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軍訓(2)
白知景罰站了一上午,蔫兒吧唧地來食堂吃飯,宋寶貝端着飯盆坐到他身邊,模樣挺神秘。
白知景電視沒上成,悶悶不樂地拿筷子戳碗裏的菜丸子:“幹嘛?”
坐他對面的井飛飛舉着勺子贊嘆:“知景,你筷子使的可真好!”
“景兒,上午瞧見那小白臉了沒?”宋寶貝湊到白知景耳邊,小聲說。
白知景點頭:“見着了,臺上拉古筝呢,哐哐響。”
“可真是天籁!”井飛飛一臉神往,“我還是第一次聽古筝呢,在家我爸連電視都不讓我看。”
“他誰啊?”宋寶貝皺着眉問白知景,“真能插話,咱找個隐蔽點兒的地方說吧。”
“我同桌,”白知景擺擺手,“沒事兒,你說你的,他信得過。”
井飛飛從小到大也沒交過朋友,基本沒有社交技能,聽白知景這麽誇他特興奮,緊張地抿了抿嘴唇:“你好,我是知景好朋友,我叫井飛飛,水井的井,飛翔的飛。”
宋寶貝有點兒吃味,撇嘴說:“才認識幾天啊就好朋友,真不害臊。”
“我們是心靈上的伴侶,”井飛飛解釋,“你也是知景朋友,那你知道哥德巴赫猜想嗎?你求證的怎麽樣啦?”
宋寶貝搔了搔鼻子,用口型問白知景:“他有病?”
白知景拍拍他肩膀:“天才都這樣,上帝給他開了一扇門,把其他108扇窗戶都給關了。”
“知景,你對神學還有研究吶?”井飛飛抹了抹眼鏡片上的霧氣,崇拜地看着白知景,“都說數學的盡頭是哲學,哲學的盡頭是神學,我連數學都沒研究明白呢,你已經領先我這麽多了!”
“......”白知景看向宋寶貝,“懂我意思了吧?”
宋寶貝用一種同情中夾雜着憐愛的眼神看着井飛飛:“小天才,以後就和我們混,我幫你把窗戶撬開。”
“我不是天才,”井飛飛還挺謙虛,“知景才是真正的天才!”
宋寶貝嚼着雞腿,一聽這話差點兒把自己嗆死,不可置信地問白知景:“你發明出迷魂藥啦?分我點兒趕緊的!我給小莉用,讓她對我死心塌地。”
“林小莉不是和那拉古筝的好了嗎,”白知景翻了個白眼,“你還沒死心吶?”
“靠!正事兒忘了!”宋寶貝左手一拍桌,右手一抹嘴,壓着嗓子問,“那小白臉可不止搶了我小莉,就上回約架那次,他還找林大力來揍咱們,這口氣不出怎麽能行,幹不幹?”
白知景一個好戰分子,心裏燃起熊熊熱血,沒留神瞄到外頭熱辣的太陽,熱血瞬間凍成冰塊兒了,再好戰的分子也給這36度高溫弄得愛好和平了。
他興致缺缺地說:“不幹,忒熱,等天氣涼快點兒再說。”
“景兒,你咋這樣呢!”宋寶貝遭到拒絕,這下不樂意了,“就這還野熊幫呢,我看叫縮頭龜幫還差不多。”
“你怎麽還侮辱咱幫派呢?”白知景丢下筷子,也不高興了,垮着嘴角說,“你都不愛野熊幫,那你也沒可能愛我了,你別和我一塊兒吃飯了,太傷我的心了。”
“那你也讓我痛苦了。”宋寶貝推了他一下。
“誰痛苦誰改變,”白知景捶了他一拳,“你改變去吧。”
倆人又掰扯了一陣子才和好,宋寶貝都打聽過了,小白臉可不僅是來慰問新生這麽簡單,後天軍訓結束有個四校聯誼晚會,藝高負責出節目,小白臉也要住在基地準備晚會,這時候動手時機最好了,荒郊野嶺的套個黑塑料袋揍一頓,誰也不知道是他倆幹的。
“行,”白知景一聽也是,“那計劃計劃,弄周密些,咱是江湖大幫派,做什麽都要萬無一失。”
宋寶貝說:“你是幫主,我聽你的,你計劃。”
白知景佯做了兩秒思考的樣子,接着站起身,擡臂一揮:“計劃好了,出發踩個點去。”
應許他們醫科大的湊了一桌吃飯,食堂給他們架了個塑料屏風隔開。
他們的飯菜比軍訓那幫新生來得好,飯後還能領一份果盤,應許想起上午白知景和他抱怨來着,說幾天沒吃到新鮮水果,舌頭上破了個口子,疼得他昨晚都沒睡好。
他挑了一盒鮮切的菠蘿,打算下午給潰瘍的小家夥,一擡眼剛好瞧見白知景和宋寶貝往外走,倆人邊走還邊嘀咕着什麽,白知景做了個手刀的姿勢,宋寶貝比了個大拇指。
他們要去做什麽,應許心裏大概有點兒數,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擡腳跟了過去。
“哎,你去哪兒啊?不回帳篷午休啊?”同學喊他。
應許說:“我出去散散步,消食。”
那同學不明就裏地啃了口蘋果:“這麽熱的天兒,散什麽步啊?阿貓阿狗都不往外跑......”
“我去逮貓。”應許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另一頭,白知景和宋寶貝到了教職工宿舍外的小操場。
宋寶貝探聽到藝高來辦晚會的這兩三天就住裏邊,倆人計劃着先踩好路線,晚上在這兒守株待兔,把人拖小樹林裏揍一頓。
“忒熱,”白知景揪了揪領口,“我看都不用咱們親自動手,熱死那小白臉得了!”
“對啊,”宋寶貝一拍手掌,“那小白臉肯定作惡多端,所以老天爺懲罰他呢,這麽大太陽,曬死他!”
“他還沒曬死呢,我先曬死了,”白知景渾身汗涔涔的,迷彩服做工又糙,貼在他身上難受得很,“你曬死了沒?”
宋寶貝也沒好到哪裏去,從頭到腳散發着一股鹹魚味兒,苦着臉說:“半只腳進棺材了。”
“我倆這麽雄偉的體格都快被曬的半只腳進土了,”白知景開導宋寶貝,“你覺着那拉古筝的進去多少了?”
宋寶貝想想小白臉那筷子似的胳膊腿:“估計大半個身子進棺材了。”
“那不就得了!寶兒,咱回去睡午覺吧,小白臉已經受到懲罰了。”
白知景實在受不住,這破地兒沒空調,連冰棍兒都沒有,他覺着自己都要被曬升華了,直接從固态變氣态,連蒸發那步都省了。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宋寶貝也被曬退了,擡頭瞟了眼天上那明晃晃的大太陽,舔了舔快要裂開的嘴唇,猶豫着說:“景兒,那好......”
話音未落,身邊開過一輛黑色奧迪,車輪掀起地上的黃土,連着汽車尾氣,把倆人熏得連連幹咳。
“操!”白知景手掌在臉前扇着風,灰頭土臉地開罵,“什麽排量啊這車,屁勁兒真大!”
宋寶貝“呸呸”吐掉嘴裏的土:“軍訓基地也敢開四輪車到處跑,什麽大人物啊這是!”
奧迪在宿舍樓底下停了,車門打開,副駕下來一人,手裏拎着一個透明塑料袋,隐約能看見裏頭裝着各種零食。
陽光晃眼,白知景沒看清那人樣貌,但瞥見了他手腕上戴的一串佛珠。
“寶兒,”白知景趕緊拽着宋寶貝躲到一棵樹後邊,“就是小白臉!”
宋寶貝義憤填膺:“耍大牌,搞特權,坐轎車!景兒,這人能忍嗎?”
“忍不了,”白知景也挺堅決,“他怎麽還有薯片吃呢?一定要懲治!”
兩個人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個頭,身後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踩點踩的怎麽樣了?打算什麽時候作案?”
倆小孩兒回頭一看,宋寶貝險些吓得把舌頭咬掉:“應、應許哥?你怎麽來了啊?”
白知景心裏邊也驚慌,面上還得裝出一派鎮定樣兒:“我們江湖人的事兒,你一讀書人瞎摻和什麽啊,趕緊回去睡午覺,去去去!”
“你好意思說你,”應許在他汗涔涔的腦袋上薅了一把,“一天不給我惹事兒心裏就不痛快是吧?”
白知景知道自己沒理,嘴上還不肯認輸,悻悻地說,“你是幫裏文化顧問,你得做我的賢內助才行,你怎麽不支持我呢?”
應許差點兒沒忍住笑:“你知道賢內助是什麽嗎你就瞎用?”
“就和幫手差不多呗,”白知景悶聲悶氣的,一腳踢飛腳邊一塊小石子,“你不給我做賢內助,就知道給你師兄做賢內助,怪不得人家說夜防日防家賊難防呢,你淨傷我的心。”
“這都什麽和什麽,”應許被他這一通嘀咕弄得腦袋都大了,認真地說,“一碼歸一碼,你們平時在外邊怎麽玩鬧都行,這回是第一次搞聯校軍訓,上邊多少領導盯着,這幾天別惹事兒,聽見沒?”
宋寶貝解釋說:“應許哥,還不是那小子太嚣張了,你都不知道,之前我找他單挑,他竟然找了體校扔鉛球的來,太過分了......”
“你先回去,”應許對宋寶貝說,“我和景兒聊兩句。”
應許這平靜的眼神一掃過來,宋寶貝也不知怎麽立馬慫了。
他、白知景、應英姿三個是一起長大的,宋寶貝這點倒和應英姿挺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應許哥一說話,偏偏白知景不怕應許,不僅不怕,還敢和應許蹬鼻子上臉的,耀武揚威得很。
“那我先回了啊,你和景兒聊吧。”
宋寶貝吸了吸鼻子,擡腳走了。
回學生宿舍要經過職工宿舍,宋寶貝走到後門,聽見上邊傳來“咔噠咔噠”的聲兒。
他擡頭一看,二樓走廊站着個人,穿了一件白色襯衣,手裏邊拿着一串佛珠在轉,那咔噠聲就是珠子碰撞發出的。
“操!”宋寶貝摘了迷彩帽,仰頭說,“你小子還敢出來呢!還不趕緊藏嚴實點兒!找打呢吧你!”
每天中午這個時間,李佛都要面朝西方默念一段佛經,今天卻被人無禮地打擾了。
“你敢不敢下來!”宋寶貝站在一樓嚷嚷,“諒你也不敢!你離小莉遠點兒知道沒!”
Alpha的味道蠻橫地闖進空氣裏,李佛眉頭微微一蹙,也不生氣,把佛珠重新戴回到手腕上,面無表情地轉身進了屋。
宋寶貝哼了一聲,挺得意地說:“知道怕就好!”
“我才不怕呢,”白知景和應許頂嘴,脖子一伸,挺氣派地說,“我才不管有什麽領導盯着呢,我爸我爹那麽大的領導我都不怕。”
“那性質能一樣嗎?”應許戳了戳他的額頭,“剛上高中就被記過處分,光不光榮?”
“我偷偷行動,”白知景悄聲說,“沒人能發現。”
“想得倒美,”應許愁得很,小家夥有時候腦袋挺靈光,怎麽這時候又犯蠢呢,“他見過你和大寶,結過仇,你們要是真把人摸黑走了,你以為人會不知道?”
白知景一想也是,接着拽着應許胳膊:“那你有什麽好辦法啊?”
“你還以為我給你出謀劃策來了是吧?”應許沒好氣地問。
“你可真懂我,”白知景嘿嘿一笑,“他讓我痛苦了,我就得幹他!”
“你給我消停點兒,”應許在他後腦上上呼了一巴掌,“都哪兒學的這一套。”
“行吧,知道了知道了。”
白知景熱得很,沒忍住湊到應許身邊嗅了幾下,茶香味兒的,清清爽爽,真好聞,比冰棍兒還解暑。
應許見他敷衍的樣子,揪着他的後衣領把人拎到一邊:“聽進去了沒?”
白知景聳了聳肩膀,表情挺無辜。
“景兒,”應許在心裏嘆了口氣,“你要真把人揍了,那我也有麻煩。”
“啊?”白知景這才認真起來,“那不可能,你怎麽能有麻煩呢!”
“我是負責基地醫療的,”應許也開始胡謅,“有人在這兒受了傷出了事,你說我擔不擔責?”
白知景緊張了,抓着應許的手保證:“你早說啊!那我鐵定不揍他,我還和他當哥們兒,我還要保護他!他那細胳膊細腿的,指不定被人一碰就折了,真鬧心。”
應許忍俊不禁:“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成天就想着打打殺殺。”
“和你說正經的呢!”白知景想了想,又憂心忡忡起來,“那你說他要是被曬死了,你還有責任沒?”
“想什麽呢,”應許笑出了聲,“你以為人家是冰棍兒,輕輕一曬就化了。”
倆人沿着屋檐底下往回走,應許把白知景送到宿舍樓下,和他說:“趕緊上去吧,一點半集合,還能睡半小時。”
白知景挺不舍,揪着應許衣擺不放:“八個Alpha住一起,賊味兒了,真難受。”
“嬌氣包,”應許笑話他,“小幫主,就你這樣的還做江湖人呢?”
“我以後走江湖可得住單人标間,”白知景撇着嘴,說完又瞄了應許一眼,“雙人間也行,我和你一塊兒住。”
“傻樣兒,”應許笑着搖了搖頭,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塑料盒,“拿着。”
白知景接過,打開盒蓋一看,擡頭驚喜地說:“菠蘿!給我的?”
“不然呢?”應許眉毛一挑,“給你祭天用?”
“那不給,”白知景把塑料盒揣進懷裏,樂得搖頭晃腦,“應小許,你對我可真好,我也得對你好。往後拉古筝那個就是我鐵哥們了!”
應許被他逗樂了:“剛才不還說他讓你痛苦嗎?”
“誰痛苦誰改變,”白知景抱着菠蘿,美的能冒泡兒,“我已經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