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陪你長大
飯後,徐家信拉着江以洲打起了游戲。正在屠殺之際,周晚月喚了聲江以洲。
她從他的房間裏走出來,手裏拿着的正是他的手機。她有些惴惴不安,輕聲道:“你的電話。”
江以洲的游戲再也沒打下去,他神色一下子就變了,那複雜的神色裏有慌亂,有訝然,最後化為一些不屑,他冷笑兩聲,慢悠悠地起身,佯裝毫不在意地接過手機。
可他的手是收緊的。
周晚月跟了兩步,江以洲便頓住腳步,側過臉,道了句:“外面冷。”她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所以,她的腳步就定在那兒,再也挪不開。徐家信在狀況之外,他回頭,催促道:“小月子,來,幫他打完這把!趕緊的。”
“你跟空氣打吧。”
“???”
那天晚上,徐家信一個人打單機打到了十一點多,這才跑回家。周晚月窩在客廳的沙發裏,看了一會兒書,眼睛就快眯上了,可一看點,人還是沒回來。
江以洲沒回來。
她又無端地憂愁起來,心裏充滿了悔恨。果然不能太聽他的話,要是跟着出去,就不會這麽擔心了。
她想了解他,想走近他的世界,可是,在他那沉默而隐忍的神色下,她也從未敢問過一句。
一直到淩晨一點。江以洲才回來了。等待他的是燈火通明的屋子,和疲倦睡去的女孩。她就這麽蜷縮在沙發上,保持着一個等待的姿勢。臉上也不再笑意盈盈,而是帶着憂慮。
江以洲就這麽站在她面前,低眉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直到他察覺過來。他思索了半天,這才調整好姿勢,輕松地把她抱了起來,徑直走向她的房間。
她很輕,也很小,他估摸着自己單手也能把她抱起來。
可手剛放下去,周晚月就驚醒了。她一睜眼,就看見俯身看她的江以洲,他的一只手還扶着她的腰,正把她往床上放,另一只手則把被子往她身上拉。
她連忙拉住了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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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洲一愣,一瞧,周晚月已經醒了,她的眸子裏寫滿了緊張。她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是不是要走了?”
從來沒響過的手機突然響了,雖然那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可從他的神色裏,她卻看到了太多的東西。
江以洲沒有回答,反而笑她:“你怕我走?”
“不是……我就問一下。”周晚月道。
“那也別拉着我。”
“哦……”
她連忙放手,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臉,生怕又不争氣地變了顏色。她也不知道自己那麽厚臉皮的一個人,怎麽在他面前那麽容易臉紅。
江以洲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走到門邊,似想起了什麽,回頭,看着她道了句:“不要熬夜做題了,寫不完就告訴我。”
“你怎麽知道?”
“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周晚月聽到這句話,簡直要哭死,她用手劃了下,有些沮喪,她瞅他,說:“沒寫完,你生氣了,罵我笨怎麽辦?”
“我什麽時候罵過你了?”他眯眼。
“就是第一次的時候。”
“不是道歉了?”
“可是你就是罵了。”
江以洲皺眉了,所以他當時為什麽要那麽說?然後,她為什麽那麽較真?明明是逗她的。
他深呼吸了一下,擺出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誠懇态度,放軟了語氣,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說:“你一點也不笨,你很聰明。”
“真的。”
似是怕她不信,江以洲又道了句:“周晚月,我答應你,我不會生氣的。”
是的,永遠都不會再生氣。
為了江以洲那句話,周晚月興奮地更睡不着覺了。結果第二天,睡到了早上十一點才起床,她那個悔恨啊,只是今天居然沒聽到敲門聲。周晚月連忙洗漱,乖乖正正地照着鏡子梳頭,穿衣服。以前一個人在家時,她很随意,經常套上一件運動服就好了,而現在,她每天都要精心挑選搭配,确保自己完美出席。
她很想讓他看看自己漂亮的樣子,最好能達到那種一見鐘情的感覺!周晚月糾結了很久,最後還是穿上了超短裙。那條裙子是蔣希慫恿她買的。
蔣希說,女孩子就是要盡情漂亮。
她努力克服了心裏難關,這才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奇怪的是江以洲居然不在家裏。平日他很少出去,要麽給她補習,要麽就打游戲,看書,在這裏他也沒什麽朋友,能去哪裏呢?周晚月有些急,出去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去了徐家信家裏,誰知徐家信也不在。沒有辦法,她只能先回家。
大約下午三四點的時候,門鈴才響了起來。周晚月一聽到,連忙飛奔出去,果然是江以洲,是帶着傷的江以洲。
周晚月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江以洲見她,難得的勾了勾唇,他用手背抹了抹自己有些狼狽的臉,問她:“睡醒了?”
周晚月沒忍住,眼眶一熱,她嘟囔着:“你怎麽受傷了?”邊說着,邊把他拉進來。江以洲本是最讨厭人對他拉拉扯扯的,但這一個多月以來,竟已經習慣了她在他身上的小動作。他沒拒絕,跟着她坐到了沙發上。
她拿出了醫藥箱,快速地拿出碘酒棉簽,給他擦拭傷口。他的臉有青紫的痕跡,手臂上有劃傷,褲子也摔破了一個口子。
“你去哪裏了?怎麽會有這麽多傷口?”
江以洲說:“自己摔的。”
他的表情倒是很認真,只是周晚月不怎麽信。要說徐家信那種人摔跤還有可能,江以洲怎麽可能?八成是打架了。
“真的?”
“嗯。”
“真的不是有人打你?”
江以洲呵呵:“誰敢打我?”
他又流露出那種與生俱來的驕傲。
周晚月嘆了口氣,拉起他的褲子,便見膝蓋那裏紫了一大塊,怪不得他剛才走路的時候有些歪歪扭扭的。給他處理好傷口後,她又打濕了一塊毛巾,曲着腿,彎下腰幫他擦拭着臉。
她的裙子拂過他的雙腿。
江以洲挪了一下身子,咳了聲,說:“穿着裙子,就不要跳上跳下的。”
這話說得周晚月耳根子都熱了,她猛的站起來,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看他一眼,說:“不好看嗎?我新買的哎。”
江以洲無語,這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嗎?
他斟酌着怎麽開口,他垂眼,最後憋了兩個字,說:“太短。”
周晚月一怔,忽然想起自己剛剛在他邊上各種親近,頓時了然了什麽,她連忙捂住臉,跑回了房間,換了條褲子,怎麽跳都沒關系的那種。
今天的功課耽誤了一下,所以等上完課,也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今天她題目做得慢,錯得多,但他的确也沒生氣,只是機械重複着講題,似乎她一按,他就可以啓動。
刷完題目以後,周晚月洗了澡,便跑去江以洲的房間,想看看他睡了沒有。結果發現他正站在陽臺邊上看月亮,于是便踮起腳,偷偷地走到他身後,踮起腳,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笑:“猜猜我是誰呀?”
江以洲身子僵住了。她就在他的身後,鼻間滿是她身子傳來的沐浴清香。她的手很軟也很熱,在他的手心裏傳達着溫度。
“怎麽不說話?”
“周晚月,別鬧。”他說。
周晚月撇嘴,她放開手,走到他旁邊,說:“你在幹什麽呀?”
“看月亮。”
“哦。那我和你一起看。”周晚月說着,也學着他的樣子,一起趴在欄杆上,仰頭看着那輪明月。
不遠處便是大海,明月照着遼闊的大海。
“你有話要問我嗎。”江以洲忽然開了口。
周晚月當然聽得出來,她忙說:“我問了,你就會回答嗎?”
“嗯。”
“你……爸爸媽媽怎麽了?”
江以洲似乎早已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他唇角閃過嘲諷的笑,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也沒什麽。只是周晚月,你知道嗎?不是每一個小孩子,都能得到父母的愛的。”
他輕描淡寫,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與他無關。
“也許……是你誤會了呢?”
“有什麽好誤會的呢?你也看見了,我出來的這兩個月裏,他們連一通電話都沒有。”他嘲笑着,像是在嘲笑着自己。
周晚月很想努力地為他的父母找借口,就好像這樣就能安慰他了一樣。可是她支吾着,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可是,怎麽會呢。江以洲那麽聰明,那麽優秀,怎麽會得不到父母的愛呢?
“你是不會明白的。”
“江以洲……你很難過嗎?”她輕聲問。
江以洲笑笑,說:“有什麽好難過的,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的。”
可是聽了這句話,周晚月很難過。她低着頭,咬着唇,不知道說什麽是安慰他,只是偷偷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有些驚訝,随即,似笑非笑道:“周晚月,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她執拗地握着他手,堅定地看着他說:“我和徐家信都是你的朋友,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是嗎。”
“我保證。”
江以洲很想去相信周晚月的承諾,但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頭,說:“周晚月,謝謝你。”
“如果我從小就認識你的話,那就好了。我一定天天陪你上學,陪你讀書,陪你吃飯,陪你長大。”周晚月說着,又握緊了他的手。
他看向她,她的眼眸,跟月亮一樣漂亮。
可惜第二天,就沒有江以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