走。

“二牛哥,你去哪啊?”小花小聲地問道。

李陽宇腳步一頓:“我去給你們找吃的。”

“那……你會回不來嗎?”

“……”

孩子們都安靜了。

地窖裏黑,但李陽宇還是能隐約看到這些孩子們看過來的眼睛。

……

他小幅度地皺了皺眉頭。

……

……有點不對勁。

一,二,三,四,五,六……七……

李陽宇瞳孔微微睜大

——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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