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草莓脆脆鯊

包括葉肅語在內,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冷淡不愛說話的ZZZZ會這樣回複。

“寶貝”二字的餘音還在耳畔尚未消散,葉肅語被這只有嘲諷沒有溫情的兩個字弄得舔了舔唇瓣。

張口就是寶貝,這熟練的架勢,沒說過幾百遍來不了這麽順口。

看來他的Z寶和想象中的還不太一樣,說不定冷酷寡言的皮囊下,和他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轉念一想,葉肅語又覺得也是,如果ZZZZ真是寡言少語的呆子,估計也沒辦法在陪玩圈裏混到這個地步。

葉肅語回憶着聽到的那兩個字,不禁啧啧……就這喊寶貝的聲音,不知道傷過多少妹妹的心啊。

一想到自己面對的可能是更加具有挑戰性的哥哥,葉肅語更加興奮了。

他打開麥,沒有半點生氣,反而語氣滿是笑意地說道:“好的寶貝,我一定管好我自己。”

風流公子音說“寶貝”,又缱绻又溫柔,入耳便是享受。

周憬倒是沒多少閑情逸致去享受這個聲音,他只關心這個叫夙夜的陪玩是不是真的能管好自己。

如果管不好,他不介意再諷刺幾句。

游戲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出乎周憬的預料,在後邊的兩個小時裏,這個頗為聒噪的陪玩,居然只是專心致志地老板聊天,沒有再來試圖和他搭話。

打完最後一把,和老板們說了再見,周憬叼着煙看着那兩個字,眼皮耷拉着,懶懶地給這個陪玩打了個新标簽。

——還算識趣。

周憬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人的好友申請,順便反手回了個問號。

他又不是老板,加來做什麽,浪費好友位,莫名其妙。

啓城五月,入了深夜天幕上倒是能看到幾顆星子。

白日裏天氣苦人,晚上沒了日頭,微風一送,倒是還算涼快。

臨山大學處在啓城繁華的中心區,學校旁的幾個小區,就算是時至淩晨兩三點鐘,依舊有推着車的小攤在街口賣烤串攤餅炒面等等,年輕男女們或坐或立,喝酒聊天怡然自得。

陪富婆老板打了兩個小時王者榮耀以後,葉肅語終于收了工。

今天這工作時長對于他來說算是特殊情況,換做平日,他早就去接一個連睡單子挂在電腦上,然後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但是今天這兩個小時對于葉肅語來說卻加的很值得,葉肅語想起ZZZZ那句“寶貝”,嘴角的笑就怎麽都壓不下去。

把微信切回現實用的賬號,發小李荔山一個小時前問他吃不吃宵夜,葉肅語直接撥了個語音過去,李荔山也還沒睡,兩人便說好下樓吃點。

十幾分鐘後,李荔山和葉肅語坐在小區門口最火的炒面攤旁,要了一瓶啤酒,吃着香噴噴的炒面聊着天。

“只聽那‘寶貝’二字,聲如磬玉,铮鳴清戾,又有促狹之意,婉轉入耳,纏綿悱恻——”“打住。”

李荔山深知葉肅語此人的嘴炮功夫,他挑起炒面裏不吃的香蔥撇到一旁,那雙薄薄的鳳眼眼皮一撩,道,“我叫你出來不是為了聽你講這些亂七八糟的。”

葉肅語對着好友,那玩世不恭的真實性格才在人前展露出來,他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啤酒,毫不在意地說道:“知道了,不就是白佑年回來了,這有什麽值得你和我通風報信。”

聽着葉肅語把白家那最是端方嚴肅的大少爺講的和街邊的阿貓阿狗一樣,李荔山額角青筋跳了跳,就看見對面好友臉上又浮現出了興致勃勃的神色。

“還是說說我的新寶貝ZZ,他和我說完寶貝以後,居然接了一句,管好你自己——居然讓我管好我自己!夠味吧,真的是勁兒勁兒的,太可愛了。”

“後面你知道怎麽着,兩個小時,整整兩個小時,無論我說什麽話題,他愣是沒搭理過我!”挑完蔥姜蒜的李荔山聞言抽抽嘴角,諷刺道:“是我我也不搭理你。”

說完,他就有些後悔,明知道這人最愛撚反骨,還要頂着他的話頭嘴賤,肯定要被惡心了。

果不其然,他剛頂完,葉肅語便眨了眨他好看的桃花眼,那張清隽的面龐上露出些可惜的神色,看着他,語氣格外暧昧親熱地說道:“荔枝兒,如果不是兔子不吃窩邊草,有你在,還輪得到別人什麽事啊?”強忍住把盤子裏的炒面攤到葉肅語臉上的沖動,李荔山咬牙順了口氣,從小到大,葉肅語在他和葉英英面前就沒有正形過,看他離開家的這一年多好似收斂了一點,其實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難移!“白佑年可和你招惹的其他花花草草不一樣,你小心陰溝裏翻船!”他恨恨地詛咒。

葉肅語卻支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說:“知道,荔枝兒這是在擔心我呢。”

……真是他奶奶個腿的話不投機半句多。

李荔山鳳眼似刀地剜了葉肅語一眼,沒好氣道:“你還是繼續講你那個新寶貝吧。”

葉肅語嘴上打趣了兩句發小,心裏也怕真的惹毛了他,順坡下驢地把話頭轉了回去。

“我這個新寶貝啊,聲音好聽,性格可愛,技術強。”

他略略回想了一下前兩個小時的幾把游戲,那真叫一個躺的舒舒服服。

不過嘛,Z寶負責為老板沖鋒陷陣,他負責陪老板聊天逗樂,這叫夫夫一體,分工合作,挺好,挺好。

“臉嘛,尚未得知,不過也不重要,網戀不用網圖怎麽叫網戀?”葉肅語振振有詞。

“你還在用你那個什麽草莓……脆脆鯊搞網戀?真是服了你和葉英英,你們倆遲早遭報應。”

李荔山想起這兄妹倆沆瀣一氣做的那些事兒,真的覺得和他們是發小倒了八輩子黴。

葉肅語卻不以為然:“話不能這麽說,我一不騙財二不騙色,這種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怎麽能叫錯?騙人騙到底,那也是美夢一場啊。”

李荔山說不過他,便冷笑:“你最好是每次都能騙到底。”

又想起要回國的白佑年,他便忍不住道:“你在網上那麽放肆愛,在現實裏怎麽就這麽冷心冷肺呢?我看白大少人家是真的——”葉肅語收起了不入眼底的淺浮笑意,打斷了李荔山的話:“他喜歡我我便要喜歡他?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李荔山沉默。

不喜歡嗎?高中的時候,讀大學的白佑年遠在城郊的大學城,葉肅語都能翻牆出去找人家玩,那時候是怎麽說的來着?看着白佑年的臉可以多吃兩碗飯。

生日更是大張旗鼓地給人家弄驚喜,嫌平日裏白家的這個哥哥為人太端正不茍言笑,特意逗他樂。

誰看了,都是暧昧至極。

偏偏只有葉英英是葉肅語肚子裏的蛔蟲,告訴李荔山,這就像她追星一樣,喜歡享受的是追的過程,又不是真的要和人家你侬我侬。

她還今天一個牆頭明天一個牆頭呢,葉肅語能有幾天長性?果不其然,葉肅語後面又去為學校裏一個清純挂的漂亮妹妹當護花使者了,至于白佑年,一個人考研出了國,聽說走前買醉了好多天。

李荔山總害怕有一天葉肅語會被挂上表白牆挂上微博,但是不得不承認,自己這發小水平确實厲害,這麽多年了,傷心人雖多,卻沒人怨過他。

盤子裏的炒面被風吹冷,李荔山用筷子攪了攪,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一根煙被遞到了他的面前,夾着煙的手指修長白皙,骨肉勻稱,擡起眼,是葉肅語換了笑臉對着他。

“荔枝兒,都是我的錯。

明天叫上英子去喝酒,別煩了?”……李荔山心裏自嘲地笑了笑,接過煙,拿起桌上的打火機點着,悶悶地點了頭。

葉肅語會喜歡誰?眸光在發小那張臉上掃過。

昏黃路燈下,正在抽煙的男生皮膚白皙幹淨,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眸子,慵懶的眼尾向下垂,窄窄的雙眼皮卻向上微揚,笑着眯眼的時候,便格外的招搖勾人。

白霧從那總是勾着的嘴裏吐出,那恍若絲帛般優雅順滑的聲音正在講和那位新寶貝打游戲時的趣事。

禍害。

李荔山想。

還是葉英英說得對,葉肅語就是個沒心肝的,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愛。

喝了點酒,吃完宵夜,沒心肝的葉肅語和李荔山告別,各回各家。

他眯着困倦的眸子洗澡刷牙,躺上了床。

似乎是因為李荔山提了幾次的緣故,白佑年那已經模糊的臉和身影在腦海裏轉悠了一圈。

葉肅語已經記不清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了。

但是他做事向來有分寸,從白佑年難受買醉出國,也不曾找過他的麻煩就可以看出來,他當時肯定對白佑年說的很明白。

既然如此,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就算是白佑年回了國,堵在他的面前,那又如何。

他不感興趣的,再好也不要。

快要入眠,葉肅語又想起自己好像在單子結束前加了新寶貝的游戲好友,他掙紮着拿過手機打開王者榮耀看了一眼。

ZZZZ1拒絕了他的好友申請,并且回贈了一個問號。

噠噠噠,葉肅語再次發送了一條好友申請,嘴角噙着笑睡了過去。

同樣的夜,狹窄的巷子裏燈火稀疏。

巷子裏的舊屋多半被屋主隔了許多間租出去,住了很多來啓城打拼的外地人。

又接完一單的周憬放下發燙的手機,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背脊。

王者榮耀的界面還沒退,一條好友申請彈了出來。

又是那個夙夜。

周憬眯起眼,腦海中浮現出打上一個單子的時候,那人從頭到尾沒停過的和老板們聊天的樣子。

聲音不錯,就是人聒噪了點。

還有什麽……哦,還算識趣。

打完單子以後,他才看見微信上叫軟軟的老板還跑來和他解釋了,說夙夜是陪聊,不是幹陪玩的,話有點多,叫他別和夙夜生氣。

生氣肯定不至于,周憬看了眼那個發過來的好友申請,這次附上了備注。

那人的聲音在腦海裏劃過,周憬準備點拒絕的手頓了頓。

……啧。

雖然技術平平,還很聒噪,但是也不算煩人,就這樣吧。

放在拒絕上的手指點了下接受,周憬退出王者榮耀,轉頭就把這件小事丢在了腦後。

工作時間結束,周憬把幾臺手機都插上數據線開始充電,然後關掉電腦。

狹小的屋子只有一個放着電腦一組小沙發一張折疊桌的客廳,以及用拉着的挂繩隔開的小房間,裏面擺了一張上下鋪的木床。

就連衛生間都是和隔壁共用。

周憬拿了毛巾端着盆子,走到簾子處掀起看了一眼,上鋪黑黝黝的沒有光線,應該是睡着了。

他輕聲打開屋門,外面也一片漆黑,大家都關了燈省電。

走了幾步,摸索到衛生間的燈,周憬摁亮進去沖了個澡。

熱水沖走了身上的疲憊,周憬洗漱完又端着盆子出來,身上換了件曬過的白T,陽光的味道讓人覺得舒适。

這樣周而複始的日子過了一年多了,周憬看了眼自己這件皺巴巴沾了污漬的T恤,上面印着個奢侈品牌的logo,他笑了笑,上次穿着這件T恤被隔壁屋的女租客撞到,還問他是在哪買的A貨,看着挺像真的。

曾經的生活就像幻夢一場,而如今的,才是真實。

此時已是淩晨三點半,大多數人都陷入了黑甜夢鄉裏,周憬卻還有很多事沒做完。

把洗過的衣物推開窗夾在屋外的繩子上晾了,周憬坐到折疊桌旁,按照慣例,他開始清算昨天的收入。

昨天的運氣還算不錯,有一千塊和九百塊這種平時不多的大單,也接了幾個幾十塊一百塊的小單子,加起來有兩千四。

把帳一條條輸入記賬軟件,周憬看了眼自己買的理財,又算了算存款,才覺得安心。

桌上攤了周旸的作業本。

周旸上初二,學習成績還算不錯,就是有些偏科,和他一樣,數理化學的都輕松,政史地拉胯得一塌糊塗。

把頭發紮起,周憬想着是時候抽空去剃頭了——他有這個想法不是一次兩次,但是每天都沒空出門。

并不算多年長的哥哥彎下腰,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了弟弟的作業。

紅色的圓珠筆劃過紙張,淩厲又有風骨的字跡漸漸填滿錯題的旁邊。

周旸是在噩夢中驚醒的。

他自從兩年前的那事以後,總是時不時地做噩夢,但是他從未和哥哥說過。

男孩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爬下床,摸了摸汗濕的衣服,想去端杯涼水喝。

下鋪沒有人。

他知道哥哥每天都會接單接到很晚,平日裏住校沒辦法,周末回來他都會提前寫完作業,就是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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