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Act.死亡開端

滴……答……

滴答……

滴答……滴答……

冰涼的液體落在手背上,觸感緩慢地回複到神智中,臉頰貼在某種滑膩的苔藓植物上,呼吸裏盡是潮濕詭異的味道,困倦無力的少女明明想睜開眼,卻只能朦胧地感受到一線光亮,搖晃的光源讓本就不甚清醒的她輕微暈眩。

嘗試着屈起手指,閉眼,睜開,一點點加大動作,姜梓鳶的思緒逐漸活躍起來,身體卻像是和思維脫節了一般,顯得遲鈍又沉重,她花了很長時間才重新支配了軀體,手腳發軟地從陰濕冰冷的水潭邊爬起身,倚靠着石壁站立喘息。

《黑瞳》是姜梓鳶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漫畫,漫畫主角曾有一次在地鐵上遇襲的經歷,正和她現在的情況相符。她費勁地擡手擦去臉上的污漬,嫌惡地甩了甩手,“真是……”體力稍有恢複的她忍不住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帶着點自嘲地苦笑着。地鐵剛進隧道的時候她曾無意間回想起這部漫畫,不過之後便被郭嘉的責問吸引了全部心神,誰能想到就是那一瞬的恐懼,竟然會把她扯到這樣的異空間。

姜梓鳶撿起自己的書包檢查了一下,東西都還在,就是稍微浸了點水濕噠噠的,這個地方的光源是一些廢棄的通道燈,只是空間太過空闊,有些像是溶洞。她背起書包,扶着牆壁一步步往光線明亮的地方走去,按照她所知道的劇情,地鐵中的幸存者會在地下通道的一個圓盤路口相會,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那裏。

少女輕手輕腳地前行,生怕發出聲響吸引了什麽。其實她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麽鎮定,就在虛脫的姜梓鳶以為要走出溶洞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因為是背後打來的光源,所以她的影子被印在了身前,龐大得不可思議的黑色陰影外延有觸手般的纖細黑影在揮動,她猛然睜大了雙眼,心跳驟然加速,極度的恐懼已經讓她無法思考。她不敢回頭,瘋狂地向前跑去,卻在即将踏入通道的那一刻被從背後湧來的冰冷觸手卷住了手腳,從潭水中跟随而出的怪物将她層層疊疊包裹起來,席卷着飛快地隐匿入陰影之中。

突然竄起的火焰瞬間燒融了裝着塊狀黃油的玻璃碗,熔化的粘稠黃油從赤發男人的指間滴落而下,周防皺緊眉壓制着體內突然失控的能量,強烈的不安一波接着一波襲來。作為赤之氏族的王權者,他對族人有獨特的感應能力,和十束遇難那次相仿,火焰陡然間暴躁不安正預示着有赤之族的成員生命受到威脅。

他的追随者只有那一個安分乖巧的小姑娘,如果是她單獨遇到西索那一類人……

赤發青年盡力壓抑着充斥了戰鬥本能的暴戾火焰,單手推開工作間的門,碳化的黑色殘渣從他的手掌上剝落,躁動的靈氣由指尖溢出,在門把手上留下焦黑的指印。

郭嘉是被冰冷的水嗆醒的。

他本能地向上掙紮,一下子就接觸到了空氣,積水意外得淺,在他站起後堪堪淹沒到腰際。他一邊咳嗽一邊尋找自己的公文皮包,從水中撈出的手提包外表完好無損,将水倒幹淨,他伸手進去摸了摸,紙張類文件已經統統漿在了一起,諸如瑞士軍刀之類的小工具倒是沒受影響。

指尖忽然觸碰到了某個形狀奇怪的東西,他捏了捏,取了出來,在昏暗的環境中勉強地辨認了一番,漂亮的金屬色包裝紙即使潮了水依舊顯得很幹淨,男人怔立了片刻,低垂下眼簾,血色不足的唇抿得緊緊的。

他朝姜梓鳶發火了。

這是第一次,他因為她的态度而産生憤怒這種負面情緒。他受不了姜梓鳶那種近似于奚落的言語,更受不了她那種虛假甜蜜的表情,一想到那個孩子曾經用反感的、不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不由怒火中燒。這種惱怒并沒有過多的理由,單純是因為她的猜忌,他一再告訴自己這兩天過去就好了、她別扭鬧過就好了……但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不由得回想起駕駛室門外那個孩子焦急懊悔的臉,她抓住最後的機會向他道歉,寫滿歉意的雙眸澄澈一如初見。她那麽坦率地承認自己的嫉妒,她在為自己的私心忏悔,其實那一瞬間他就為自己對她的責備而後悔了,他應該知道的,她只是不安,想要得到肯定,她不願意掩飾,不會假裝大度,她的反常、她生澀的譏诮只是因為她在乎。

郭嘉沉默着蹚水前行,掌心中的巧克力因為體溫微微有些融化,軟化得就和他此刻的心一樣。前方一片漆黑,未知而危險,他卻沒有想那麽多,他只知道在某個地方,那個懷揣着真心向他致歉的孩子在等着他的原諒,分別太過倉促,他甚至來不及對她說一句沒關系。

陰暗的地下積水并沒有腐敗的臭味,只是由于常年不見陽光而格外陰冷,濕冷的水中飄蕩着不知名的水藻。瘦削的男人臉色愈發蒼白,他扶着通道側壁向前走着,積水逐漸變淺,最終徹底被抛在身後。擋不住的陰濕寒氣透體而入,本就血虛體質的長發男人唇色浮現出隐隐的青紫,他自己也感到了不适,皺了皺眉,卻只是動手擰幹了濕透的衣褲,在幹燥的通道內略作休息,接着便又邁開了步子。

按照姜梓鳶所說的話,郭嘉簡單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漫畫、骰子、眼睛的符號,分散的幸存者像是被挑選出來進行一場游戲的賭徒。一般來說,想要贏得比賽就應該盡快參與到游戲中去,但姜梓鳶又叮囑過“盡量少去投擲骰子”,那麽可以理解為,投擲骰子會造成危險?可是又要盡可能保護好骰子,那麽這個物品的意義大概還兼具“鑰匙”或者“身份識別”之類的作用,游戲注定只有一個贏家,這麽說來,能離開這裏的人并不會太多……

郭嘉的心沉了沉,在找到姜梓鳶之前,這些東西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不考慮。他注意到通道越來越明亮,有一些通道內畫着紅色的眼睛,而另一些則沒有,被那些詭異的眼睛注視着,郭嘉總覺得陰慘慘的。他實在冷得有點受不了,于是吃掉了一枚巧克力,濃郁的甜味讓他稍微振作了一些,“來吧……”他自言自語道,眉宇間凝着一抹疲倦,眼神卻沉靜安然。

他挑選了一條眼睛數目最多的通道走了進去,背後走過的道路中緩緩彌漫起暗黑的煙霧,如有生命的血紅魔眼盯着男人的背影,直到被濃重的瘴氣覆蓋,再見不到那滿是垂涎的猩紅色澤。

“你有病吧!叫你不要管他,你偏要去!這回小希弄丢了,這種地方,你讓我上哪去找她?”女人尖利的聲音中帶着哭腔,“你說啊!”

“當務之急是找到小希,你在這和我唧唧歪歪有屁用!”男人惱羞成怒地吼了回去,“我們不管那個女的就要死了,你還不是收了她給的食物?”

郭嘉走進大廳的時候聽見的正是這兩人的争執。那是一對年輕的夫婦,同樣狼狽不堪,他們在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就停止了争吵,同樣警惕防備地看着從某個入口走近的他,“你們好。”他在有些遠的距離就停下了腳步,隔空朝那兩人點點頭,冷淡卻有禮貌地詢問道:“請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粉藍色上衣和牛仔褲的女孩子?戴着眼鏡、背書包、長頭發,如果見到能不能給我指個方向?”

因為哭過而紅着眼睛的女人答道:“沒見過。”接着又急急地問道:“你見過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沒?穿鵝黃色小裙子,劉海上別着一個蘋果發卡……”仿佛是悲從中來,她說着說着便哽咽起來,一旁面色不善的男人見狀嘆了口氣,環住她的肩将她摟進懷裏,低聲安慰着。

郭嘉對着男人探詢的目光搖搖頭,在見到對方瞬間失落下去的眼神時不禁有些抱歉。他繞着大廳走了一圈,這個空間極為高聳的圓形大廳有十二個入口,光線充足,穹頂大約在離地十米左右的位置,他眯起眼,擡頭望了望穹頂中央,那裏似乎吊着什麽,大概是個球狀物,再多便看不出了。

略顯肮髒的灰白色牆壁上零散地畫着猩紅的眼睛,和通道裏的不同,這裏的眼睛統統是閉着的。郭嘉在一個入口處發現了一段奇怪的文字,颠三倒四的,大致意思是“選擇就是死亡,不要相信選擇”,他站在入口向裏張望,乍一看被吓了一跳——在稍遠的地方有一具白骨。

他回頭看了一眼,大廳內已經又迎來了幾個新人,大家正聚在一起交流着。郭嘉重又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漆黑的通道,下定決心般朝着那具屍骨走去。那具骷髅趴在通道中央,腳對着入口,手伸在前方,作出一副掙紮着向前爬去的姿勢,郭嘉打量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東西,他蹲下身,注意到微微蜷起的手骨中似乎有什麽紅色的東西。

用瑞士軍刀的短刃撥開手骨,郭嘉微眯起了眼,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骰子,然而上面刻畫的點數并不是常見的圓形,而是一個個迷你的眼睛。仿佛被蠱惑了一般,他下意識地撿起了那個骰子,在入手的瞬間便如同驚醒般回過神。他臉色煞白,本能地想丢棄它,但回想起姜梓鳶的話,他還是握緊了骰子,強忍着不安大步地走出通道。

人數仿佛是啓動某種機關的鑰匙,當他回到大廳中央時,所有入口同時傳來奇怪的聲響,敞開的通道被落下的金屬門所封閉,有個小青年不死心地狂奔向通道,卻仍舊沒有趕上閉門的速度。郭嘉環顧了一圈,連他在內一共是十人,全是陌生的面孔,他想到通道內的那具骨架,心底頓時一片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 好累…還是堅持寫出來了。

All for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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