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念境(一)

“小師叔”,遠遠地,一個白袍修士邊喊邊往這邊跑來。

他進了靈涯洞府後邊走邊找,方才路過這個山頭的時候一眼便看見了自己門派的衣服,定眼一看果然是自己同門的道友,還有帶隊人小師叔。

這邊有幾個修士聚在一起,站在最中央的正是純陽心宮的胥陽秋。

“來來,過來。”一名純陽心宮的修士朝他揮了揮手道。

“我們又齊了一個人,不錯。”另一名純陽心宮的修士也道,話是好話,但是語氣有一些凝重。

那名剛歸隊的純陽心宮修士并沒聽出來話裏的這一絲凝重,他跑到了衆人跟前,興沖沖地道:“不說都是在洞府裏很難找到同門嗎?我看這不是也挺容易的嗎?我們都找到這麽多人了,真厲害!”

他搭了一下同門的肩,帶着一絲疑惑問道:“你們在這是為了等我嗎?”說完還撓了撓頭,覺得五成是五成不是,有一絲否定自己有有一絲不太好意思。

情緒還怪複雜的。

被他搭建的那名純陽心宮修士朝他搖了搖頭,用下巴朝前努了努道:“你看那。”

這名修士循着同門的目光看過去:“小師叔幹嘛呢……”

……

他很快就看到了胥陽秋蹲在地上的原因,胥陽秋蹲下的身體沒有完全遮住地上的屍體,那具地上的屍體穿的是純陽心宮的道袍。

那具屍體還有一絲詭異,與正常的屍體不同,地上那具“屍體”并沒有正常屍體的……起伏感,通俗易懂的來說,地上的那東西軟軟的塌在地上,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純陽心宮道袍下面,可能,不,極有可能是一張人皮。

那名修士噤聲了,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自己同門們之間的凝重。

片刻之後,胥陽秋從地上站了起來,看來他已經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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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熊乾。”胥陽秋說。

在場的純陽宮修士們臉色都不太好,在他們的小師叔給出結果之前,他們心裏多少還有一絲僥幸。

“怎麽會?”一名修士喃喃問道。

沒多久之前他們一群人還并肩一起來到靈涯山,在山上悄聲交換着八卦……雖然知道靈涯洞府內會有小概率死傷事件,但任誰也接受不了自己身邊的人就這麽中了那個“小概率”。

胥陽秋仍舊是那張冷臉,一張口連語氣都冷了幾分:“有魔氣殘留。”

修士們悲痛之餘又有了幾分震驚:“魔氣?”

“這靈涯洞府怎麽會進來魔族?不說靈涯派的封印之地根本不在此處,洞府的禁制也不會允許魔族進來啊?”

這的确是靈涯派的仙長保證過的。

靈涯洞府剛宣布開啓之時,就有其他的門派質疑:我們将自己門派裏的築基苗子們都送進來,高修為的還都不能進來,萬一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妙法仙長作為門派的發言人說過:“靈涯洞府內不允許修士為了機緣相互殘殺,一旦有此事發生必有跡可循,違背道心的修士出了洞府後将被修真界的修真界制裁。”

這句話是很重的,一個修士個人自然承擔不住各大門派的追殺,這放到現代就算是全網封殺了吧。

故而玉劍靈宮的少年雖然嚣張跋扈,在以為君曉拿了他們“應得”的秘籍時只敢放一放狠話,也不敢直接仗着人多強搶。

當然,更大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打不過。

這時候也有一些門派的真人問了:“修士們之間不惡意競争我們能約束,那萬一有什麽靈獸生性就惡,我們的弟子打不過怎麽辦?都是些築基期的弟子們,未來不可限量啊!”

靈涯派後來就規定,每個進靈涯洞府的門派可以選一名帶隊人一起進去,帶隊人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證築基弟子們的安全。

還有一些較真的門派長老問道:“那魔族呢?萬一有魔族一起混進去了呢?”

那時修真界的封印并未松動,但這句話同樣引起了其他門派的警覺。雖然仙魔大戰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但魔族無論什麽時候都讓所有修真門派如臨大敵。

沒辦法,魔氣天生腐蝕靈氣,注定了魔族無法和修士握手言和。

就算當時封印還好好的,但仍然讓整個修真界心生忌憚。

妙法仙長理解各個門派的憂慮,又一次站出來回複:“仙人的洞府有過濾魔族的禁制,一旦察覺到魔氣那魔族便無法通過迷霧,萬分安全,請諸位放心。”

這才暫時平息了各門派的憂慮。

……如果有人想問真正平息掉修真界各門派憂慮的是什麽,那就是從靈涯洞府裏得到的好處了。

第一批築基弟子們去試了水,不僅修為大大提升,還帶回來了不少稀奇的天材地寶。養自己門派的弟子,站在別人家先人的樹蔭下乘涼,這種便宜誰不想接着占?

反正各大修真門派們說想接着占。

仙魔大戰後隕落的大能太多,飛升的仙人也寥寥無幾。那場大戰後修真界像是重新洗了牌,現在像靈涯洞府這樣的好地方可不多了——畢竟是可以開放給大家的。

有極少門派有飛升的仙人留下來的洞府,恨不得緊緊捂好,風聲都不走漏,更別提直接開放給其他門派共同“尋寶”了。

別問,問就是靈涯派大氣。

所以這個洞府,按道理來說是萬萬不可能進來魔族的。

但事實也就擺在衆人面前,由不得他們不信。

“是個狡猾的魔族,将自己藏在我派修士的皮囊下進了洞府。”胥陽秋道。

“隐藏魔氣如此簡單?”純陽心宮修士悲憤道。

“是……對于魔族來說,我等修士是最好的容器。”胥陽秋道。

在場的純陽心宮修士們沉默,心裏都有點不寒而栗。這群築基弟子們經常從師父、長輩、道友們口中聽到魔族,前一陣還聽說過自己門派封印松動,小師叔帶着一群金丹修士們去救場的事情。

但按理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直面魔族的威脅。

“這……仙人洞府的禁制當真一點察覺不到?”

胥陽秋搖了搖頭:“這應當是個手段極為高明的魔族,能寄生在修士身體裏控制好腐蝕的進度,熊乾的身體上剛好只剩下了外面的一層皮,就連破損也只有幾小處,滲透出來的魔氣微乎其微,很難發現。”

他還有沒說的。

熊乾那層皮上剩下的魔氣也極為微弱,不知道那魔族用了什麽方法讓殘留的魔氣消散的如此之快。若他們一行人發現的再晚一些,定然察覺不到魔族的氣息。

純陽心宮的修士們都驚了。

魔族妖物,竟能寄生在他們修士的身體裏,不聲不響的将人化成一張皮。

魔族竟……竟……恐怖如斯。

……

純陽心宮的修士們形容詞的确有些匮乏。

“不好,我們走。”胥陽秋冷若冰霜的臉上出現了一點不虞。

“怎麽了小師叔?”純陽心宮修士們也個個凝重。

“這魔族棄用了熊乾,定然是找到了下一個容器。”胥陽秋恨聲道

“下一個容器,八成還是我純陽心宮修士。”

“咚——”君曉重重地掉在了什麽東西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還好,沒摔疼。

上一刻她的耳邊還是那小圓球的高喊,餘韻還未散,眼前已經轉換了場景。

——好亮。

君曉閉了閉眼,只覺得眼前全是燈籠和燭火,瞄了一眼只覺得紅彤彤黃乎乎的,從小圓球那昏暗的洞府裏出來實在是非常不适應。

好家夥,什麽東西?連個轉場時間都不給。

她将手遮在眼睛上适應了一下光線,這才拿下來。

下一刻,一個東西突然出現在她上方,她順手一接。

……噢,不是東西,是她的徒兒龍傲天。

一手将人接穩,君曉還貼心地将手輕輕蓋在對方眼睛上:“小心刺眼。”

這個舉動做完她才發現,她這是當師父照顧人成習慣了?

……雖然好像并不是一件多壞的事情,但她感覺這也不是什麽好事。

“師父?”晏朝離的小手輕輕握住了君曉的手腕,似乎迫切想要确認面前的是不是她。

“是我。”覺得晏朝離差不多适應了,君曉才把手拿了下來。

“這又是哪?”君曉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是個室內,空間大的很,房梁和各種邊角都挂着紅的黃的橘色的方形燈籠,燈籠上的圖案還吉祥多彩的很。

屋子裏放着各種漂亮的擺件,玉的珊瑚的也應有盡有。房間正中間是一張大床,四邊不靠,就被放置在正中央。床四周的簾幔半透明,繡着些仙飄飄的荷花圖,高高又軟軟地垂了下來。

整體的氣氛怎麽看怎麽微妙。

好巧不巧,君曉連通晏朝離直直地掉在了這張大床上,一個接一個,不偏不倚。

她還剛巧把六歲的晏朝離抱在懷裏。

……

兩人剛準備動,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衣衫半露、長發披散的雪白又漂亮的男孩半推開了門,目光直直看了過來,床上的二人也看向了門口。

六目相對,真是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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