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希望
距離他們在金星上着陸，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98個小時，按照聯邦慣例，這代表着搜救人員将會開始逐漸遞減搜救的規模——因為遇害者生還的機會已經很渺茫了。空難的遇害者很不幸地要比在陸地上遇到災難的人更加可憐——陸地救援通常能持續兩周甚至更久的時間，但這裏畢竟是宇宙！這裏有無數的風險，有無數的機會讓一個遇險的人失去脆弱的生命。而且，更重要的是，救援代價往往會非常大，但最後可能依然會一無所獲。
兩個人從最初的期待中夾雜着不安，到後來都漸漸變得沉默起來。白諾巍一開始不停地看着時間，計算救援人員前來會花費的時間，一遍又一遍地探察逃生艙的物資設備。肖千樂則是趴在了望臺上不斷地觀察着，看附近有沒有路過的探險者出現。到最後，兩個人都無精打采地躺在自己的休眠艙中閉着眼睛想起了心事。
束手待斃，絕對是一種最殘忍的折磨。
“你是衛若，對嗎？”肖千樂突然轉過頭，用肯定的語氣問道。
白諾巍似乎對她過了這麽久才想起來問這件事有點無可奈何，他輕輕地用鼻子嗯了一聲，然後緊繃起了嘴巴，整個人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她問這個又是什麽意思呢？
“你又被我連累了是嗎？”片刻遲疑後，他決定先發制人：“好像你每次遇到我都會倒黴對不對？上次是任務失敗？這次是小命難保！還真是對不起呢！誰讓我就是個倒黴鬼呢？”
尖酸的話脫口而出，但他說着說着，就覺得自己的嗓子裏好像堵上了塊棉花，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了。他用手緊緊捂着了面孔，難過地想到，是的，這就是事實。他的确給她帶來了不幸，她說的很對，他真的很沒用……
“喂……”肖千樂這才發現他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對頭，他是在傷心嗎？
翻身落地，她慢慢走到他的身邊，伸出手去想撫一撫他的頭發，卻又遲疑地縮了回來。難道說，他是因為自己上次的話傷心了嗎？可為什麽看到他傷心難過，自己會感覺這麽不舒服呢？就好像，胸口被激光槍掃射了五分鐘一樣。
“其實，我上次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她慌張地解釋着，想了想又立刻改口道：“不，不，不！其實我上次是故意說那些話的！”
該死！為什麽怎麽說都不對，他不是在哭吧？老媽說的對，男人哭起來真的很要命啊！不過，為什麽在自己得知他難受後，還有點開心呢？難道說現在逃生艙已經抵擋不住各種宇宙射線了嗎？自己是被太陽風暴燒壞了腦子才會有這種完全不符合邏輯的心情吧？既難過，又開心，這算什麽啊？
低下頭，仔細觀察後發現對方似乎只是情緒很低落，卻并沒有流淚，這讓肖千樂松了一口氣。至于自己那個可笑的謊言，她覺得一時半會兒根本解釋不清。
“對不起，讓那些事情過去好嗎？”她皺着眉頭說道，也許應該換個輕松點的話題：“對了，你還記得第一次得到飛行器是多大嗎？”
“7歲。”白諾巍悶聲答道，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坐起了身子：“首次試飛是在火星塞納城，你知道，那裏的空域是最大的。那是我的生日禮物，配置了八個噴射口的最新款定制機型。但我一點也不高興，其實我更想要一臺有輪子的古董車，和大千世界裏的那樣，雖然不能上路，但在家裏開開也不錯。”
“哦，你好厲害啊！我十二歲才考到的飛行駕駛證，我的第一架飛行器也是生日禮物哦，是我老媽送給我的——她親自改造過的艾布納F11，我敢打賭，雖然你的定制機型肯定非常昂貴，但也不會比我的寶貝厲害哦！在與飛行有關的東西上面，我老媽絕對是個天才！”肖千樂立刻接話道，她就知道這個話題很保險。
“你媽媽對你一定很好吧？”白諾巍突然問道，他的語氣帶着不由自主的一絲羨慕。
Advertisement
“是啊！她說過我是她最大的驕傲！”肖千樂不由得得意起來，接着又說道：“不過她有時候很沖動，總是會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還要爸爸去替她善後。”
說着說着，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如果她死在這裏的話，老媽一定一定會很傷心的，還有老爸也是。
“我沒有父母，準确地說，我的母親只是好心提供了一顆卵子，她從一開始就放棄了我。哦，這你肯定都很清楚，你可是專業的特工啊！”白諾巍說着，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我是一個被特意制造出來承擔責任的人，我和你們都不一樣。”他直直地望着對方，表情很認真，認真的讓人有點心酸。
“我有很優秀的基因，我接受的是全聯邦最精英的教育。但是，我從來都不曾是一個孩子。”他苦笑了一下，英俊的側臉上露出深深的落寞：“所以，說些你的事情來聽聽吧！也許在我們死去或者被救之前，我能知道些作為一個“人”，是怎麽樣的感覺……”
肖千樂突然覺得自己的鼻子發酸，視野也模糊起來，她取下了角膜上早已經沒有任何信號的智腦顯示片，淚水突然就湧了出來，奪眶而出。
“好啊！”她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睛想要噙回眼淚，刻意露出一個了略顯僵硬的笑容：“其實我小時候的日子也很不好過呢！老媽總是愛教我一些古怪的拳法，每天都要被逼進體能訓練室做好多訓練！不過我老爸更狠，我才三歲的時候，他就企圖讓我背下《聯邦大法典》！哈哈，很可笑是吧？在他們的心中，一定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聰明的孩子！天知道我只是比較早學會說話而已！”
“噗！的确！”白諾巍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他這一笑，好像冰雪初融一樣，整個人都變得溫暖起來。
看着他的笑臉，肖千樂的表情也柔和了起來，他怎麽能笑得這麽好看！看到他的笑臉，好像就連死亡，都不算是什麽可怕的事情了。
“我爺爺也總是對我要求的很嚴格，但原因大概和你的父母并不一樣。我曾經隐姓埋名在聯邦最高學府——克拉倫斯學院學習。他的要求，不是每項科目都要得第一。”說到這裏，他看了她一眼，在她“這不是挺好”的不解目光中接着說道：“而是，得第一的時候，必須要把第二名甩下有多遠。我一直都很努力，真的很努力。但我顯然永遠都達不到他的要求。所以，當我這個失敗品出現問題時，他毫不猶豫地把我流放到了那裏去。我想我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反正你就喜歡那種落後的時代和生活，那你就滾到那種失敗者紮堆做夢的地方去吧！”
說到這裏，他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哈哈，其實在那裏的三年的确是我過的最舒服日子！而且，也是我最幸運的日子！”
他突然看向了她，眼睛明亮的像是一顆突然爆炸的超新星，然後，在她呆滞的目光中，突然吻住了她。
好真實啊！嘴巴被吸住的感覺，肖千樂的腦子嗡地一聲，眨巴着眼睛時看到了他譴責的目光，連忙閉上了眼睛。
暈乎乎地被吻了半天，她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變得酥軟起來。他的一只手用力地貼着她的後背，另一只手則緊緊壓着她的後腦，讓她與他貼合得沒有一絲縫隙。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的身上散發出的熾人熱度。
白諾巍死死地吻着懷裏的人，感覺真好，他早就想這麽做了！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樣子，他的心裏突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不舍地離開了那雙潤濕的紅唇，看着眼前還緊閉着的雙眸，她真的好美。他留戀地又在那雙唇上輕啄了兩下，撫着對方秀發的右手慢慢向下移動了兩公分，輕輕地一動，突然，一絲銀光就從他的制服袖j□j出，直接插入了對方那白皙的頸部。
感覺到懷裏的人徹底癱軟了下去，他才戀戀不舍地把她放入了休眠艙，深深地看了她最後一眼，他毅然決然地打開了逃生艙的設備庫。
他們降落的位置剛好是一個隕星坑的坑底，根據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們的求救信號可能根本就沒有被人接收到！如果他們繼續坐以待斃的話，等待他們的結局只有一個——就是死亡。
金星上的大氣壓是地球的90倍，溫差極大，而且近距離的太陽風暴會輕易摧毀一個普通人的生命。但是，假如他能夠在太陽風暴來臨之前到達金星最高峰馬克士威山的話，他們就還有一線生機！
因為，那是駐守軍監控衛星會定期拍攝的地點。只要他能夠到達那裏，哪怕只有他的屍體，也一定會被人發現的！他滿意地笑了起來，把寫着逃生艙坐标的求救卡片放入了口袋。
希望，總會讓人充滿動力！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