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落而石出 她的未來,也會被修正嗎?……
事情發展急轉直下。
素娘院中殘留下的幾塊豆腐被衙役們取來,又尋了只家養公雞,喂予它吃下。
在衆目睽睽之下,這只雞竟開始狂躁,繼而虛弱起來。
梁樂亦是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麽情況,男主肯定不會弄出來有毒的東西賣啊,這定然是有人陷害!
難道是原書的安排,少了她這個反派,就得換一個壞人頂上?
胡縣令再拍驚堂木:“被告張氏,你還有何話可說?”
素娘也被這場面吓住,一時吶吶無言,懷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在做豆腐的時候弄錯了什麽。
梁樂努力回憶着方才素娘與宋大娘的對話。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她緊緊盯着宋大娘的神色,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得意?
從一開始,這宋大娘便将一切都賴在豆腐上面,雨天買豆腐給她夫君,且只做這一樣食物,接着立刻便送去許大夫處,隔日便來報官。
一切都仿佛是早有預謀一般,人證、物證,都這麽齊全。
見胡縣令似是已經要作出判決,她正準備再說道幾句,問問自己仍覺疑惑之處,就聽到李軻已然出聲道:“胡大人,宋大娘口口聲聲說草民娘親要害她,賣了毒豆腐給她,草民娘親有何理由如此做?這豆腐在草民家中院落放置一日,若是有心人想要做點手腳,也是輕而易舉之事。若如此便定了我娘親的罪責,大人不覺得有些倉促嗎?”
少年人在堂中雖然跪着,卻脊梁挺直,自有一身正氣,令人見之便觸動。
胡縣令在原書中便對男主刮目相看,即使這第一次接觸的機會從他與梁樂的打鬧官司,變作了如今的毒豆腐官司,這對他的好感仍是與書中描寫的一致,不見絲毫減少。
他見了這邏輯清晰,侃侃而談的少年人,收起了結案的心思,耐起性子問道:“确實。可如你所言,這事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李軻雖然話語堅定,但實則也未發現這件事真正有異常的地方,此時不由得沉默下來。他拱拱手,準備請胡縣令多寬裕一些時間,他定能将這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梁樂瞧出了他的心思,按住他的手,站起身來。
“大人,草民有幾點疑惑,許是能解決這豆腐疑案。”
胡縣令方才便注意到她,這李軻是被告的親子,但這少年卻不知于此時有何關聯。他并未在意梁樂起身之事,詢問道:“你是何人?”
梁樂起初一直便跪在素娘與李軻身邊,顯然是被告一方。但這事是李軻家家事,她作為外人,又非證人,自然不太方便參與。
她早已想好說辭,拱手行禮道:“啓禀大人,草民是李軻的同窗,時常跟着他一起點制豆腐,若是這豆腐真有何問題,草民也得擔一份責任。”
聽了她這話,李軻神色微變。
外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嗎。他始終覺得梁樂五谷不分,是以梁樂即便來自己家中,也只是看自己忙前忙後,偶爾幫把手罷了,幾乎從未真正接觸過豆腐。況且昨日那批豆腐,都是他娘親親自制作的,梁樂并未參與。
她此時這麽說,若是這豆腐真有個萬一,那豈不是要牽連她?
想到這裏,李軻按捺不住,就要将梁樂從事件之中撇開。
梁樂注意到他的動向,并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道:“啓禀大人,方才素姨說到,昨日那批豆腐在點制之時有些不對,成品亦是品相不好,所以她并不準備出攤賣給他人。草民想問問,究竟是哪裏不對?”
胡縣令聽了這話,想到先前被告确實有這麽說過,點了點頭,意思是允了她這個問題。
被這麽問起來,素娘回憶起制作豆腐時的事。
“那豆腐是由豆粉所制。樂……梁公子時常派人來民婦家中幫忙磨豆,民婦便直接取了那些豆粉。往日裏,每斤豆粉只需用三錢石膏點制便可,可昨日那批豆子不知為何,十斤豆粉竟用了一斤半石膏才凝起來。品相雖不算太好,但顏色、氣味與平日并無不同。”
聽她這麽一說,敏銳的幾人幾乎立刻便意識到了是這石膏有問題。
梁樂微微眯起眼睛:“素姨,那石膏是從何處購置,你可還記得?”
“這……”素娘遲疑片刻,壯起膽子道,“這是從許大夫那裏買來的啊……”
她語中有未盡之意,但卻令在場幾人看出了一點苗頭。
石膏時常作藥用,在許大夫處購買也并不稀奇。
許大夫聽着這話,不見動怒,語氣平靜,問道:“這話聽來,莫非是懷疑老夫這裏所售石膏有假?”
在這原陽縣,他畢竟德高望重,素娘也不敢胡說:“……民婦并非此意,可前日民婦買這石膏之時,宋大娘也在啊!”
前日,素娘去許大夫醫館之中購買石膏,正巧遇上了帶着夫君前來看病的宋大娘,二人還相互打了個招呼,說了幾句話。
“被告可還記得說了哪些話嗎?”胡縣令追問道。
“也沒什麽別的,宋大娘問民婦怎麽來了,民婦回答是家中點制豆腐的石膏用盡,前來買些。”素娘似是也意識到這事十分關鍵,努力回想,“宋大娘還問民婦,怎麽這麽急。民婦說今日不買到,明日的豆腐便做不出來了。可第二日雨下得太大,那些新做好的豆腐也并未賣出去,只……只有宋大娘來民婦家中拿了些走。
“啊!還有,民婦那時帕子落地,便要去撿,宋大娘在一旁便替民婦拿了會那袋石膏!”
胡縣令問:“如此說來,你們前日便見過?”
素娘點點頭:“正是。”
梁樂心中有了些猜測,她轉向許大夫,恭敬行了個禮,問道:“許大夫,您方才說那患者腹痛如絞,上吐下瀉,口有異味。”
許大夫點點頭,肯定了她的話。
得到了确定的回複,梁樂試探性地詢問道:“不知這異味可是如生鐵、鏽跡氣味相似?其溺液可是帶有紅色?”
許大夫這時才有些驚訝,看向她的神色之中也多了幾分鄭重,不再将之當作小孩不懂事瞎胡鬧,重視了些,反問道:“你如何得知?”
與自己想的一模一樣,梁樂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她朝胡縣令與許大夫再次拱手作揖,接着掃視一圈,自信地對衆人說道:“這确實是中毒之症。”
無視後方傳來的一片嘩然,她一字一句繼續道:“這乃是胡粉中毒。胡粉是白色粉末狀,模樣與石膏極為相似,十分難辨。但胡粉卻含有劇毒,不能食用。
“素姨方才說她本欲拿石膏點制豆腐,卻不知為何,比平日裏用量多許多。這也是因為胡粉并沒有制作豆腐的效用。
“據草民猜測,應當是素姨在許大夫處買了一袋石膏,這石膏卻不知何時被人在面上蓋了層胡粉,混于其中。是以素姨起先點制豆腐之時并未見其凝起,直到表面那層胡粉用盡,下方的石膏起了作用,這才做成豆腐。
“但畢竟加了不少他物,以至這豆腐品相不佳,素姨便不準備拿出攤外賣。”
胡粉便是鉛白。在這時代,鉛白十分難制,不知究竟是誰費這麽多心思,只為了陷害素姨。
梁樂眸光掃過宋大娘,後者被她看得一驚,差點跳起來,叫喊道:“你看我做什麽,你是說我往那袋子石膏裏面加了胡粉?”
“草民可沒這麽說。”梁樂否定,“但宋大娘如此緊張,這件事發生得又如此湊巧,确實令草民不得不懷疑啊!”
她并未咬死是宋大娘暗中作梗,但這話說出來,堂外那些人并非那般愚蠢,在梁樂的引導下,一瞬間便将矛頭指向了宋大娘,仿佛已經從方才那幾段對話中推測出了畫面。
“哎呀,前日我也碰見過宋大娘和素娘。宋大娘确實拿着個袋子,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麽呢!”
“是嗎?唉,我就知道,素娘心地善良,哪裏做得出這種事。”
“怕是宋大娘恨自己夫家,想要謀殺親夫啊!”
“竟有此事!”
“真是家門不幸啊!”
……
宋大娘面色鐵青,一時不知如何說才好。
胡縣令三拍驚堂木:“堂下原告,你可還有話要說?”
他并非愚鈍之人,此時看見宋大娘神色,再加上這一堆推測與敘述,心中依然有了模糊的想法。
宋大娘已經慌了,能讓她有勇氣站在這裏的根本就是胡粉與石膏的相似程度。她沒想到自己做得如此隐蔽,竟還能被人發現。少爺明明說這裏不會有人能識得胡粉啊!
她口不擇言,淚水從眼眶中猛地流下:“大人,我冤枉啊!我從未做過此等事,奴家夫君還躺在病榻之上啊!”
這場面胡縣令不知見過多少次,普通的哭鬧喊冤已經無法打動他。他一錘定音:“來人,去宋氏家中搜查一番,看看是否果真有胡粉。”
聽了這話,宋大娘癱軟倒地,她家中确實還有胡粉未扔。她擔心那點豆腐效果不夠,若是今日不能成事,便下次再找機會混進素娘的石膏中。
可……
現在該如何是好!
她情不自禁回頭看向人群中的少爺,眼含期盼,想要對方來救她。
宋珩在人群中漠然地看着這一幕,知曉計謀已然失敗,合起雙眸,轉身離開。
宋大娘仿佛一身的骨頭都被抽幹一般,失了全身力氣,她知曉少爺這是放棄自己了。
想到自己家中的幼子,還有已經重病在床的丈夫,她淚眼模糊,伏在地上,認罪道:“是奴家一時鬼迷心竅,見了素娘她……”
她将自己的行為交代了一遍。與梁樂所推測的相差無幾。
素娘是個寡婦,她嫉妒素娘容顏,又覺得自己夫君時常去尋素娘搭話,是有休妻另娶之心。因此她在家中早就制作好了胡粉,想好了這掉包的計策,每日将之帶在身邊,只等有機會實施。
誰知機會來得這麽快,前日她夫君染上風寒,便去了一回醫館。交談之中,她得知素娘家中石膏用盡,便趁機将準備好的胡粉灑在那袋石膏上方。
二者都是白色粉末,混在一起難以分清,也就糊弄過去了。
她本想着第二日素娘那豆腐被衆人買走,鬧個大事。可天公不作美,竟是遇上下雨,素娘不出攤。
她又擔心事情有變故,耽誤了的話素娘不會再賣這批豆腐,便冒雨上門買了那豆腐做給自己夫君服下。
等他毒發,又帶着去醫館診斷。
接着便是報官了。
她說完這些,衙役們在她家中搜出來了沒用完的胡粉,拿給許大夫查驗一番,這案子便算結了。
只是,案子結了,事卻沒完。
胡縣令将李軻留下,面帶笑意,不知與他說了些什麽。
梁樂心中清楚,胡粉并不是宋大娘這麽一個婦道人家能制出來的,定然還有幕後黑手。但她心中太亂,一時沒辦法想這麽多。
她一邊安慰着受驚的素娘,一邊看向不遠處的李軻與胡縣令二人。
書中這縣令要上賞識男主,給他一飛沖天的機會。
她改變了這麽多,但二人還是見上面了,就像徐夫子最終也為了男主不教私塾了一般,所有的劇情都在修正,都在按照這原書中的步驟進行着。
那她今後呢?她的未來,也會被修正嗎?
會……家破人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