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任思予的媽媽林秋蓉本就是心思敏感、又體弱多病的人。
愛上任紹華,是林秋蓉一輩子裏最大的劫數。
原本清清冷冷的文藝世家獨女,被出軌被離婚就算了,偏偏心碎之後還放不下任紹華、忘不掉他們曾在一起的甜蜜時光。
離婚時她故意隐瞞了懷孕的事情,就想着等孩子出生、和家人一起撫養長大。
誰知,臨到産期,任紹華出了意外。
林秋蓉以為渣前夫一命嗚呼,用盡全力生下心心念念的寶貝兒子後,第四天就因為身體虛弱、先一步走了。
“Mummy走了之後,姥姥姥爺也很遵從她的遺願,沒有把我存在和出生的事情對外洩漏。但Daddy這個混蛋,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消息,上門搶人了。”
任紹華接任思予回家的過程并不愉快。
想來也是必然,任是這世上任何一對父母,都不可能将女兒拼盡全力生下的外孫,交給曾經渣得不能再渣的女婿。
可任紹華當時的處境也并不好。
作為任家最小也最風流得意的Alpha少爺,這場車禍幾乎是奪走了他曾引以為傲的一切。
“也就是爺爺奶奶當時手頭寬裕、沒有放棄Daddy這個舉世無敵的王八蛋,加上Daddy自己當時的身體條件還行,這才把命給續上的。
“姥姥姥爺一開始是拒絕将我交出來的,但礙于兩家實力的懸殊,以及Daddy當時确實可憐,所以我就……被接回爺爺奶奶家了。”
任思予越是往下說,情緒就顯得越低落。
“然後就是一些商業上俗套故事了……這些我不了解,也不想多說。”
顧俊澤聽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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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劇情确實曲折婉轉之中又狗血得離譜,聽完之後陷入沉思才是正常表現。
任思予也不說話,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腳腳,草莓不吃了端在手上,靜靜地等待顧俊澤思考完開口。
“原來如此啊。”出乎意料的是,顧俊澤輕笑了一聲,捏了捏任思予的小臉,語氣輕快,“難怪我們小少爺這麽金貴、這麽受寵。”
“唔!”任思予拍掉顧俊澤的手,貓貓不樂,撅着嘴巴嘟囔道,“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明明、明明就是……
“是我的出生,害死了媽媽。如果不是為了生我,她根本不會死。”
顧俊澤輕嘆了一聲,逗貓崽似地勾了勾任思予的下巴。
“你為什麽要這麽想呢?反過來說,你的母親從來沒有放棄過你;最傷心最難過的時候,她也還是想着要生下你、守護你。”
任思予吸了吸鼻子:“是嗎……”
“不是你的出生害死了你的媽媽,而是你媽媽将她的小天使接到人世間後,自己被召回去當天使了。
“你應該是小天使、是她臨終前最在乎最惦記的小寶貝才對。不然她怎會在那麽難捱的情況下,還陪伴了你三天?”
這幾句話是切切實實地說到了任思予的心坎上。
傲嬌小少爺可以對這世間的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顧,唯有在“媽媽”這個詞面前,小少爺是無法提起任何防禦的。
他和所有孩子一樣在媽媽的擁護下出生,卻又在還未适應塵世的時刻裏,感受着媽媽心跳的慢慢消失。
“我、我怎麽沒發現,你原來……原來這麽會說話?”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直A說柔情話。
“好奇怪,我明明沒有任何跟Mummy相關的記憶,但是我會很想念她。
“我看見、看見她以前的照片時,我就會很想念她,很想念被她抱着的感覺——雖然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但我就是、就是很想念。
“我、我為什麽會這樣?”
“你或許并不只是想念‘被她抱着’的感覺,你更大可能是在尋找安全感。”
顧俊澤抽了張面巾紙,輕輕地替傲嬌小花臉貓擦臉。
“對于不知世事的嬰孩來說,媽媽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詞。你之所以會想念她、想念她的擁抱,除了你自身對母愛的渴求之外,更多的是——你想要安全感。”
“安全感……”
“是的。所以思予,我明白了、我理解了,你生氣是對的、發火也是對的。你的火氣來源于對親密之人關注度的渴求,導致這一渴求的,是你認為還不足夠讓你安心的安全感。
“對不起,是我、是我和董事長和森哥,是我們大家,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
任思予越是被說,鼻子就越是發酸,好不容易被顧俊澤擦掉的眼淚,又開始淅淅瀝瀝地從眼眶溢出。
“你、你知錯了是嗎?”小花貓又哭得眼睛紅紅的,變成了紅眼花兔,“你終于、終于知道我為什麽要發火了,是嗎?
“那你、那你能不能——”
小少爺又只将話說到一半,把最關鍵、最想問的東西給咽回了肚裏。
顧俊澤卻已經知道了他想問的東西是什麽,搶答般道:“我能。”
抽出一張新紙巾,他繼續為任思予擦臉,動作輕柔無比,說出的話卻全是堅定不移的決心。
“我能給你你想要的安全感、用同等地标準回饋你的一切。
“思予,我會愛你——我會一直愛你。”
我會,比其他人更努力地去愛你。
……
半個多小時之後,情緒穩定下來了的小少爺在浴室洗澡。顧俊澤端着一碟半熟芝士進到任思予房間時,楊有森正在卧室裏疊衣服。
“姑爺,勞煩您動手了。”
楊有森将疊好的衣服收進衣櫃裏,職業又官方地接過小點心,看了看門緊緊關着的浴室,确認少爺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随後才卸下了正兒八經的面孔。
“我說顧老弟,你可以啊?一天時間不見,和少爺的感情突飛猛進?
“你能不能給我說說,你是用了什麽招數把少爺哄好的?能給我透幾招、讓我應付不時之需嗎?”
顧俊澤擺了擺手:“也沒什麽,就是我善于傾聽善于開導罷了。
“當然啊,可能也有昨晚思予發情期的功勞吧。抱過親過睡過的,肯定不一樣。”
楊有森瞪大眼睛,看顧俊澤的眼神宛若看拱了自家白菜的豬:“你、你和少爺……?”
“別別別——你別誤會啊,我說的睡就是一起睡同一張床的睡。
“我倒是想弄點什麽,但思予不讓。”顧俊澤摸摸後腦勺。
“确實。”楊有森撇了撇嘴,“少爺不是那種三言兩語就能騙到手的人。
“可話又說回來,你們剛才在房間裏都聊啥了?抱得那叫一個緊的,你沒趁機吃少爺豆腐吧?”
顧俊澤啧了啧聲:“我這種正人君子,能趁人之危嗎?當然是和他聊天安慰他啊。”
辯解完他又想:他和任思予那能叫吃豆腐嗎?他是任小少爺名義上的未婚夫,再做出點什麽那也是天經地義的吧。
趁着任小少爺還在浴室裏自己給自己做SPA,顧俊澤大概地将剛才談話的內容、跟楊有森複述了一次。
剛複述到一半,楊有森就打斷了,道:“不用跟我說這麽詳細,這些我都知道。
“或說,在任家待得稍久一點的人都知道,實在不是啥秘密。”
顧俊澤皺眉:“那為什麽我不知道?”
“你這一共也就來了一個多兩個月,算不上‘稍久’。”楊有森壓低聲音,略顯神秘,“而且啊,少爺只跟你說了上半段,還有下半段沒完呢。”
顧俊澤第一次對豪門發展歷史有如此濃厚的興趣,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下半段是什麽?”
下半段就是被任思予以“商業上俗套故事”一句帶過的那部分。
為了接回自己的唯一後代、天賜寶貝兒子,任紹華應允了林家不少條件和要求、付出了許多財力和物力。
相對地,也靠着寶貝乖兒子充當紐帶,重新在林家人那建立起了信任,得到了一些林家的人脈和資源。
本性狡詐謹慎的任紹華,其實是塊經商的好料子,無奈之前一直忙于應對情場之事、無心做買賣賺錢的勾當。
一場車禍将任紹華作為Alpha的資本奪走後,任紹華變了。
他開始将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商業裏,以驚人的發展速度将任家的産業做大做旺。
既有精明頭腦、商業天賦,本身又出生富貴家庭、手握各種渠道。在不出一年的時間內,任紹華将尚有上升空間、他人可以與之一争的任家,打造成一個望塵莫及的天花板豪門帝國。
“我剛來任家的時候,人生地不熟,特地去做過調查。以前的任家雖說走在落敗邊緣,但也還是有個六七億家底在那放着的;只要接班人不賭不嫖不瞎搞投資,妥妥地還能再富裕個一代兩代——比我們這些正常家庭的人快活多啦。“
見識還不算太廣的準·接班人顧俊澤皺眉:“六七個億啊……”
那、那是多少錢?
“董事長上任開始發力之後,這個資産直接上翻了七八百倍。如今的任家光是每年淨利潤就要以百億為單位,至于每天的流水有多少——
“這就更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想象的了。”
楊有森攤了攤手。
“我沒見過這麽多錢、也沒什麽概念,但我知道的是,任家現有的資産,夠少爺天天揮霍到老了。”
“……”聽到這裏,顧俊澤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居然被一個這麽可怕的男人盯上、又被拉進了這麽可怕的一個地方嗎?”
“是的。”楊有森的眼神裏流露出同情,“老爺要把世上所有美好珍貴的東西都給少爺、要少爺快樂無憂地過好每一天,所以老爺對少爺的寵溺,是滲透進骨子裏的。
“姑爺你啊……唉。”
楊有森搖搖頭,嘆了口氣。
看着姑爺還一知半解的模樣,他實在不忍心繼續說下去了。
他想說的後半句是:姑爺你啊,也得像老爺一樣會賺錢才行啊。
你如果不能像老爺一樣每年都賺他個幾百億,那這個家和我們少爺的鈔能力,靠誰來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