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性
“大人，事情就是這樣的，請您趕快想辦法把我的人救出來吧！”艾富裏焦急地說着，就連這個通信頻道是否安全，他都已經顧不上了。他沒想到自己這麽倒黴，她明明潛伏的好好的，卻只是因為跟自己見面就被捕獲了。他現在十分擔心自己會被暴露，而且，他來這裏之前可是立下了生死狀的——這意味着，一旦事情敗露，他就再無一絲生機了！
而他現在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這樣一個意圖不明的“盟友”了。所以他表現出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畢恭畢敬的樣子簡直讓唐娜想發笑。她因為提案被拒而産生的郁氣，在看到對方那畏畏縮縮的樣子後，竟然自動消散了一些。
是人，就都會恐懼死亡。在這一點上，無論是太陽系人還是蟲子星人，又或者是眼前的這個大耳朵的雙子星人，都是完全一樣的。或許，這一點可以讓她稍加利用。
明君那個趾高氣揚的家夥，以為自己是大總統，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就連擺在面前的事實也不肯承認，像縮頭烏龜一樣膽小，她倒要看看，假如雙子星人明目張膽地更進一步的話，他又要怎麽辦？明君？哈哈，他的名字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艾富裏看着對方陷入了沉默，目光開始不安地四處游移，他完全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和打算，她并沒有必須幫助自己的理由。對她來說，自己只不過是雙子螺旋星派來的一個聯絡人而已，沒有了自己，也還會有別人。想都這裏，他頭頂的耳朵尖直挺挺地豎了起來，手上尖利的指甲狠狠地被攥進了手心。那麽，她，到底會幫自己嗎？
“你是艾富裏，對嗎？”唐娜微笑着看着那個焦慮不安的雙子星人，輕聲問道。
“是的，大人。”他興奮地猛然擡頭，緊張地看着對方，期待着對方說出能夠給予自己安慰的話來。
“你的手下，現在還有多少人呢？”唐娜漫不經心地問道，對他的緊張情緒仿佛視而不見。
“這，”艾富裏猶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否能向對方毫無保留，但在看到唐娜那“我就是在考驗你”的眼神後，他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和盤托出：“我的手裏只有三個人了。其他組的人，我也不清楚。”
“很好，”唐娜微笑着鼓勵道：“還有呢？你們接下來準備做什麽嗎？”
“我現在還沒有接到總部的命令，可是，我之前的任務您應該也很清楚——獲取水星基地超太陽能收集器的材料分子式。”既然已經開了頭，他也就從善如流地繼續說了下去：“畢竟，之前還是在您的幫助下，我們才能夠順利地刺殺到那個白諾巍。可惜，那個小子實在是太命大了！而且，我也實在沒有想到那個白家的老頭子竟然那麽固執！”如果他肯妥協一下的話，也許現在他就能夠順利地滿載而歸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唐娜拉長了聲音嗯了一聲，接着她的嘴角一挑，露出了一個頗能打動人心的笑容：“是啊！他的确是個固執的老頭子，威脅這招兒對他可不太管用。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很好的提議：不如，你們直接去找他怎麽樣？所有你想要的秘密，全部都好好藏在那個老頭子的腦袋裏呢！”
“這個嘛……會不會有點難度？”艾富裏猶豫了一下，他們上次還是在她的幫助下才進入的白氏大宅，也是因為她的權利才堪堪躲過搜查，如果再重來一次，就連他自己也不保證自己能夠成功。因為上次的刺殺事件，白氏大宅的安保可比以前嚴密了上百倍，而且，不是在那種場合，他們想要找合适的借口接近那裏都能困難啊！更何況，白老爺子身邊的保镖們也都是個中高手，他要怎麽找機會讓他落單呢？這也太困難了！
“今天的議事會上有人上交了提議——因為你那位好下屬被辛家人發現并且上告，所以，有激進派希望開展針對雙子星人的清掃行動，甚至還有人提出了向你們雙子星人開戰的建議。如果開戰的話，沒有那項技術的你們，不知道會不會再一次的失敗呢？”唐娜不疾不徐地說着，當然，艾富裏可不會知道，所謂的“激進派”全部都是她的人。
“太可惡了！”艾富裏憤怒地捶向了手心，卑鄙的太陽系人，如果不是他們拒絕了所有的技術交流，他們又怎麽會采取這種方式呢？
“所以，你的看法呢？假如開展清掃行動的話，即使我能斡旋一二，恐怕你和你同伴們的安全也……”她把話只說了一半，接着若有所指地望住了對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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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到底是聽對方的舍命一搏？還是安靜地等待上級指示，不，應該說是坐以待斃？艾富裏的心裏顯然已經有了答案：“尊敬的唐娜大人，我相信您的判斷，那麽，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放心地等我的好消息吧！就像以往那樣，我會找到一個最好的時機的。”唐娜給了他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輕輕地關閉了通訊器。
她輕輕閉上眼睛，思緒在腦子裏打轉，還是不夠啊！她還要更多的理由才行，對了，還有民意，太陽系的居民們，還要怎麽做，才能點燃他們的怒火呢？盡管她明白那份由時間積累的恨意已經深入到了每個人的心底，但由時間積累的恨意自然也會被時間磨滅，而她要的，是熊熊燃燒的烈火！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可以摧枯拉朽的燎原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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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你是說真的嗎？”白諾巍張大嘴，不敢置信地望着對方，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白老爺子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口氣不虞地說道：“看看你像什麽樣子，什麽時候你才能學會處變不驚？”
白諾巍連忙合攏了嘴，納悶地看着對方。他好像還沒有經過什麽考驗吧？雖然他自覺在水星基地的表現還不錯，但是他回來已經很久了，爺爺并沒有對他表示過什麽。可突然之間，爺爺甚至不給他留一點緩沖的餘地，就直接把所有的印信密匙都告訴了他，說讓他對白氏全權負責了！而且，就連監督的權利他都不要，似乎真的打算完全放權一樣！這讓他十分迷惘，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擔負不起重任。而是，這種古怪的被天上掉餡餅突然砸到的感覺，讓他覺得這種幸運像是偷來的一樣。
“但是，爺爺，你這是準備做什麽去呢？”
看着孫子那不解的目光，白老爺子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終于吐出了簡單的兩個字：“回家。”
白慎行伫立在“白氏大宅”大門前，他那曾經雪白的頭發裏有一半恢複了烏黑，渾濁的眼睛也重新變得清明，就連腰杆也能不費力氣地挺得筆直。但他的雙腳卻像是粘在了地上，連一步都沒有邁開。
二十二年了，自從他把孩子們親自送到她的面前，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裏了。盡管根據他的要求，這兒的時間被調慢了上萬倍，外面的幾十年，在這裏也只不過是一天，可他心裏卻清楚，這只不過是活着的人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
但是，無論自诩是多麽理智清醒的人，也不可能永遠清醒——因為，只要是人，就總會有失去理智的那一刻。
白慎行長嘆了一口氣，終于，打開了那扇大門。
身後等的已經有些不耐的保镖們暗暗松了口氣，他們還真擔心，這位老爺子會一直站在這裏看下去。
“爸爸！你回來啦！”小女兒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随後她就旋轉着跳到了另一個房間去，白慎行一愣，随即想到，是了，那一年霏霏喜歡上了當時流行的星際懸浮舞，就連宅子裏也被她改造出了好幾種重力地面，為了這個，他可狠狠訓過她好幾次。他低頭看了看腳下五顏六色的地板，他想要笑一聲，嘴角卻偏偏酸澀地垂了下來。
“慎行，你可別再怪霏霏了，我已經叫了人來，馬上就全都挪到她的房間去。”一個糯糯的聲音透着小心翼翼，傳進了他的耳朵。
擡起頭，那個小小的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簾，她還是那個老樣子，圓圓的大眼睛老是含着水汽似的，明明是年過半百的老太婆了，可還總是帶着副十幾歲少女的天真。這一點，一直都讓他看不慣，直到現在也是！
“哼！就是因為你的縱容，他們才會這樣子無法無天！”這句話不自覺地就脫口而出了，就像是更久以前，每一天每一次一樣。
“你累不累？餓了吧？晚上我們吃什麽？”她眨巴着大眼睛，開始轉移話題。
這一點，也和過去一模一樣。
白慎行緩緩走到太太身邊，慢慢伸出手去，抓住了對方那雙盡管保養得當也依然變得粗糙的右手。然後，十指相扣，緊緊地握了起來。
白太太楞了一楞，圓圓的滿是皺紋的臉上悄悄爬上了一絲紅暈，那雙大眼睛裏開始閃爍羞澀和欣喜，不得不說，白老爺子是對的——無關年齡，她的确像是個被保護過頭不谙世事的少女。
白慎行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長久以來他都下意識地避免到“大千世界”裏來，因為他知道，即使是他有着可以引以為傲的強大自制力，可他一旦回來，恐怕就再也難以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