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Act.鮮血之淚
悲傷的哭叫聲絕望猶如啼血的荊棘鳥,驚恐中夾雜着洶湧的痛楚。
時間像是被無限拉長,森白的骨刃緩慢地揚起,再在她鮮紅的眼眸注視下殘忍地一點點合攏,被打碎膝骨的血腥舞者痙攣爬行,争先恐後地揮動染血的武器,在自己和同伴的身上刻下噴濺血液的傷口,她們不約而同地向男人伸出慘白的手,最前方的就快要拉住他沒有一絲褶皺的褲腿。
心跳鼓噪的聲音響如震雷,節奏緩慢卻沉重地敲擊在耳膜上,異類的呼吸聲自上方傳來,詭異的一吸四吐,澎湃的殺戮之心毫不掩飾,冰冷的血腥之氣緩慢無比地靠近。
楚軒鏡片掩映後的黑色瞳仁一片死寂,連光線都會被那種黑暗所吸噬,真正的沒有一絲情感,冰冷如同死者,他擡起頭,收縮中的巨大骨鐮在他眼中緩慢得如同十六倍減速後的電影畫面,每一幀都定格的無比清晰,他輕松地倒退一步,擡槍對準巨大白色怪物身體中間的隆起部位連射數槍,爆裂開的血肉伴随着痛苦的吼叫,狹小的通道內降下一場血漿肉沫構成的猩紅之雨。
跌落在地的鐮刀怪将地板砸出深淺不一的破裂空洞,鋒利前肢下的粉衣護士被紮透了胸腹,卻還在毫無意義地抽搐着翻轉手腕,楚軒避開散落在地的屍體和刀刃,軍靴用力踏上猶自掙紮中的白色怪物,厚實堅硬的靴底将怪物踩着砸進了地板,他俯下身,電磁匕首在手中轉了個漂亮的圈,接着對準白色的背脊一線從下拉到上,完美地避過了所有的骨質結構,手腕發力,刀刃将黏膜糾結的運動中樞徹底絞碎。
姜梓鳶僵硬地跪坐在原地,眼神空洞,木然地看着那個面無表情的黑發青年踏着痙攣的屍體和縱流的血液,步伐穩健地向她走來,他擡手取下濺上細小碎肉的眼鏡,狹長優雅的鳳眸平靜而冰冷,臉頰和手背沾染着猩紅,令他看起來像是被刻板黑色軍裝禁锢的神祗,寂寞,強大。
卻漠視生命。
楚軒停下腳步,深黑的眼瞳注視着不住發抖的柔軟小生命體,她在害怕,害怕的對象不再是那些危及她生命的異類,而是他。
不,他不該用異類這個詞,因為在她眼中,他大概也是某種異類。
他的雙手浸透了腥臭的紅,甚至還不如通過高速震動甩脫血跡的電磁匕首幹淨,這樣的、沾滿殺戮因果的扼殺之掌,本就不該握住她脆弱的、無辜的、純淨而柔軟的弱小爪子,他始終是被排斥的,即便懷揣着再多的祈望,即使大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想要得到認可,他始終是孤獨的,站在邊緣之外,漠然地看着熙熙攘攘的衆人。
一階基因鎖開啓後的負面反應已經發作,他雖然不覺得痛,但無法克制的肌肉抽搐和血管爆裂還是讓他有些困擾,行動力下降了80%,如果再遇到非常規武力可以解決的作戰對象,離開就會變得很麻煩。
很麻煩……
手指突然被溫暖的東西抓住,他下意識抽開手,對方卻反而握得更緊。
“大、大校……”柔軟的哽咽的哭腔響起。
“楚軒,不要哭……”小姑娘自己一邊掉眼淚一邊幼稚地安慰着僵立的青年,他的耳朵、鼻腔都在向外溢血,眼神安靜無悲無喜,眼眶中流下的血跡卻是悲哀如同落淚,不同于幹涸血跡的黑紅肮髒,溫熱的殷紅鮮豔得刺目。
“你的藥呢?”她捏緊了他的手,空出的右手則顫抖地去抹他眼底的血淚,“止血劑和空氣膠囊呢?說話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沒有痛苦,沒有後悔,只有一種與瞳孔黑色融為一體的茫然無措。
他在哭嗎?
淚腺有分泌液體嗎?真是,奇怪啊……
還是說,沒有眼淚,也可以哭泣嗎?
姜梓鳶看楚大校一直在發呆,只好摸出自己那罐用過的外傷噴霧,胡亂地噴塗了一通,他皮膚上的毛細血管幾乎都在溢血,整個人濕漉漉的,小姑娘給他塗藥的時候就心疼得眼淚直掉,她剛才都被他吓到了,這個人怎麽就不知道給自己留條後路的!這麽聰明的人偏偏要用這麽慘烈的方式!真是……真是笨死了!
“沒有在哭。”
他的聲音和平常不太一樣,大概是聲帶也因為解鎖受到了沖擊。
楚軒開始處理自己身上的創傷,他的動作簡單而粗暴,仿佛對待的是模型而不是自己的身體,姜梓鳶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直愣愣地看着他,張着嘴卻說不出話,只有透明的淚珠不斷不斷地從眼角滾出來。
直到這一刻,姜梓鳶才突然意識到面前這個人的真實感,不是小說裏簡單的一句“他沒有痛覺”就可以抹殺他受到的傷害,曾經在閱讀文字時臆想出各種楚大校浴血奮戰的英勇姿态,但卻沒有一次想到過,永不疲憊的心靈也會在太多次的敲打中蔓生出裂痕。
心髒像是被尖銳指甲猛地剜去一塊血肉,驀然間疼痛得無法言語喘息,她淚眼汪汪地看着黑發青年利落地翻窗而出,尋找着力點,單手攀附,接着,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哽咽着說不出話,她覺得自己拖累他太多,“大校……嗚嗚……大校……”她抽噎得打嗝,哭得稀裏嘩啦的,胡亂地抹着眼淚,被催促着伸出小爪子抓住他的手掌,借着他的力道攀到他背上,由他背着從外牆下到一樓。
“大校,你一定會幸福的!你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她扯着他的衣角,抽抽搭搭地反複強調,“你太辛苦了,在這個世界,你可以按你自己的想法活下去!每天都可以看星星,每天都可以釣魚,喜歡你的人那麽多,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楚軒嫌棄地看了眼被小姑娘揉皺了的衣擺,忍了忍,沒把那角衣料從她手裏抽走,環顧四周,陰影裏隐藏着各種蠢蠢欲動的身影,他再三确認,應該在這個坐标點的界門就是不見蹤影,灰色的陰影悄然襲上心頭。
“……出口不見了。”他将姜梓鳶拽到身前方便看管,“兩種可能,第一,游離的能量門轉移到了別的位置,第二……維持通道的能量不夠,界門關閉。”
“你的意思是我們回不去了?”提心吊膽的小姑娘一下子緊張到了極點,臉色變嚴肅、眼角卻挂着淚的她看起來真是弱小極了。
姜梓鳶努力鼓動自己體內那團小小的赤之能量,雖然尊賦予她火焰的能力,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可以操縱的火焰就是少得可憐,她伸手揪住了楚大校的前襟,勉強用能量覆蓋住兩人的周身就已經累得要站不住了,“二十分鐘,只可以,維持二十分鐘。”她氣喘籲籲,眸中的紅色也完全褪去,但卻因為自己能為他做點什麽而感到歡欣雀躍,黑曜石般閃閃的瞳子裏寫滿了對于受到他表揚的期待,“應該可以驅散一部分那些東西。”
楚軒推了推眼鏡,心中萌生出一種異樣卻不算陌生的感覺。
他一直都有種隐約的預感,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自己的身體就和過去的有了某些微小的差別,雖然激素的分泌依舊接近于無,但是一些原本完全沒有的情緒和思想,現在卻産生了,只是這種未名之物給他的感覺像是被掩埋在阻隔之下,說不清楚突破的條件是什麽,但有種莫名存在的強烈意識,就是只要沖破那一層束縛,自己渴望已久的東西就會翩然而至。
不過即便如此,這具身體能夠感受到的東西也遠比過去多得多了。楚軒掃了眼手表屏幕上的數據,心跳速度略微加快,呼吸頻率小幅提升,血壓輕微升高,神經的敏感度直線上升。
從生理上說,是産生了新的、陌生的情緒呢。
雖然包裹在身體外側的淺紅淡到幾乎看不出來,但黑暗籠罩下的鏽蝕校舍的确安靜了許多,也正是這不正常的安靜,将那種金屬在地面拖行的聲音反襯得格外明顯,姜梓鳶顯然也聽見了,她驚慌失措地又縮到了楚軒身後,瞪圓了黑亮亮的眸子,捉着對方的後襟小聲說:“走走走,躲起來,躲起來去!三哥要來了,那是個愛砍手的變态!快躲躲!”
楚大校無動于衷,并且單手拽了把小動物不許她亂跑,“我和你說過,界門有游離的可能。”他先擦幹淨自己的眼鏡,接着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裝備,手表監測下他的身體情況仍舊不夠理想,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這絲不快很自然地遷怒到從黑暗中邁步而出的三角頭怪物身上,“能量反應……在那個東西身體裏。”
姜梓鳶呆了呆,心想這種時候我能說“呵(ci)呵(ao)”嗎?
“要把他……這樣?”她做了個切開的手勢,小心翼翼地求證,楚軒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敏感的小動物驚吓到炸毛,“真的要開膛破肚啊!?”
“沿着這裏劃下去,避開骨骼,從關節的軟骨間切下去,不會破壞完整的肌肉束,不會損傷神經組織和結締組織的活性,切口也會很漂亮。”黑發男人的手指在姜梓鳶的肩膀和手臂間輕輕劃過,接着點上她的後腦,緩緩下滑到脊椎,“破壞腦幹和脊柱,直接拆掉也很輕松。”
楚大校收回手,不理會被唬得一顫一顫的小兔子,擡了擡眼鏡,模拟出制式的微笑望着靠近的三角頭怪物。
“既然不習慣開膛破肚,那就從背面剖開。”男人的嘴角帶着愉悅的弧度。
有點,興奮。
作者有話要說: 大校專場。
今天鼓起勇氣去BS自薦了,僅此一次: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