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 由賜婚聖旨引發的各方揣測

在齊貴妃離開之後,手執敬懿太後懿旨的傳旨內侍也在一隊侍衛的護送之下再新年的喜慶氣氛當中出了宮趕往姑蘇。

随後,敬懿太後懿旨的內容便從各種渠道傳到了京城勳貴的耳中。

那些正在為自家榜上有名的女兒而憂心萬分的勳貴夫人們此時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真正地開始享受了新年的喜悅與忙碌。

不過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這些貴夫人同時也千方百計地打聽着懿旨上面用作沖喜那人的信息。

不可否認,沖喜風波最終以這般情況落幕,所有人也都吃了一驚,而在得知了給齊明景沖喜之人居然是一個卑賤的商賈庶女,更是詫異不已。

不僅是詫異最終會是這般一個人,更詫異齊貴妃居然同意。

初二,京城勳貴大臣在太極殿朝見皇帝,衆多命婦則去了安極殿朝見皇後太後。

貴妃借着身子不适未曾出席,即便是早上的合宮朝見,她也未曾出席,完全未曾顧忌皇後顏面。

對于昨日懿旨一事,衆多勳貴大臣心裏揣測萬分,自然,即便是再好奇,也不會向建明帝打聽消息,因而,這個重任便交給了前往安極殿朝見太後皇後的命婦。

可不管是太後和皇後,這般重大的場合,是絕對不會說起這些的,而皇後和齊貴妃的恩怨所有人心裏也清楚,因而,安國公世子夫人以及安國公二夫人景陽公主便成了焦點。

窦氏夫人在進宮之前便已經料到了這一點,而且早有了準備,應對之間沒有絲毫的失儀。

雖然對方乃商賈庶女,衆人心裏極為看不起的出身,然而,卻也沒有一個人敢當着面指責商賈之女卑賤,因為太祖的明元皇後便是這般一個出身。

至于庶女,也沒有大礙。

因為齊明景原本便是庶子所生之子。

在窦氏口中,這樁婚配,也不算是上不了臺面,放開心些,也算是一樁良緣。

至于心裏的真實想法,她絲毫沒有表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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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見窦氏如此從容淡定,沒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心裏不禁驚奇萬分,京城之中誰不知道窦家的忌諱?

窦氏雖然已經嫁給了齊家,可說到底還是窦家女,難道一丁點的在意也沒有?

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這些身負重任的命婦還是不願意作罷,将話題直接燒到了窦家的忌諱上面。

窦氏的臉色方才開始有了變化。

齊明景迎娶一個低門戶的女子沖喜這對她來說沒有什麽,甚至她打心底希望齊明景迎娶一個低門戶的女子。

以齊明景此時的情況,說不定真的活不成,若是三房迎進了一個出身高的三少夫人,那将來恐怕又會有一番紛争。

如今來的是一個出身不高的,将來不管如何,安國公府都可以壓制的住。

即便是齊明景沒了,安國公府也當做是多養一個閑人罷了。

這般的結果,對安國公世子夫人來說是再好不過。

可是偏偏如今來了一個商賈庶女!

窦氏雖然已經和娘家關系疏遠,但是她始終還是出身窦家!

景陽公主見窦氏變了臉色,便出面解了圍,景陽公主出了面,衆命婦只好作罷,有幾個仍不願意放棄得,便試圖從景陽公主身上挖消息,雖然景陽公主沒有這般多的忌諱,不過礙于自己的身份以及窦氏,卻也沒有公然表達自己對這門婚事的不滿,只是不冷不熱地說既然上天注定,便是緣分。

衆人從兩人口中挖不出任何的內幕,也沒有再繼續窮追猛打,又寒暄一番,便各自散了。

出宮之時,景陽公主拉着窦氏一同上了她的馬車。

窦氏自然是明白她有話想說,沒有拒絕。

上了馬車之後,景陽公主便沉下了臉,“大嫂,你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從京城裏面選的嗎?即便不能選勳貴名門中的閨秀,可是如今選這般一個人……卻也是太過于寒酸了!這樣一個出身之人,如何能給明景帶來福氣!而且,這商賈之女……”

話沒有往下說。

窦氏自然聽得出她未曾說出口的話是何意思,吸了口氣壓下了心頭的沉郁,“既然是覺遠大師挑選的,那定然會是一個好福氣的女子。”

讓窦氏心裏沉郁的除了對方乃商賈出身這一身份,還有一份是因為景陽公主對齊明景的态度。

景陽公主和二爺只生育了一個女兒宜瑄郡主,并無兒子,而且因為她是公主,二爺即便想納妾生子也不得,也許是因為沒有兒子,因而她對明景也是很好,即便她不待見姚氏。

而當窦氏心裏不是滋味的便是,她的兒子齊明昊方才是安國公府未來的繼承人,可是,景陽公主卻對齊明昊淡淡,卻對一個庶兄之子格外的親近。

窦氏心裏也清楚,景陽公主這般是與貴妃的态度有關,可這樣她的兒子便像是低了齊明景一個頭!

至于另一個原因,更是讓她憂愁不已。景陽公主挑眉,“大嫂,你老是告訴本宮,這件事最終得了這般一個結果,國公爺在背後做了什麽?”

窦氏心頭一驚,“公主為何這般問?”

這件事是國公爺在背後操控的?

他這般做是何用意?

選一個商賈出身的女子,只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在這寒冬臘月,窦氏的掌心竟然滲出了一層薄汗。

先前她只是懷疑這件事是齊貴妃或者是太後的意思,可若是國公爺的意思……那她往後在安國公府的地位豈不是岌岌可危?!

這些年安國公府和護國公府雖然因為宮中皇後和齊貴妃的紛争而有所疏遠,可是卻也未曾出現過重大的紛争,如今……

國公爺是要出手對付護國公府?!

“大嫂你怎麽了?”景陽公主見她臉色有些不好,便挑眉問道。

窦氏連忙隐藏心思,苦笑道:“公主,國公爺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清楚,只是,不管這件事為何會這樣,但到底是有了一個結果,京城衆多勳貴人家安心了,國公府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和大家交惡,貴妃娘娘也可以從這場是非當中脫身。”

景陽公主眯了眯眼,對于一個從深宮裏面走出來的女子,自然不會愚蠢到看不出窦氏的異樣,不過,窦家那所謂的忌諱真真讓她覺得可笑,都過去了百年了,窦家卻還在為當年明元皇後和明誠皇後一事而忌諱不已,不過,即使心裏有了這般想法,卻也沒有說出,她雖然住在公主府,但是也是齊家媳,和長媳宗婦生了嫌隙,對她絕對沒有好處!

“大嫂也是說的沒錯,只是,本宮擔心那人是不是真的有福氣消受的起明景妻子的名頭。”

明景若是出事,那女子最終只會有一個結局,那便是殉夫,若是明景好了,那女子也未必坐的穩明景妻子的位子!

貴妃對明景的看重怎麽會讓一個卑賤的女子占據他妻子的位子?!

即便貴妃也勉強接受了那女子,有窦氏在,恐怕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雖然窦氏不是她的婆母,但是如今三房也都捏在了長房手裏,自然要看長房的臉色活着!而且,姚氏也絕對不會是好相處的主!

窦氏心裏會意,不過卻也沒有說出來,而是岔開了話題,“宜瑄郡主今日怎麽沒有随公主進宮拜見皇後太後?”

景陽公主聞言,注意力被轉開了,“宜瑄前兩日染了風寒,如今還未好,本宮便沒有帶她進宮。”

“說起來宜瑄郡主今年也快及笄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窦氏微笑道。

景陽公主聞言笑了笑,沒有多言。

不過眉宇之間倒是浮現起了一絲惱怒。

窦氏發覺了,不過也清楚這絲惱怒并非沖着她而來。

景陽公主下嫁齊二爺多年方才得了一女,而在生宜瑄郡主之時傷了身子,這些年一直未曾懷上,二房至今沒有可以承繼家業的子嗣,景陽公主如何能夠不着急?若是尋常人家,早便讓身邊的人懷上一個,只是景陽公主不同,她是公主,尊貴的身份以及無法低頭的高傲,讓她怎麽也做不出這般一個丢顏面的事情來。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的身份,讓她即便沒有生下兒子,即便他不讓丈夫納妾,也沒有膽敢指責她一句。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景陽公主和厲氏的身上,而結果卻是兩個極端。

這便是出身與地位的不同。

只有當人站在了某一個高度,方才可以有這個資格與某些世俗對抗。

即便是景陽公主心裏也是存着不安,因而,她方才借由對齊明景好,從而拉攏宮中受寵的貴妃娘娘。

這般,她方才可以繼續立于不敗之地。

要得到,便是要付出。

景陽公主付出的将會是一輩子籌謀與應對。

窦氏并不贊同景陽公主這般的生存方式,作為女子,唯有兒子是最根本的,不過即便不贊同,她卻也未曾說過一句。

有些事情,不适合說出口,一旦說出口,恐怕麻煩會更多。

許是提起了不愉快的話題,一路上,景陽公主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而窦氏也想着方才多憂心的,也沉默不語,除了方才憂心的事情,窦氏還想着護國公夫人,她的嫂子對她不冷不熱的态度,她明白,嫂子這般對待她是因為先前她未曾給出回信。

若是這次那沖喜的人選是國公爺為了對付護國公府而選的,那将來……她必定要與娘家恢複親近,若是娘家敗了,那她在安國公府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窦氏的心其實很矛盾,她不想因為親近娘家而給自己惹麻煩讓夫家厭棄,可若是沒有了娘家,她便一無所有!

她需要借助娘家的力量,又不想讓娘家連累。

雖然很自私,可是,天底下有那一個人不自私的?!

護國公府為了皇後可以豁出去一切,而為了她,卻給予的很少,甚至索取的比給予的還要多,她這些自私又算什麽?

窦氏這般安慰着自己,雖然讓心頭的愧疚減少,然而,卻沒有緩和心裏的沉郁。

馬車之外,風雪肆虐。

似乎是不祥之兆。

而這時候,護國公夫人正在昭陽宮中與皇後見面。

“先前因為事情鬧得太大,國公爺不想給皇後娘娘添麻煩,便不讓臣妾進宮拜見皇後娘娘。”護國公夫人方才坐下便開口解釋。

窦皇後神色淡淡,雍容華貴之下看不出她的真實心情,“嫂子莫要說這些話,本宮知道這些年大哥為本宮做了許多,這次的事情,本宮也的确不适合插手。”

“娘娘不怪罪,臣妾便也放心了。”護國公夫人笑道,“不過此事這般落幕,倒也是有些出人意表,國公爺進宮前也曾交代臣妾,讓臣妾問問娘娘的意思,是否要讓人去查查這事。”

窦皇後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不必了,事情既然已經了了,也不必再平生波瀾,請嫂子轉告大哥,讓他不必再插手這件事。”

護國公夫人應了下來,随後閑聊了幾句,又猶豫了會兒,方才開口:“娘娘,這些年大姑奶奶也是艱難,還請娘娘莫要責怪她。”

窦皇後睨了她一眼,神色也是沒有多大的變化,“嫂子,本宮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本宮和齊貴妃的恩怨不會牽扯到姐姐身上的,不管如何,本宮還是相信手足情深。”

護國公夫人聞言,說不上安心還是不安心,只是這些話她若是不說,生怕将來真的會鬧出什麽事情來,最為重要的是,若是她不從中斡旋,國公爺定然會對她不滿,“娘娘能如此寬宏,臣妾便也放心了。”

窦皇後笑了笑,卻未達眼底。

有過半晌,護國公夫人便起身告退,至于沖喜之人出身商賈這件事,她一字未提。

待護國公夫人退下之後,窦皇後的面色便沉了一些下來。

一旁的近身女官碧痕見了,便道:“娘娘息怒,護國公夫人也是一心為了國公府好。”

窦皇後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她心裏想些什麽本宮很清楚,不過是擔心本宮和大姐不和鬧出些什麽事端來,讓大哥責備她罷了!該擔心的不擔心,不該擔心的卻一個勁起往這上面說,當年父親怎麽便給護國公府選了這樣一個撐不起臺面的宗婦!”

“娘娘息怒。”碧痕婉言安撫,“國公夫人許是不想娘娘擔心,所以方才沒有提及。”

窦皇後冷哼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什麽。

碧痕猶豫會兒,窺了主子臉色半晌,然後問道:“娘娘可曾責怪……”

話沒有說下去。

窦皇後晃了晃神,半晌之後方才開口:“當年,大姐和本宮未曾出嫁之時如何等的要好,沒想到……本宮不怪大姐,一切都是齊瑾毀了的!本宮的一切,都是讓齊瑾給毀了!”

“娘娘息怒。”碧痕勸道,“總有一日,娘娘定然可以讓皇上看清楚齊貴妃的真面目的。”

窦皇後凄然地笑了一聲,“今日合宮拜見,齊瑾借着身子不适不來,皇上一句責備的話也沒有,反而得知了消息匆忙趕去!即便齊瑾給她惹了這般多的麻煩,可是,他仍舊将她視若珍寶!碧痕,你說齊瑾她究竟在皇上身上下了什麽樣的蠱,讓皇上對她這般癡迷!”

這些年,最讓她痛心的不是齊瑾的背叛和構陷,也不是皇上不信她,而是皇上對齊瑾的态度,若是皇上是一個貪念女色之人也便罷,可他偏偏不是!

可是卻不知為何便對齊瑾死心塌地!

“娘娘……”碧痕不知道說什麽。

窦皇後的哀傷也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她便是收拾好了心情,“沖喜一事是了了,只是為何會這般了,他們是否還有其他的目的,我們尚且不知!碧痕,你讓我們的人盯緊一些,不管是朝華宮還是慈安宮,都給本宮盯緊了!”

“既然娘娘有所懷疑,為何不讓國公爺去查查。”碧痕不解。

“這件事若是沒有牽扯到京城的名門閨秀,說到底也不過一件小事,先前大哥還有理由插手,可是如今卻不同。”窦皇後正色道,“尤其對方還是商家之女!”

碧痕了然,“太後此次親自出面賜婚,自然是為了護齊貴妃,只是選了這般一個女子……娘娘,太後這般做……”

窦家最忌諱的事情,京城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太後如今卻這般做……

即便敬懿太後真的未曾插手過這件事,不過,所有人都不相信,覺遠大師叫出來的人選未曾經過敬懿太後的手。

“太後心裏想着齊家本宮心裏清楚,而且,如今本宮最為擔心的還不是太後和齊瑾!”窦皇後眯起了眼眸,“本宮憂心的是鎮國公府!”

“娘娘的意思是……”碧痕有些愕然,“只是都已經這般多年了……”

“本宮進宮之前父親便曾交代過本宮,京城勳貴當中即便是安國公府本宮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唯獨鎮國公府不能!”窦皇後繼續道,“當年明元皇後究竟是不是病死如今已經無從得知,可是,近百年來,民間都有傳着明元皇後是為了給明誠皇後騰位子而死的,這樣的消息,若是沒有人在背後操控,豈會這般多年都沒有消散?還有當年為何太祖皇帝摁不下這個謠言?!”

“娘娘是懷疑……”

窦皇後沉默了下來,沒有再開口。

碧痕見狀,行了一禮,便下去辦先前主子交代的事情。

……

慈安宮

敬懿太後已經換下了方才朝賀之時的朝服,換上了一身素淨的襖袍,一如往常呆在了小佛堂內誦經念佛,外面新年的喜氣已經與她隔絕了開來。

過了半晌,一個宮女推門而進,上前禀報:“啓禀太後娘娘,淑妃娘娘帶着承安公主前來給您請安。”

敬懿太後停下了敲打木魚的手,沉吟會兒,方才道:“讓人去告訴她們,便說哀家乏了,改日再見她們。”

“是。”那宮女領命退了出去。

敬懿太後沒有繼續誦經,而是選擇了起身。

一旁的靜安嬷嬷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太後可要回寝殿休息一下?”

敬懿太後搖了搖頭。

“那奴婢扶太後到後堂的小閣休息坐會。”靜安嬷嬷道,“太後這幾日都沒有休息好,今日一大早又忙着朝拜一事。”

敬懿太後點頭,随後便自傲靜安嬷嬷的攙扶之下進了後面的後堂,坐在了床邊的礦床上。

慈安宮內設有地龍,因而只要不出門,都感覺不到冬日的嚴寒。

靜安嬷嬷扶主子坐下了之後便欲張羅宮人準備茶點。

“別張羅了。”敬懿太後阻止了她,“這裏是佛堂,用不着那般多的講究。”

靜安嬷嬷也沒有說什麽,領了旨意,“二少爺一事如今可以說已經解決了,太後為何仍是憂慮未消?可是憂心貴妃娘娘反悔?”

“明景在她心裏的地位哀家清楚,即使她心裏不願意,但是為了明景也一定不會反悔。”敬懿太後搖頭,“只是哀家沒想到覺遠大師最後會給出哀家這般一個結果。”

“既然太後心裏不同意,為何不阻止?”靜安嬷嬷似乎看出了主子心裏的擔憂。

敬懿太後嘆息一聲,“禦史彈劾的折子已經堆滿了皇帝的禦桌了,若是再不快些解決,恐怕這個年大家都過得不安生!覺遠大師的結果雖然不在哀家的預料之內,可是如今哀家也沒有其他更好得選擇,若是哀家不同意,恐怕她更是會懷疑是哀家下的手!可……為何偏偏是一個商賈之女?!”

最後的話,說的極為的惆悵。

其中也像是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太後許是多慮了。”靜安嬷嬷低聲道,“鎮國公府即便心裏真的還有什麽,可是都過了這般多代了,便是再大的怨憤也該消除了,而且,如今皇上對鎮國公府也是厚待,便說如今的鎮國公,當年老國公病逝之時如今的鎮國公不過是三歲,依着朝廷的規矩,沒有及冠的世子是不能繼承爵位的,當年鎮國公已死,羅家便為了鎮國公一位而争的你死我活的,後來若不是皇上一錘定音,破格将爵位讓當時的世子承繼,如今鎮國公府怕早就換了天,甚至可能已經被收回了爵位,這般大的恩典,鎮國公府豈會不感恩,反而是去追究着百年前明元皇後的事情?再者,即便是太祖皇帝,也未曾虧待過羅家!”

“哀家也希望哀家是多慮了,只是,當年先帝與……”敬懿太後的話截然而止,神色也在這時候變了好幾變,許久之後,方才幽幽道:“當年文熙皇後病逝之後,第一個奏請先帝立本宮為後之人便是當年的鎮國公,這些年,鎮國公府雖然從不參與朝政,但是鎮國公府一直未曾沒落,單單是這一點,便足以證明,鎮國公府不容小觑。”

頓了頓,又道,“可偏偏,哀家如今沒有的選擇,除了以防齊瑾再生事端,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前不久皇帝跟哀家說過,想将承安指給明景。”

靜安嬷嬷大驚,“可是二少爺他……”

“哀家當時沒有表态,皇帝也便沒有堅持,可是,他既然動了這個心思,哀家便不能不防!今日淑妃單獨領着承安過來,恐怕也是為了這事。”敬懿太後幽幽道,“如今将明景的婚事定了,皇帝的心思斷了,齊瑾想用明景婚事拉攏京城勢力的念頭也同樣斷了,雖然哀家是迫不得已方才應了這門婚事,但是,卻也是一舉幾得。”

“太後娘娘……”靜安嬷嬷猶豫了會兒,“其實即使鎮國公府有那樣的心思,于我們也未必沒有好處,鎮國公府因當年明元皇後而起的恨自然是撒在了護國公府上,于安國公府也是有益處。”

“你認為哀家當年為何要保住皇後?”敬懿太後神色有些冷。

安靜嬷嬷一愣。

“靜安,你在哀家身邊伺候也幾十年了。”敬懿太後嘆息道,“哀家最擔心的始終是齊瑾!哀家需要有個人挾制住她,護國公府一旦出事,皇後的位子必然坐不穩,當年,你真當是哀家一人之力方才保住了皇後的?若是沒有護國公府,哀家即便是說破了嘴皮子皇帝也不會聽進去一句!還有大皇子,不管如何,這孩子始終是哀家的親孫子!哀家花了二十年都無法讓她死心,如今哀家已經老了,再也沒有第二個二十年!若是哀家去了,皇後也不在,那皇帝……”

話沒有說下去。

誰也沒想到,當年她的一個決定,居然帶來了這般多的後患。

“靜安,你說若是當年哀家沒有做那件事,如今會怎樣了?”

“太後……”

“即使哀家知道改變不了什麽,可是哀家卻還是忍不住去想,若是當年哀家沒有做那件事,如今哀家或許會母慈子孝,安享天倫。”敬懿太後緩緩說着,“可這人啊,就是争不過命!哀家這一輩子恐怕都過不上安詳的日子!”

可後悔嗎?

她不僅一次想若是當年沒有那般做,如今會如何,可若是問她後悔嗎?她卻說不上來。

後悔嗎?

會嗎?

她的心裏,始終無法給出答案,四十多年來,始終無法給出答案。

此時,屋內,溫暖入春,而外面,漫天大雪。

慈安宮大殿內

淑妃羅氏領着承安公主安靜地等候着前去通報的宮女的回複,不過最終她們卻未曾能夠得見敬懿太後。

“太後娘娘既然乏了,那本宮和承安明日再來請安,有勞姑姑了。”淑妃神色之中沒有任何一絲不該有的情緒,不過一旁的承安公主嬌豔的面容上卻閃過了一抹不忿。

“奴婢不敢。”那宮女行道。

淑妃轉過視線橫了一眼女兒,在她要開口說話之前便拉着她離開了慈安宮,一出了慈安宮之後承安公主便忍不下去,一臉憤憤,“母妃,皇祖母為何不見我們?!”

“太後不見我們便不見,用得着原因?”淑妃板起了臉訓斥女兒,“承安,母妃知道你心裏不快,可是如今那齊明景都已經是個半死不活的認了,你還念着他?難道你真的想去給他沖喜?!”

“我……”承安公主一窒。

“既然不想,那便閉緊了你的嘴!”淑妃肅然道,“若是這件事傳出去,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難道你想和承慶一樣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承安公主聞言,雖然臉色仍是憤懑,然而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父皇先前說要将你指給齊明景,母妃原本便不同意。”淑妃繼續道,“如今這樣也不算是壞事。”

“可是兒臣就是喜歡明景哥哥……而且,母妃不是也說了,如今父皇這般疼愛二皇兄往後定然會将皇……”

“你閉嘴!”淑妃惱怒喝道,“母妃平日怎麽教你的,這裏是可以說這些的地方嗎?!”

承安公主臉色也是一變,當即環視了四周,見未曾發現附近不相幹的人,方才松了口氣,又見母親一臉的震怒,便上前,“母妃,承安這不是生氣嘛,承安保證,往後定然會小心的!”

淑妃見了女兒這般即便是再大的怒火也消了,可是卻還是板起了臉提醒,“承安,母妃沒有兒子,在這後宮當中不是依附皇後便是依附齊貴妃,皇後出身窦家,目光能夠依附的,也便只有齊貴妃。”

她雖然出身鎮國公府羅家,可是卻不是嫡系,她的父親是前任鎮國公的庶出兄弟,當年若不是前任鎮國公沒有嫡女和庶女,否則她也得不到這個進宮為妃的機會。

她名義上是當今鎮國公的堂姑姑,可是說到底是隔了一成,加之她沒有兒子,鎮國公府自然不可能如同護國公府那般護持她。

可也不能否認,如今她能夠坐上淑妃的位子,除了皇上子嗣不多而她又生了承安之外,便是因為她出身鎮國公府羅家。

所以,皇後她是一定不能儀仗,那便只有齊貴妃。

沒錯,先前她是沒有反對将女兒嫁給那齊明景,看重的也便是齊明景得齊貴妃看重又與三皇子交好,若是女兒嫁給了他,那不僅女兒能夠有了一個好歸宿,自己在後宮也多了一重靠山。

可撇開這些,作為一個母親,怎麽會願意女兒嫁給一個庶出之子的兒子?!

承安雖然不是嫡出的公主,但是卻也是正兒八經的公主!

“母妃……”承安公主雖然是被嬌養長大的,可卻也不是一丁點也不知世事,“兒臣以後會小心的,至于明景哥哥……”

她沒有說下去。

說到底,還是不甘心。

淑妃哂笑,承安對齊明景有多少感情她這個做母妃的自然清楚,“承安,你還小,很多感情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改變的,你如今喜歡齊明景,那是因為你和他接觸的最多,你放心,母妃定然會給你擇選一個好夫婿的!”

承安公主雖然任性,然而卻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女兒,被這般一說,臉也紅了起來,“母妃,你別說了!”

淑妃笑道:“好,不說了,下着雪呢,回宮吧。”

承安公主點頭,然後各自上了轎辇。

轎辇內,淑妃方才的笑容也消失了,她來慈安宮也并非只是為了承安,甚至帶承安來不過是一個幌子,她更想知道的是為何太後會給齊明景安排這樣一個人沖喜。

如今齊明景為何遇刺一事雖然還未得到最終的定論,可是不管是後宮還是京城都在猜測這件事與皇後有關系。

而這時候,太後又下了這般一道賜婚的聖旨,選了一個商賈之女給齊明景沖喜……什麽人不好選,偏偏選這般一個出身的女子,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打了窦家一巴掌。

太後出自安國公府,維護貴妃打壓皇後也是情理當中,即使表面上太後對皇後仍是維護,但是,大家心裏都清楚那不過是面子上的事情罷了。

若是太後僅僅只是打壓護國公府,那便與她無關,可是太後若是欲用這個商賈之女拉上鎮國公府,那她便不能不謹慎。

鎮國公在,她未必可以儀仗多少,可是若是鎮國公府出事,那她便會失去一切。

齊貴妃同意她的附議,也不過是看上她出身鎮國公府!

風雪當中的一番思索,淑妃在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長安宮之後,便讓近身的內侍借着新年賞賜去了鎮國公府。

兩個時辰之後,內侍回來,但是除了帶來了老夫人的謝詞之外,并沒有帶回來她想要的話語。

“國公爺有什麽表示?”淑妃蹙起了眉頭問道。

內侍回道:“回娘娘,國公爺神色如常,和從前的沒有兩樣。”

淑妃聞言,沒有蹙的更緊,沒有再問什麽,揮手讓內侍退下,然後自個兒沉思了起來,鎮國公除了是她最根本的儀仗,更是她心中給女兒選擇的最好的歸宿。

承安性子驕縱,雖然身份公主,但是若是所嫁之人不能讓着她,恐怕日子也不會過的和美,她可不想将來承安的日子和景陽公主一樣。

京城的勳貴名門不少,可是,唯有鎮國公府人口簡單,尤其是嫡系,承安嫁過去,不必應對那般多的複雜關系,而且,表兄表妹,日子怎麽過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更讓她看重的還是鎮國公羅恒的品性,雖然她不管是入宮之前還是入宮之後都對這個堂侄不甚了解,但是單憑他對一個從未謀面的未婚妻都那般情深義重,便證明他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子!

如今的鎮國公名羅恒,前任鎮國公獨子,三歲之時領了鎮國公之爵,如今二十有三,尚未成婚,而尚未成婚的原因是因為六年前,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在成婚之前沒多久得了急病去世,雖然這門婚事沒有結成,但是羅恒卻仍表示要為未婚妻受三年。

三年過後,羅老夫人便欲再為其尋一門婚事,可是不知為何将京城的名門閨秀都給相看遍了,最後都沒有一個結果。

後來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了消息,說羅恒便在欲重新定婚事之時得知了過世的未婚妻是因為得知他出海三月而日夜憂心,方才染了急病去世。

雖說是對方沒有福氣,可是羅恒卻将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婚事也便一延再延,一眨眼便三年。

淑妃一直都想結成這門婚事,但是卻一直沒有好機會,而且因為建明帝一直想将承安公主指給齊明景,她便也沒有表态,如今情況有了變化,她自然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便在京城衆人為了對敬懿太後的指婚聖旨而揣測不已之時,在姑蘇城內,榮華根本便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被人定下了,仍是安安靜靜地過着自己的日子。

溫家的新年不算是熱鬧,不過該有的儀式卻還是有。

初二祭祖之後,便是親戚之間的人情往來,不過這些和榮華沒有多大的關系。

初三,溫府當中來了一位貴客,據說是小高姨娘的親戚,來自天津衛,溫晉對于這位貴客很是重視,除了親自前往大門迎接之外,還在府中大擺筵席。

是夜,便在開席之前,榮華被管家通知,溫晉讓她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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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用完,這個星期更新定在了傍晚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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