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門當戶對
第二天一早,白艾澤開車送白知景到一中大門,白知景戴着一頂黃澄澄的漁夫帽,拖着個小行李箱,戀戀不舍地扒着車窗,囑咐說:“老爸,我這一走就是一星期,整七天呢,你要是太想我就看看我的相片;我爹要是想我了你就多陪陪他,雖然你在他心裏邊的分量比不上我,但好歹能給他點兒慰藉......”
他爸往他腦門兒上呼了一巴掌,開着車走了,白知景吃了一嘴汽車尾氣。
“呸呸呸!”
大谷村軍訓基地在郊區,離城區特遠,地鐵都得倒騰轉四趟,沒網吧沒游戲廳沒無線網絡。
白知景在校門口舉目四顧,心裏邊挺悲涼,總覺着自己這一走,得有多少人為了他犯相思病啊!
于是他掏出手機給應許發消息:
“應小許,我走了你也別太想,你多給爺看我的照片。胡同裏其他人肯定也想我,你和他們說我過幾天就回,要是有人想我想得受不住了,你就把我的相片給他們分享分享,多開導他們。”
他發完等了會兒,應許沒回複,白知景不樂意地撇了撇嘴,抱着行李箱上了他們班的大巴車。
“那個......白知景,”前座一女生轉過頭叫他,“我沒記錯你名字吧?”
“沒,”白知景從兜裏掏出一袋暈車藥,“你要嗎?”
“不用,我不暈,”那女生搖了搖頭,又支支吾吾地問,“昨兒中午來接你放學的誰啊?”
白知景往太陽穴上貼了一片暈車貼,挺得意地炫耀:“我哥啊,我頭天上高中,他特地來接我放學,從醫科大過來的,繞了特遠的路,大學生可真不怕辛苦。”
女生“哇”了一聲:“你哥在醫科大上學啊,太強了,學霸。”
“那當然了,”人家誇的是應許,白知景也不知道美個什麽勁兒,晃着腦袋說,“他可是讀書人,高考考了全首都前五十呢!”
“你哥太帥了,腿也長,”女生眨了眨眼,趴在靠墊上小聲問,“那你能給我他QQ不?微信也行。”
白知景腦中警鈴大響,注意到女孩兒紅撲撲的臉蛋子和羞羞澀澀的表情,這才咂摸出不對勁,板起臉認真地說:“那不行,我哥有對象了。”
“好吧......”女孩兒挺失望,又多問了一句,“你哥那麽優秀,那他喜歡什麽樣兒的啊?”
應許喜歡什麽樣兒的?
白知景愣了一秒,腦袋裏冒出關之衡的樣子,戴一副銀邊眼鏡,斯斯文文的,英文說的還好。
“你怎麽啦?”女孩兒見他突然就蔫兒了,擔心地問,“車還沒開呢,你已經開始暈車啦?”
“沒,”白知景擺擺手,“我思考呢。”
井飛飛抱着行李上了車,一眼就瞧見了坐後頭的白知景,興致勃勃地跑上來:“知景,你哥——”
“我哥有對象了!”白知景立即警惕地坐直身子,嚴肅地說,“沒微信也沒QQ!”
“——德巴赫猜想求證到哪一步了?”井飛飛雙眼冒光。
“......”白知景抓了抓脖子,心說這四眼同桌可真有求知欲,含糊說,“三分之一吧。”
井飛飛在他身邊坐下,從包裏翻出本《線性代數》,獻寶似的捧到白知景眼前:“知景你看我帶什麽好東西了,咱們要是分到一個寝室就好了,晚上一道解題......”
白知景随口應了兩聲,心不在焉地扒着窗玻璃。
大巴車搖搖晃晃三個多小時,總算到了大谷村基地。
到了操場一看,烏泱泱上千號人排着隊呢,白知景一問才知道,原來不只是他們一中來這兒軍訓,六中、體校和藝高的今年也安排到了這兒。
藝高也在?那應英姿豈不是也來了?
白知景踮起腳一看,光禿禿的操場上全是人頭,他遇着鬼的概率都比遇着應英姿大。
于是他放心了,跟着隊伍去了男Alpha宿舍樓,條件沒那麽差,上下鋪八人間,還挺寬敞。
白知景草草收拾了行李,換上迷彩服,上廁所的時候遇見了宋寶貝,倆人緊緊抱在一塊兒,一晚上沒見面就和分別了七八年似的。
宋寶貝說:“景兒,我真想你。”
白知景有點兒吃味:“你不是和你同桌成好朋友了嗎,還一道吃冰。”
“再好的朋友也比不上你,”宋寶貝特深情,“我同桌真摳門兒,一個人吃了倆香蕉球,最後還得我掏錢。”
“那你可別再和他做朋友了,”白知景毫不留情地拆散他們,“做朋友也要門當戶對。”
“那你咋還和應許哥做朋友呢,”宋寶貝不解地問,“你和應許哥也不門當戶對啊!”
“你這腦子咋考的一中!”白知景嫌棄地說,“我說的門當戶對是那個門當戶對嗎?我說的是精神那層面,懂沒?”
宋寶貝挺懵:“沒懂。”
白知景“啧”了一聲,舉了個通俗形象的例子:“你知道哥德巴赫嗎?我知道,應許也知道,那我倆就門當戶對了。”
宋寶貝這下反應過來了,倆銅鈴似的眼睛一瞪:“你就說我沒文化是吧!”
倆人吵了幾句嘴,撒尿的時候宋寶貝沒把穩,差點兒滋到白知景鞋面上,白知景以為他是故意挑釁,氣得和他打了一架。
白知景和宋寶貝從小打到大,手裏輕重都有數,白知景一沒留神,腦袋磕門上了,好死不死這破門上有顆釘子,在他額角劃出一道細細的口子,破了點皮,不過沒見血,就是疼。
偏偏白知景又最怕疼,眼淚立即從眼眶裏掉了出來,太陽穴突突地跳。
不知道哪個路過的去打了小報告,導員聞訊趕來,見白知景眼睛紅通通的,臉上都是淚痕,還以為打出個什麽好歹來了,狠批了宋寶貝兩句,提溜着白知景去了醫務室。
“老師,”白知景邊抽抽邊解釋,“我沒事兒,真沒......”
“你快別說話了!”
導員心急如焚,一個Alpha哭成這樣,準是被打壞了,軍訓還沒開始呢,可別搞出個什麽內出血,那他怎麽和校領導還有家長交代。
白知景胳膊被拽着,他越掙紮導員就拽的越緊,這麽一來二去的胳膊也被抓疼了,生理淚水止也止不住,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又怕宋寶貝真挨了處分,着急忙慌地解釋:“我自個兒磕的,真沒事!”
導員踹開醫務室大門:“醫生!醫生在沒在啊!”
簾子裏傳來交談聲:“才第一天就有人來了?”
“中暑了吧,這天兒熱的。”
另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小師弟,你去看看。”
淺藍色的簾子被撩起,裏頭走出來個人,白知景淚眼朦胧的,就看見個白大褂,繼續和導員扯皮:“咋還強制就醫呢!”
“你都哭成這樣了還逞能,”導員見他話還這麽多,嚴肅地說,“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疼就要說疼,別裝堅強。”
“我裝什麽啊我裝,”白知景吸了吸鼻子,又擡手抹了把眼淚,“你就不興我是水做的Alpha,我就是愛哭......”
“傻死了。”
那白大褂忽然輕笑了一聲,白知景一愣,眨了兩下眼,這才看清簾子前邊那人不就是應許嘛!
他一下子腦門也不疼了,胳膊也不疼了,三兩步撲到應許身上,抓起應許手掌就是一通嗅:“我吸兩口先,差點兒給我弄歸零了!”
“頭天就進了醫務室,”應許笑話他,“小幫主,你怎麽混的啊,丢不丢人?”
白知景深吸一口氣,鼻腔裏盡是應許身上的茶香味兒,他這才覺得好過了點兒,太陽穴也不跳了,耳朵裏也不嗡嗡鬧了,擡頭問:“你怎麽在這兒啊?”
“社會實踐,”應許撩開他的劉海看了看,還好就是磕碰了一下,沒流血,不用怎麽處理,“被分到這個基地,沒想到一中恰好也在這兒。”
“這就是你說要給我的驚喜啊?”白知景眼睛亮閃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哭過,抓着應許的手不放,“我太驚喜了!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呢?你要是昨天告訴我,我就帶兩包芋頭糕來了,這樣我們晚上就能一起吃,你不最喜歡芋頭糕了嘛。”
應許心頭一軟,這小孩兒也不知道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哭成這德行了還惦記着芋頭糕,于是他點了點白知景鼻尖:“我不住這兒,按時上下班,四點鐘就走。”
白知景挺失望:“還好我沒帶芋頭糕,不然就吃不完了。”
“還疼不疼?”應許問。
白知景點點頭,又搖搖頭,傻呵呵地說:“先前還疼呢,你給我吸完我就不疼了。”
“擦個藥消下毒。”
應許去拿碘酒和棉簽,白知景坐椅子上看着,他還是頭回見到應許穿白大褂的樣子,真好看,襯得應許特精神,腿特長!
白知景看着看着就開始傻樂,應許扭頭問:“笑什麽呢?”
“太驚喜了,”白知景睫毛上還挂着淚珠子,嘿嘿笑了兩聲,“應小許,你咋這麽能給我制造驚喜呢!”
“傻不傻,”應許笑着搖搖頭,走上來揶揄道,“我還想着一會兒怎麽找你,沒想到你主動找上門了。”
“我也給你驚喜呗,”白知景扯着應許衣袖,“我找上門,你驚喜不驚喜?”
“驚喜驚喜,”應許拿着棉棒,“擡頭上藥。”
白知景乖乖仰起頭。
“怎麽樣了?”裏間又出來個人,“沒出大事吧?”
白知景轉過眼珠子一看,又一個白大褂,竟然還是應許那師兄!
“弟弟?”關之衡見到白知景也挺驚訝,“你怎麽受傷了?”
白知景嘴角一垮。
關之衡見他表情挺痛苦,走上來問:“沒事吧?”
“沒事,磕了一下,”應許替他回答,“他就是太驚喜了。”
“......”白知景表情挺扭曲,想笑笑不出聲,想哭又哭不出來,幹巴巴地擠出一句,“我悲喜交加。”
關之衡被他這樣子逗樂了,逗他說:“還沒開始軍訓呢,就把自己磕進醫務室了,接下來還有一星期呢,能堅持嗎?”
倆人站在白知景面前,都穿着白大褂,身上都帶着消毒水的味兒,看着就特般配,特門當戶對。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白知景忽然心裏頭就酸溜溜的,再看看自己這醜不拉幾的迷彩服,剛才打架時候還弄皺了,腰帶也松松垮垮的,怎麽看怎麽格格不入。
“能堅持的。”他哼唧了兩聲,扯着應許的白大褂下擺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關之衡皺了皺眉,下意識轉頭看了應許一眼,發現應許不但沒有制止,反而勾唇笑了笑。
白知景也低頭偷摸樂了。
應許袍子沾上了他的眼淚水,他髒兮兮的,應許也髒兮兮的,那應許可不就和他最門當戶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