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草莓脆脆鯊
啓城二中召開家長會的這天，老天爺非常給面子地放了晴。
中午吃過飯後，周旸回到教室裏，開始緊急處理他的課桌。
漫畫書、寫滿游戲攻略的筆記本，以及桌面上無聊的時候畫的那些小人全部被周旸一一清理掉，他的幾個兄弟坐在旁邊的課桌上等他，看着周旸這緊張的樣子頗為咂舌。
“旸神，不至于吧！這麽大陣仗，你可是全年級前五十诶，我們這種倒數的都沒這麽誇張。”
“不過說起來，之前好像确實沒看過旸神的哥哥來過，旸神，你哥哥是不是很嚴肅啊？”聽着好友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在那八卦，周旸把最後一絲他沒有認真學習的證據清理掉，然後擡起頭，目光幽幽地望着那幾個校服穿得吊兒郎當的人。
“你們幾個記住，今天你們和我，不熟。”
被單方面開除了一天好友籍的幾人：……“我們沒有一起翻牆去上過網，沒有翹過自習，沒有和隔壁的人打過架，知道了嗎？”周旸生怕哪個嘴不老靠的偶遇了他哥哥把他做的這些事情給禿嚕出去，不放心地叮囑了一遍又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保證營造好旸神你的乖孩子形象……”幾個人聽周旸念叨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他們一邊點頭，一邊簇擁着周旸走出教室。
就算是這樣，周旸一想到今天下午周憬要來還是覺得分外緊張。
他看了一眼走廊外飄着雲朵的藍天，以及自己慘不忍睹的文科成績，在心裏祈禱班主任千萬不要把自己那些事全部上報給周憬。
他哥哥已經夠忙了，真的！家長會在下午三點召開，午睡起床鈴剛響過，學校門口就被家長們堵了個水洩不通。
各式各樣的車在二中門外的直道上排成一條長龍，大多數的家長就算是再忙也抽出了空來參加這一次家長會。
周憬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正裝。
雖然不是多麽昂貴的西裝，只是普通貨色，但是穿在周憬身上依舊顯得男生肩寬腿長，氣場十足。
出示了家長會邀請函，周憬走進了闊別已久的初中校園裏。
四年前，他也曾經在這裏學習生活，最後考入了隔壁的八中高中部。
目光掃過挂着紅色橫幅的教學樓，綠樹環繞的操場，他的心中不由了一股恍若隔世之感。
随着家長人流一起走到初二教學樓下，告示欄上張貼着分外顯眼的期中考試紅榜。
很多家長都為這張榜駐足不前。
周憬雖然已經看過了周旸的成績條，但也不能免俗地走到了榜前。
總分年級前五十的紅榜貼在第一張，周旸的名字非常好找——當然，不是說周旸高高挂在榜首上，相反，他的弟弟正好是這個榜的最後一名。
啓城中考要考九門課，其中思想品德是開卷考試，其他的都是閉卷。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周旸根本就懶得去背歷史地理，估計上課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呆。
不然……視線偏移，周憬看向隔壁單科前三十的紅榜，初二一班周旸的名字霸占了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四張單科榜的第一名。
就周旸這四科的成績，其他科目要是稍微平衡那麽一點，拿年級第一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啊呀，這個一班的周旸理科好像很厲害哦。”
“理科厲害在初中也不行的呀，初中講的是各科目都要學好，你看他年級前十都沒進的……”耳邊閃過家長的議論聲，周憬輕輕瞥了他們一眼，随即離開了告示欄處。
開家長會的時候，學生們被組織在學校的大報告廳看電影。
幕布上投影正在播放家長會的傳統保留項目《建國大業》，學生們都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聊天的聊天偷偷玩手機的玩手機，心思根本就不在電影上。
一個小時後。
如坐針氈的周旸喝完一瓶旺仔牛奶，下定決心對旁邊的好友們說道：“你們在這裏待着，我出去透口氣。”
“诶，旸神，一起去啊！我也待不住了！”有人立刻應和道。
“啧，叫你待着就好好待着，不要到處亂跑給老師添麻煩知道嗎？”周旸在家裏是小貓一只，在學校裏卻俨然一副校霸做派，說一不二。
完全把周憬的雙重标準和專制獨裁學了個十成十。
彎着腰從報告廳的後門溜走，周憬一個人去廁所沖了把臉，然後走到了初二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找了個長椅坐下。
教學樓還很安靜，每個班都在各自召開家長會，走廊沒有人走動。
周旸又在腦海裏過濾了一遍，自己沒有把任何危險物品留在課室裏吧？視線望着二樓的樓梯口，那裏左轉就是初二一班的教室。
應該沒有吧……“同學，你在這裏幹什麽呢？”身上挂着紅色接待绶帶的女生走到了周旸的旁邊：“學生要去報告廳統一觀影……”啧。
周旸視線移到女生的身上，輕輕掃了掃她的臉，張口就是胡話，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我有病，我要曬太陽才行。”
陽光下的短發男生雖然五官還稚氣未脫，但是已經能看出幾分帥氣的影子了，穿着校服懶散地在木椅上，和大多數同齡人簡直就不在一個畫風裏。
是周旸……女生在心裏小小地尖叫了一聲。
她瞬間忘記了自己的執勤任務，腳黏在地面，有心想要和初二女生默認的級草多說幾句話，又不知道開口要說什麽。
周旸敷衍完執勤生，便繼續糾結自己的事兒去了，根本沒發現女生還站在他旁邊沒走。
第二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分班的家長會終于開完了。
周旸“唰”得一下站了起來，把還在猶豫的女生吓了一跳。
“啊！”女生抱着執勤表往後退了一步。
周旸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看到女生有些無語，說道：“你怎麽還在這？”被曬得皮膚發紅的少年在陽光下，看起來耀眼又帥氣。
“哦，我是初二一班的周旸，你記名字吧。”
周旸想起來自己還沒報名字，不在意地對執勤的女生說道。
說完，他拔腿就走，走出幾步，又突然回頭。
男生的臉變得比山上的天氣還快，剛剛還是不耐煩的樣子，轉過頭時，眼睛卻笑得彎彎的。
“同學，今天是家長會，行行好，就別記我名字吧？你改天補上都行，嗯？”抱着板子的女生被這笑弄得頭暈，她聲如蚊讷地“嗯”了一聲，然後目送着周旸離開了。
爬上二樓，周旸趴在後門的縫隙往裏面偷偷看了一眼。
站在講臺上和班主任聊天的可不就是他哥嗎！班裏留下來接待家長的兩個女同學從前們走出來，臉上滿是興奮，都沒注意到後門那兒還趴了個周旸。
“旸神的哥哥也太帥了！我操，比旸神還帥好多！！！”“這怎麽比啊，旸神在他哥哥面前就像是小孩子好吧，啊啊啊！我太吃這款了！”“我剛剛站在那兒一直忍不住看旸神哥哥的辮子，太酷了吧，好像小說裏的霸總……”完全就是小孩子的周旸：……算了，是他哥，他忍。
周憬和班主任聊完出來，就看見挂着讨好笑意的弟弟乖順地站在門口迎接他。
“哥，累了吧？我們老師都說啥了？有沒有誇我表現好啊？”“你也好久沒回二中了，我帶你去逛逛呗！”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幹了什麽事兒就藏不住底。
周憬瞥他一眼，語氣平靜地說道：“也沒說什麽，就是說你歷史課和同學聊王者榮耀配裝，政治課睡覺，地理課看漫畫。”
周旸聽得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還，還有嗎？”“嗯？你是說自習課逃課打籃球，還是住宿的時候翻牆去網吧？”……救命。
周旸兩眼一黑，吾命休矣！跟在哥哥的身邊走出學校的周旸完全不複在學校裏威風凜凜的樣子，就像一只被拍下了全部作案過程的小貓咪，喪氣又煩惱。
周憬也沒有出言寬慰弟弟，任由周旸在那做心理準備接受來自他的懲罰。
周旸悶頭跟着周憬的步伐往前走，走着走着才發現好像路線有些不對——貌似周憬并不是要帶他回家。
站在商場的大門前，周旸懵逼地眨了眨眼。
難道這裏面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小黑屋基地？周憬帶着周旸坐直梯上了頂層，走到了一家很火的西餐廳前，門口有服務員出來迎接，笑容甜美地問道：“您好，請問有預定嗎？”“嗯，訂了五點的位置。”
聽着哥哥和服務員報手機尾號，周旸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服務員帶着兄弟二人走到餐廳景色最好的落地窗旁的位置前，把桌上預定的牌子拿走。
“二位稍等，馬上給你們上餐。”
……啪。
周憬伸出手，在周旸面前扣了個響指。
穿着正裝的男生看起來已經很像個大人了，無論是神情姿态還是面容都不再青澀。
“哥……”周旸回過神來，喃喃道。
“怎麽了，你不是想吃這家店的牛排很久了嗎？”周憬拿起桌上的紅酒，給自己和周旸倒了一點。
周旸看着哥哥，眼眶有些發酸：“我以為……”“以為我會罵你？”周憬把酒杯放到了周旸的面前，“你也不用腦子想想，你班主任知道什麽是王者榮耀的配裝嗎？”“你幹的那些事兒，你哥我初中的時候都幹過，還用得着老師來和我打小報告嗎。”
周憬語氣略帶嫌棄地說道。
周旸悶悶地“嗯”了一聲，努力地憋住自己想哭的沖動。
“慶祝你考了年級前五十，還不錯，再接再厲。”
周憬對着弟弟舉起了杯，“今天獎勵你喝一點酒。”
周旸手指緊緊攥着酒杯，看着自己的哥哥，終究還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哥，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學習的。”
少年鄭重地承諾道。
“行了，認真把其他科目補一補，初二馬上就結束了，你也該收收心了。”
“哥！我會的！”紅酒醇厚微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來，周旸看着餐廳水晶燈下動作優雅的哥哥，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幸福。
半個小時後。
周憬看着周旸紅撲撲的臉蛋，制止了男生把紅酒當可樂喝的動作。
“還喝？”周憬奪過了周旸的杯子。
周旸今天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現在又一下子踩在了天堂裏，喝完酒的思緒開始飄飄然起來。
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哥哥，周旸舔了舔唇，滿懷期待地大膽發問。
“哥，今天晚上我不想寫作業了，你陪我打游戲好不好？”周憬：……真是個給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的小兔崽子。
本來想開口讓這個崽子愛爬哪爬哪，前幾天看的電影畫面又從腦海裏閃過。
沒有關愛和陽光的童年給人帶來的陰影會相随一生，周憬并不希望見到周旸變成這樣。
他希望自己的弟弟，像一個普通的小孩一樣，有認真學習的時候，也有貪玩放肆的時候。
嘆了口氣。
周憬在周旸亮晶晶的眼神攻勢下低了頭。
“好，哥哥今晚陪你打游戲。”
“耶！！！”周旸站起身一個健步沖到周憬的旁邊，給自己的哥哥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有多久，周旸沒有在自己的面前這麽大膽放肆過了？周憬感受着周旸身上傳遞來的少年熱度，心中有一塊地方被熱度熨帖得很溫暖。
一切都會變好的。
就算是為了周旸，他也要往前走。
七點鐘，兄弟二人住着的出租房裏。
久違地碰到了手機的周旸興奮得像只麻雀，王者榮耀的三排界面，周憬把老板“草莓脆脆鯊”邀請了進來。
“你哥我還要工作，你不許把麥打開，玩你的游戲，知道嗎？”周旸小雞啄米般點頭：“知道知道，我不會打擾哥哥你工作的。”
幾秒後，草莓脆脆鯊的帶着埋怨的撒嬌聲音在隊伍頻道裏響起。
“哇，哥哥！你終于上線了，這幾天找你都有事，我還以為你要攜款潛逃了呢！”清甜的少女音在看見隊伍裏還有一個人的時候頓了頓，語氣立刻轉變。
“Z神，這是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