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俞外傷感染加在祠堂待了一夜,第二天就成功發起了高燒。聞舟堯第二天一早是把人抱着從祠堂裏出來的,林柏從所有怒氣在見着兒子臉色發白躺在床上的時候,通通化為了實質性的擔憂。

“林叔,別擔心,天快亮的時候給他又吃了一次退燒藥。”

房間中央的圓桌旁,聞舟堯倒了杯茶放到林柏從手裏。

林俞已經睡着了。

林柏從接過茶杯,看着已經很高大的少年人感慨說:“你來林家那會兒也就跟林俞這小子現在差不多大吧?”

“是。”聞舟堯在對面坐下來,笑了笑:“那時候剛到林叔你腰間高。”

“時間過得真快。”林柏從一向拿聞舟堯當親兒子看,但和對林俞那種縱容和偏愛又有所不同,對他,林柏從一向是寬和支持的,開口說:“這小子要是有你那時候一半讓人放心,我和他媽也能多活幾年。”

“他心裏也難受。”聞舟堯道。

林柏從嘆氣,“我怎麽會不知道。這次的事情仔細想想,未必全是壞事,林家的确安逸太久。”他說着往床的那邊看了一眼,話鋒一轉,“但是這不是他犯錯的理由。我就知道他遲早得惹出事兒來,我這個兒子啊,心比天高,心裏藏着大主意。”

聞舟堯看着沉默喝茶的林柏從,一時間竟聽不出他到底是生氣還是贊揚多。

林柏從喝了兩口放下杯子,看着聞舟堯最後總結說:“這小子,缺管教。”

聞舟堯手上動作頓了頓:“叔,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決定?”

“林家曾祖那一代曾有一個分支,從傳統木雕技藝中推陳出新融入了各家派別的特長自成一派,因為放棄了最核心的東西,不被主家所承認。”林柏從說到這裏從桌子上站起來,随手拿起書架上的一本書翻開。林俞房間的布置這些年和小時候沒有多大變化,唯獨書架上多了很多新的書。

從藝術賞析圖文圖畫,到設計美學工藝制作,所囊括的方面之多範圍之廣。

林柏從是這樣說的,“林家那一派到了現在也就只剩下一個人了,你們這代人要稱呼一聲堂叔父。那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兒,一個人住在建京清山寺旁邊,沒有孩子也不收徒弟,但對林家人還是有些情分在裏頭的。我已經跟人說好了,等林俞傷一好,你抽一天時間把人送過去吧。”

要把林俞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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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舟堯是真的沒有想到。

他皺了皺眉,“林叔……”

“怎麽?你不放心?”林柏從回頭看了聞舟堯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舟堯,林叔以前是說過希望你能看着點他長大,但林俞從來不是你的責任,你不需要一路把他抗在自己肩上。你要記住這一點。”

聞舟堯的眼裏有情緒閃過,沉吟:“林叔,我從來沒這樣覺得。”

不是包袱,更談不上什麽負累。

“是吧。”林柏從這下反倒笑了,道:“那小子是真挺招人稀罕的對吧,不過啊,送他出去一段時間也有必要,磨磨性子。”

聞舟堯往林俞睡着的方向掃了一眼。

這會兒已經開始頭疼了。

他怕是要鬧。

林俞根本不知道在他睡着的這段時間,他爸大手一揮,已經決定了他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非人的生活。

他養傷階段,趕着放假,張家睿第一次上林家來拜訪。

從古樸的建築庭院穿廊而過,從小在司機保姆圍繞下長大的張家睿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林俞,你又騙我。”

林俞坐在床上吃着一把蜜棗,聞言停下動作問:“什麽叫又騙?我有騙過你?”

“少來,你自己不清楚?還有我之前問你家裏是幹什麽的,你說刻木頭的。我還以為是木工,結果呢?你家這是傳說的大戶人家吧,放以前,你不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

林俞翻了個不明顯的白眼,開口道:“那請問一下你這位真正的富家公子,你見過哪個少爺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挨了打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的?”

“你這明顯是不知足。”張家睿走上前一把搶走他手裏的零食,問他:“你傷得怎麽樣啊?我聽林皓說你床都快下不來了。”

林俞奇怪:“你什麽時候和林皓認識的?”

“就剛剛啊。”張家睿丢了一顆蜜棗張着嘴去接,沒接住,落到了林俞的床上。

林俞抓起來就丢他,嫌棄:“離我床遠點。”

張家睿這人屬于打蛇上棍的典型,和林俞熟悉之後那自來熟的勁兒,真不是一般普通家庭能鍛煉起來的。

林俞:“我還沒問你呢,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你不去學校我就很無聊嘛。”張家睿無視離他床遠點的警告,眼看就要坐上來。

林俞一腳踹過去。

張家睿瞪大眼睛躲開:“我是客人啊,就不能友好一點?”

“房間裏随便你坐,床例外。”

“你好麻煩。”張家睿抱怨。

小胖子認命地從旁邊端了凳子做到林俞的旁邊,然後從随身的包裏取出課本說:“這是這幾天老師講的新內容,我給你記下來了。”

然後才說到重點,“過幾天學校要組織郊游,你去嗎?”

“去哪兒?”林俞問。

張家睿:“線雲溝。”

那不就是個小水溝嗎林俞心想,在建京以西北方不足二十裏遠的地方。上輩子林俞小時候沒少跟着林爍林皓他們在外邊野,城郊周邊就沒有沒去鑽過的地方。

張家睿顯得興致勃勃:“去吧去吧,我們隔壁班上周剛組織去過,他們說河裏能打撈魚蝦,還有小螃蟹,我還沒有去過呢。”

“那你以前都幹嘛?”林俞問。

張家睿顯得有些無辜,“他們都參加音樂會,還有生日趴這種。不過我一點都不喜歡,很多女生穿得跟被炸開的爆米花一樣,還天天覺得自己是個公主。”

林俞無言嘆氣,不知是感慨這真正是金錢窩堆起來的少爺,還是感慨小胖子的幽默天賦。

“不去。”林俞拒絕得很幹脆。

張家睿臉色當場垮掉,仿佛林俞再說一句他就能哭出來。

林俞長這麽大的第一次的郊游活動對家裏來說仿佛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楊懷玉和林曼姝天不亮就起床給他收拾行李,制作野餐要帶的小餅幹。

“媽。”林俞拿着那個毛茸茸的熊貓書包,無奈:“我六年級了,不是六歲。”

“說得你自己多大似的。”楊懷玉嗔他,蹲下來替他扯了扯小書包的帶子,揉他的臉笑着說:“寶寶真可愛。”

林俞嘴巴一撅,吧唧親楊懷玉臉上,滿足他媽那點仿佛送兒子上國際領獎臺的驕傲心思。

楊懷玉笑得不行,也親親他的臉,叮囑:“出門別亂跑,跟着老師和同學,還有啊,不可以亂吃辛辣的東西,你背上的傷還沒好全,小心留疤。”

“知道啦。”林俞全都點頭說好。

林柏從最近因為林俞之前惹的事忙得腳不沾地,林俞全看在眼裏。

他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但當他拿出自己房間裏這幾年精雕細琢的成品,說要給之前訂單逾期的老客戶上門賠禮道歉的時候,林柏從阻止了他。

林俞的蓄謀已久,在他爸那兒,就剩下那句:“你爸我還沒老,輪得到你小崽子逞能?”

父親那座大山穩固而堅定,擋住了外界一切風霜雨雪。

得知學校組織外出,林柏從也是點頭贊同的。

他爸是說:“你出門去走走,我眼不見為淨。”

林俞的出門計劃就這樣成行了。

張家睿家裏的司機一大早載着他來接林俞,坐在車裏正好看見林俞被家人送出門的那一幕。

等林俞上了車,對上張家睿的眼睛,聽見他說:“我現在才發現,我大概才是我爸媽撿來的吧。”

還大聲說:“你羞不羞,寶寶?!”

林俞給了小胖子一個假笑,“我不啊。”

車子開出盛長街不到一公裏,市區的繁華漸漸有了影子,路邊商鋪琳琅滿目,挑着扁擔的小吃賣家吆喝聲調子響亮悠揚。

林俞看着路邊半晌,突然出聲:“師傅停一下車!”

“怎麽了同學?”司機是個和藹大叔,依言在路邊把車停下。

林俞探出窗外,對着街對面的轉彎處喊了一聲:“哥!”

張家睿條件反射一抖,回頭:“不是吧,你哥怎麽會在?”

林俞嗯了聲。

只見那個大的轉彎處響起一陣叮鈴鈴的聲響,七八個少男少女騎着自行車先後從彎道處滑到這邊。聞舟堯赫然在前,T恤外面的襯衣扣子敞開,随風鼓起。

他衣袖挽至手肘,是那種從你眼前一閃而過都會讓人忍不住回頭的家夥。

聽見那聲哥的同時,最前方的高橫梁自行車轉彎拐道,随着嘎吱一聲剎車響,聞舟堯一只腳墊在地上停到了林俞面前。

林俞彎了彎眼睛,“哥你這是去哪兒?”

林俞話剛落,後邊接二連三響起:“聞舟堯,怎麽了?你去那邊幹嘛?”

聞舟堯回頭掃了一眼,轉向林俞:“我正趕着去校外補課,晚點還有個射擊官方活動。”然後看了一眼他胸前鼓鼓囊囊的熊貓書包,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說:“好好玩兒,按時回家,聽見沒?”

“知道了。”林俞悻悻道。

這時候後面傳來一句:“舟堯,這是誰呀,你弟弟?”

林俞看見了一個長發飄飄的氣質美女。

看起來和聞舟堯差不多大,應該是同學,而且還喊得這麽親密,舟堯?

聞舟堯嗯了聲,林俞不要臉沖人笑了笑,喊:“姐姐好。”

女生捂嘴輕笑,對聞舟堯道:“你弟真可愛,不像我弟,三天不挨頓打都不帶消停的。”

聞舟堯沒說什麽,伸手扯了扯林俞的臉。

催促他:“去吧,注意安全。”

“哦。”林俞聽話地縮回了座位。

車子繼續前行,後視鏡裏那群年輕人再次會和,很快離開。

剛剛的女生快速上前和聞舟堯并行,他們似乎在熱切讨論着什麽,時不時引得後邊的幾個人跟着大聲笑鬧。

林俞揉了揉剛剛被聞舟堯捏過的那點軟肉,又往後看了一眼。

心想,他哥這是早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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