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左伊吐得眼淚鼻涕橫流,難過的要死,不停地死勁按着沖水按鈕。

在一片嘩啦啦的沖水聲中,心中的懊悔和羞恥翻騰。

從前她從來不曾因為錯愛秦駿而後悔,就算是上一次分手的時候也沒有。

這是第一次,她後悔到恨不能把頭伸到馬桶裏溺死。

秦駿從家裏出來,回到座駕上。

狼狽又無奈地回望了眼家園,秦駿對助理說:“你盡快安排左小姐出國。”

助理說:“是。”

秦駿的助理以為是個簡單的任務,但是沒想到他連左伊的人都見不到。

那天之後,左伊過上了與世隔絕的日子。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手機關機,無論按門鈴都無動于衷。

連好朋友易雯和晏平都進不了家門。

助理從秦駿處得了鑰匙,但是門從裏面反鎖,打不開。

三人商量了下,還在很怕她失戀一時想不開尋死。助理征求了秦駿意見之後找了消防隊來對門進行破拆。

結果吵了半天,剛要用千斤頂老虎鉗子之類的工具強拆,門打開一條細縫,裏面還栓着鐵鏈。

門縫裏一只通紅的眼睛從蓬亂的頭發下面冷冷地向外看着。

消防隊員都給震住了。

助理擠上去,也有點瘆的慌,但是總算從門縫裏看出是左伊本人,而且還活着。他松口氣說:“左小姐,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是這樣的,秦總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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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伊說:“滾!”

然後就是轟然一聲關上門。

消防隊長說:“這人還活着,我們不能拆門。”

說完就收工了。

易雯把門敲得山響,大聲讓左伊出來。

左伊又開了道門,還是那副死樣子,甩出一句:“我沒事,讓我一個人待會。”

助理又湊過來,急切地說:“左小姐,關于出國的事,能把護照……”

左伊說:“滾!”又把門關上了。

易雯氣急敗壞地訓助理,“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人現在不想跟你說話,多讨人嫌。”

助理沒有辦法,只好說:“那我替秦總拜托二位多費心。公司那邊正在危機公關,這邊實在不能再出新聞了。”

助理走之後,左伊也沒有再出現,只給易雯手機發了個短信,說:“過兩天聯系你。”

易雯也沒辦法,明白這道情關是要每個人自己去闖。

人只要活着,就不是事。

門外終于清靜。

在家裏昏天暗地地蝸居幾天,左伊現在哪裏都不想去,誰也不想見,什麽也不想說,無所謂饑飽,無所謂生死。

旁邊有人的時候她可以表現出憤怒和憎惡,分手說的幹脆利落。但是真正一個人了,沉默下來,無邊無際的悔恨和抑郁的情緒在一點點啃噬着她。

好幾次她站在陽臺上,伸出頭去看地面,地面仿佛旋轉着靠近,最後撲面而來,壓在她面前,透不過起來。

她眼前出現了一幕畫面——四肢扭曲的女子趴在西面的水泥路面上,身下一灘血,死不瞑目的樣子。

如果就這麽死了,那個男人也許會怎樣?

大概會傷心一下,然後就會忘記她,開始新生活。以後偶爾想起“左伊”這兩個字,恍惚記得是個糾纏了半生的女人,然後就把她從頭腦中趕走,抹殺她存在的證據。

她的朋友也會傷心一下,但是之後生活仍舊繼續,她什麽都沒留下,像鳥掠過水面,只來得及激起一串漣漪,然後就了無蹤跡……

不不,她不能就這麽結束生命,那樣的話,她就是什麽都不是,她死去的媽媽會傷心的。

為了她媽媽,她也不能走上這條路!

她活着,是她母親生命的延續。

她死了,就是她母親的生命在她身體裏再死一次。

左伊抓着陽臺的欄杆,一點點滑落下去,整個人都頹敗了。

她瘦得厲害,手背上的青筋浮出來,一條條含着冤屈。

洗澡的時候她想起上次這麽折磨自己,是上一次決心和秦駿分手的時候。

那時候下了那麽大的決心,還和媽媽約好開始新生活。她也以為是新生,沒想到轉眼就食言,然後轉眼就被秦駿的背叛打臉。

她辜負了母親,辜負了她自己,辜負了所有對她抱有期望的人。

她以為的執着其實是犯賤,她以為的寬恕其實是一錯再錯。

活該!——她對自己說——活該你遭這麽大罪!誰叫你犯賤!

鏡子裏的人消瘦蒼白松懈,頭發亂七八糟。

她拿出剪子,一刀刀剪下去,亂發四散在地磚上。

無所謂發型,她就像快刀斬亂麻把過去不好的龌龊的肮髒的執念都剪掉一樣。

如果再犯賤,就去死吧——她對自己說。

天色已經晚了,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其事沒什麽太多能帶走的,值錢的就一些首飾,衣服她随便撿了幾件家常的,那些過季的禮服帶走也沒什麽價值。

上次砸家具的時候,把很多她自己的東西也砸了,後來都是秦駿添置的,她不想碰,都是些身外之物,沒用。連衛生間自己的洗漱用品都塞的進去,統共弄了一個航空行李箱,一個大運動手提包。

拖着箱子,她走出幾天未出的家門,把鑰匙丢在門口垃圾箱裏,這标志着她徹底無家可歸。從此之後這裏就不再是她的家了,只是曾經暫住過的秦駿的房子而已。

她給易雯打電話,打算投奔。易雯卻出差去了外地,抱歉地讓她先去晏平家落腳,等回來一定接她過去當房客。

晏平畢竟是男人,雖然是個GAY蜜,但左伊還是不想麻煩他,打算找個酒店住一陣子再說。

晏平的電話打過來,主動邀請。竟是易雯已經聯系過他。

“你開車來我家?”

左伊說:“……車是挂在秦駿公司名下的,我不打算帶走。”

晏平說:“這樣啊……那你等着,我打車去接你。”

左伊坐在門口旅行箱子上等。

這個社區是本地最好的高尚住宅,有些鄰居左伊之前也認識。

天色不算太晚,來來往往還有些人,有些人看到她神色古怪,走過去還要竊竊私語一陣子。

左伊并沒有在意,不過想到大概前一陣子的“豪門奪夫”已經有相當的知名度了。

此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她大概還是要生活在這件事的影響之下。

再想不開的事情都想開了,這麽點指點看不開可不大好。

晏平不長時間打車過來,幫她把行禮搬上後備箱。

兩人上車,去了晏平的家。

晏平小心翼翼地看左伊臉色,“你……還好吧?”

左伊說:“嗯。挺好,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晏平說:“你……”欲言又止,“……我最近在做一個設計,正好可以幫着做做看。”

兩人到了晏平的家,他家住在一棟公寓樓裏,地方寬敞,雖然離工作室稍微遠點,但是坐地鐵的話還算方便。

晏平把床讓給左伊,自己住沙發。

左伊不好意思,晏平執意如此。

左伊說:“你不用像對待易碎品似的,要碎早碎了,我挺抗摔打的。再說多大點事啊。”

晏平說:“我知道你堅強。”

他讓左伊用電腦看設計稿,自己去廚房做飯。

晏平的廚藝比左伊還好,也不用幫手。

左伊一張張設計圖看下去,偶然點到了網頁上的浏覽記錄。

幾個聳人聽聞的标題跳出來。

她點進去。

十幾分鐘後,晏平從廚房探出頭,叫她吃飯,就下了點面條。

叫了兩聲,左伊沒有回答,晏平心裏咯噔一下,擦着手,走出來。

左伊盯着電腦拉動鼠标。

晏平看電腦上的內容,就明白了。

左伊沒想到,她閉關幾天,再出來,網絡上的風評就全變了。

各種爆料層出不窮,真假參半,聽上去卻像是真真兒的。

在這個新的故事裏,她變成一個對男人糾纏十幾年、用盡手腕、本身也是小三上位的心狠手辣女人,心理扭曲、精神變态。

最過分的部分是說,她之前生活作風不好,導致不孕,用盡辦法想用孩子套牢男友,無奈總是不成。男友默默忍受她的精神暴力多年,終于受不了壓力,提出分手。她以自殺威脅逼婚。男友出于責任心,還是遷就。

這時男友遇到了真愛,兩人怕刺激到惡毒而神經質的左伊,而選擇地下交往。

豈料在聽聞男友的背地交往的新女友懷孕之後,左伊找到新女友肆意毆打。

這才有了後面新女友跳樓事件。

爆料貼下面還有視頻鏈接。

視頻似乎是用手機偷拍,但是仍能清楚地看到确實是左伊在對左佑打罵施暴。簡直是鐵證如山。

幾天各大論壇的轉載和輿論造勢後,輿情一邊倒地唾棄她,她成了活該被人甩沒人要的變态女人,而事件另外兩人成了無辜受害者。

晏平默默地在她身邊坐下,和聲細語地說:“別聽網上胡說八道,他們都是造謠——”

左伊說:“三人成虎,看來全世界都要和我為敵了。”

晏平說:“了解事件真相的人是不會信的。我們都相信你。不是有這麽個說法麽——跌倒人生谷底的好處就是可以看清楚身邊的人,哪些是真朋友。”

左伊說:“……一切都是那個女人的陰謀。”

這些邏輯缜密的編排,令人恐怖的推廣量,如果如果再不知道有幕後黑手,就真是傻了。

左伊不知道是誰在什麽時候錄下自己打人視頻,她只能隐約想起自己确實在書店裏對左佑動手,但是錄像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根本顧不上留心這個。就是在那種情況下着了那女人的道。

她居然倒黴到既被狠狠地甩了,又背上所有的罵名……但是怪誰?怪左佑心狠手辣?怪秦駿和他龐大公關團隊不救火?……還是怪自己蠢吧。

左伊苦笑搖頭:“算了,已經這樣了……吃飯吃飯!”

她跳起身,沒走兩步,突然一頭栽倒在地,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是在醫院的急診室。

左伊陣陣眩暈,入眼一片刺眼的白,手臂上打着吊瓶。

晏平陪在身邊,關切地看着她:“你醒了!怎麽樣?有哪裏特別不舒服?”

左伊勉強笑一下,透着慘。

“我沒事……可能是……站猛了,血壓低……麻煩你了……”

晏平說:“說什麽客氣話。”

他給左伊喂了點水。

左伊才有心情開他的玩笑:“我就說,我所有認識的人裏,你最賢惠,将來誰娶了你,誰有福氣。”

晏平說:“你不要說太多話了,留點力氣修養,早點好起來。剛才吓死人了。”

這麽說這話,醫生走過來,手裏拿着病歷本翻看。

晏平起身說:“醫生,怎麽樣?她是什麽情況?嚴重嗎?”

醫生看了看他們倆,說:“你們也真是太不注意了,什麽時代了能弄個營養不良。”

晏平說:“就只是營養不良嗎?沒別的事吧。”松口氣的樣子。

左伊也沒放在心上,她從前除了不容易懷孕,也沒什麽重大疾病史。

醫生說:“營養不良不是什麽大毛病,但是你一個孕婦怎麽能這麽不小心身體呢?!你這樣對胎兒發育很不利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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