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靈陣
鐘樂岑坐在桌前,在紙上點點畫畫,皺眉苦思。沈固在旁邊看着,等他苦惱地放下筆,才問:“這是什麽?”
鐘樂岑揉揉眼睛:“能弄到金玉的設計圖就好了。這格局怪得很,樓內的盆景魚缸雕塑都有些門道,只是我們就看了那麽一點,還連不起來。但,這樓本身就是個符陣,這絕不會錯。而且,這符陣似乎還是個吉陣。”
沈固拿起小刀削個蘋果:“明天跟着小黑子去看一趟,今天別再費這眼了,休息吧。”
鐘樂岑嗯了一聲,卻還是看着紙發呆。沈固把蘋果遞給他:“今天電梯外面那東西,到底是什麽?”
鐘樂岑咬着蘋果搖搖頭:“不知道,但我覺得很危險。你知道,我的靈力很弱,但今天的聲音我都聽到了,說明這東西相當強大,而且已經實體化。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攔着,我是想馬上去電梯井看看的。我怕耽擱這一夜,又會有人出事——可是如果按符陣來說,這種東西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金玉大廈。”
沈固沉默片刻,忽然說:“我覺得她似乎知道點什麽。你說大廈裏有問題的時候,她很驚慌。很可能,她知道大廈确實有問題。”
鐘樂岑睜大眼睛:“知道還不讓我們看?要知道死了一個人就會死第二個第三個,說不定連她自己也很危險的!”
沈固搖搖頭,冷笑一下:“為了蕭氏的名聲吧。這種事如果捅出去,媒體會揪住不放,麻煩很大。”
鐘樂岑皺起眉:“如果他們不讓我們進去呢?要是被他們發現我是假裝的,小黑子也會為難吧?”
沈固微微一笑:“我打聽過了,那小子的爹是省公安廳的,後臺硬着呢。只要不幹什麽壞事,稍微出格一點也沒人難為他。”
鐘樂岑撇撇嘴,一臉的不敢茍同。沈固笑了笑,揉了一把他的頭發:“狐假虎威,沒聽說過?行了,快休息吧,明天咱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小黑子身穿警服,雄糾糾氣昂昂率領沈固和鐘樂岑殺奔金玉大廈而去。不出所料的,他們在門口被攔了下來。小黑子亮出證件:“我來調查你們的員工夏天被殺的案子,希望你們配合一下。”
保安面有難色,打了個電話,不一會,蕭萍萍就踩着高跟鞋下來了,一見沈固,她的臉色就變了:“你怎麽又來了?”
小黑子攔在前面把證件遞過去:“我們來調查貴公司員工夏天被殺一案,請貴公司配合一下調查。”
蕭萍萍瞪着沈固:“他來幹什麽!”
這問題沈固早就料到了,所以小黑子胸有成竹地回答:“夏天死在他的片區裏,所以他也要協助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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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萍萍噎了一下,又轉向鐘樂岑:“那這個人呢?”沈固是穿着警服來的,可是鐘樂岑沒有,只是穿了一件白大褂。
小黑子仍然很利落地說:“他是我們請來協助調查的實習法醫。”其實獸醫和法醫的白大褂——嗯,看起來都差不多。
蕭萍萍無話可說,但很顯然的,她并不想讓他們進去:“我記得前些天你們已經來調查過了。”
“是的,但這些日子我們發現了新的線索,所以需要對他工作的地方再做一次搜索,請您理解并支持我們的工作。”
蕭萍萍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似乎仍然不打算讓步。忽然門外踉踉跄跄沖進兩個人來,一頭撲到小黑子面前,大聲哭喊起來:“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求你救救我閨女啊——”
這一下吓了小黑子一跳。這兩人年紀都五十出頭的樣子,一男一女,雖然身上穿的是新衣裳,卻帶着幾分土氣,聽口音是膠州那邊的人。保安剛才都在注意沈固和鐘樂岑,一時沒看住讓這兩個人進了來,這會趕緊上來:“你們怎麽又進來了?出去出去!”
小黑子擡手一攔:“等等。大叔大嬸,你們好好說,怎麽回事?”
男人哭咧咧地說:“我閨女沒了!就在這樓裏丢的!”
蕭萍萍厲聲道:“別胡說八道!你女兒是誰啊就說在我們大廈裏丢的?”
男人畏縮了一下,小聲說:“我閨女叫周蘭,她交的男朋友就是這大廈的經理,姓蕭的。前天我閨女跟他出去了,一直就沒回來。後來我們聽說這樓裏死了人,我們就來找過,可不讓我們進啊!”
蕭萍萍臉色鐵青。小黑子看她一眼,問那兩人:“你們說的蕭經理是哪一位?這裏的蕭經理,恐怕不止一位。”
男人惶惑地搖頭:“我閨女就說他是有錢的大老板,沒說他叫什麽名字。”
小黑子皺皺眉:“如果失蹤超過24小時,你們應該先報警的。”
男人喃喃說:“可是我閨女就在這樓裏丢的——”
蕭萍萍冷笑道:“有證據嗎?”
男人畏縮地看着她,沈固忽然開口問:“你女兒長什麽樣子,要找人總要有張照片吧?”
女人在一邊急忙說:“有,有!”從衣兜裏掏出張照片來,沈固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面的女孩雖然不施脂粉,年紀也輕,與那天坐在跑車裏的濃妝豔抹有天壤之別,但沈固還是一眼就看出來,照片上的女孩,正是那天和蕭一帆一起進入金玉大廈的人。
小黑子安撫了周蘭的父母,在金玉大廈的接待室裏先讓他們坐了下來,轉頭出來問蕭萍萍:“既然有人報警,那麽我們恐怕要例行檢查一下了。”
蕭萍萍冷笑着看沈固:“就憑你說句話,就能搜查我們金玉大廈?”
小黑子嚴肅地看着她:“有人報警,我們就必須要管。現在已經有三件事與金玉大廈有關了,您如果再阻攔,就是妨礙公務了。”
蕭萍萍悻悻地看他一會,轉頭沉着臉對助理說:“去給總經理打電話。”
助理匆匆跑了,過一會回來說:“總經理說了,讓警察看吧,但是請他們不要妨礙公司正常運轉。”
小黑子點點頭:“我們只來了三個人,不會打擾貴公司員工工作的。”
蕭萍萍哼了一聲,對助理說:“那你帶他們去吧。”轉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助理已經三十多歲,看起來公關能力頗強,雖然前面有過這麽不愉快的一段,還是能保持得體的微笑:“警察同志想從哪裏看起?”
沈固看看鐘樂岑:“電梯井。”
維修組長帶着他們下到電梯井底部,疑惑地看着他們,不知道他們究竟想看什麽。沈固手伸在褲袋裏,緊緊握着伸縮棍,警覺地打量着四周。鐘樂岑走在他身邊,一只手也插在衣袋裏,沈固知道他拿的是寫好的符紙。
但是4號電梯井裏并沒有什麽異樣,除了一股子潮氣。沈固蹲下身去看看水泥地面,發現角落裏有水漬。但地面平整幹淨,挑不出毛病。
“麻煩帶我們去其他電梯看看。”
2號電梯井比4號幹燥得多,也許是通風問題,一走進去有種熱乎乎的感覺,但同樣毫無所得。1號梯則在角落裏長了幾點青苔,很細小的灰綠色點綴在灰色牆面上,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助理站在外面,很客氣地微笑着:“警察同志找到什麽了嗎?”
當然沒有。沈固不動聲色:“還有一部電梯吧。”
助理微笑轉身:“請。”
3號電梯井。沈固一進去,眼睛就盯在了地面的裂紋上:“這裏。”小黑子蹲下身去拿手一扳,一塊水泥塊翻了起來,但底下除了泥土并沒有別的東西。
維修組長解釋道:“這裏不知怎麽裂了,但并不影響電梯運轉,所以我們想等假期的時候再澆鑄一下。”
沈固蹲下身來細看,發現泥土之間有空隙,他把手掌慢慢插進去試試,低聲向小黑子說:“煙盒大小。”
小黑子怔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煙盒?你說夏天——”後面的話及時咽回去了。
助理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麽:“警察同志,還要看嗎?”
沈固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麻煩帶我們各層樓看一下。”
助理走在前面帶路,果然從一層到八層全部轉了一遍。鐘樂岑走在最後,手裏拿着小本子,邊看邊在紙上點點畫畫。各個樓層轉過一圈,助理又露出職業性的微笑:“警察同志,找到什麽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也是有工作的。”
鐘樂岑想了想:“我們坐4號梯下去。”
助理聳聳肩:“随便。”
4號梯裏當然也沒有任何異樣。這時候正是工作時間,電梯裏就只有他們幾個人。助理臉上的笑容已經帶了點諷刺,顯然是認定他們必将空手而歸了。電梯停在一樓,門緩緩開啓,沈固的目光突然落在門中間的橡膠夾層上——那裏有一點暗紅色。
“血跡是周蘭的。”
小黑子把檢測報告放到桌上,撓了撓頭:“但血跡怎麽會在那裏出現?難道是殺人棄屍?可是蕭一帆也已經死了。”
沈固看着鐘樂岑,後者正趴在桌上又圈又畫,滿臉又是驚訝又是迷惑。沈固湊過去輕聲問:“有什麽發現?”
他湊得太近,溫熱的氣息噴在鐘樂岑耳朵上,後者從沉思中驚醒,往旁邊一閃,本能地捂住耳朵,臉霎時漲得通紅。沈固倒愣了一下:“怎麽了?”
鐘樂岑回過神來,猛然發現自己反應過度,結結巴巴道:“沒,這樓有點怪,我是說——那個,真挺奇怪的!”
小黑子莫明其妙:“怪什麽?”
鐘樂岑遲疑着看了沈固一眼,沈固會意,沉吟一下問:“你和左隊長聯系得上麽?”
小黑子更奇怪了:“不一定,左隊長在休假。你想聯系他?”
“你跟他聯系一下,把金玉大廈的事跟他說一下,如果他說讓你跟這事,你再來問我們。如果他說不用問了,那就算了。”
小黑子簡直被他弄糊塗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敢情過河拆橋呢!”
沈固笑了笑:“不但過河拆橋,還要拜托你這橋帶我們去看看夏天出手的那塊玉。”
小黑子幹瞪眼,半天才恨恨地說:“我憑什麽要帶你去啊!用完了就扔!”
沈固正色說:“這件事可能很危險——”
小黑子打斷他:“你當我不知道啊!怕危險我還來當刑警?”
沈固嚴肅地說:“我知道你不怕危險,但有些危險可能是你根本沒法抵抗的。總之你問一下左健吧,如果他同意你跟這事,你再來問我,我保證毫無保留。現在,你得告訴我們,夏天那塊玉在哪裏?”
小黑子悻悻地嘟囔:“要不是左隊長說過讓我幫你,我才不管呢——再說周蘭這事可能也會派給我,你明明有線索,就是什麽都不說,我怎麽幹?”
沈固沉吟一下:“周蘭的事,如果确實派給了你,我會幫你查。有了結果一定會告訴你。”
小黑子很不信任地看了他一會,無奈地拿起檢測報告:“等會,我把報告交上去咱們就走。正好我也得再去問問那人,到底這玉是怎麽落到他手裏的,不行就得告訴他跟人命有關了。”
他拿着報告出門,沈固立刻問鐘樂岑:“你剛才說什麽不對?”
鐘樂岑攤開畫了半天的紙:“你看這個。從格局來看,這應該是四靈陣。”
沈固看了一眼,紙上大略畫出了金玉大廈各層的走廊形狀及房間安排,各處的魚缸盆景分別用黑點标出來。鐘樂岑把八層的圖畫在一張紙上,重重疊疊,乍一看,倒像一個由無數線條和黑點構成的“回”字。
“四靈陣?”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方,謂之四靈。四靈陣是吉陣,可保陣中元氣內蘊。這個回字形則将外面的財氣全部吸收進來變為己有。按說金玉大廈裏既然有這個四靈陣,應該是事事順利日進鬥金才對,就連在其中工作的人也會沾上吉祥之氣,至少在大廈之內平安無事,怎麽會發生血光之災?更不該有妖異出現。”
沈固腦子一轉:“你說是四靈陣,這四靈其實根本是不存在——我是說,看不見摸不着的吧?這怎麽個布陣法?”
鐘樂岑指着“回”字的四角:“用有靈性之物刻出四靈的形狀,分別放置在東南西北四方做為陣眼,再加以符咒。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對了,這四靈的位置,應該就是這四個電梯井。”
沈固一拍腿:“對啊!要這麽說,3號電梯井裏那地下埋的一定就是白虎!夏天的那塊玉大概就是從這裏挖出來的,因為他把玉拿走了,這個四靈陣也就破了吧?”
鐘樂岑蹙眉苦思:“夏天怎麽會知道地下有玉呢?”
沈固搖頭:“夏天不會知道地下有玉。從地表裂痕來看,不是從上方挖掘,而是從下方頂開的,恐怕是地面裂開把玉露了出來,他恰好撿到了。只是,地面為什麽會自己開裂?”
鐘樂岑不自覺地又開始咬嘴唇:“但是四靈陣是吉陣,即使被破,也只是元氣財氣外洩,也不該就有血光之災,何況還有符咒在。吉陣轉兇——這,這不合理。而且陣法未破之時,白虎為何外露,這也不合理啊。”
沈固看不下去:“別折騰你那嘴唇了,咱們先去看看那玉再說。”
小黑子倒是很快就回來了,但是在看到玉之前,他們先在接待室等了整整三個小時。
這是一家韓資企業,小黑子已經詳盡地打聽了其背景。老板金光洙雖是韓國人,卻很迷中國文化,據說他從前做生意并不順利,後來找了個中國的風水師給他把住宅重新設計了一遍,自此事事順利,生意越做越大,他也就更加的信中國風水。這次來到中國開公司,又聽朋友的話,買玉做鎮宅辟邪之用。夏天這塊玉朋友看了都說口彩好,于是他一擲千金買了下來,放在辦公室裏招寶驅邪。關于玉的來歷,他沒有問,也不怎麽關心,聽說可能有問題,就更不想摻和進來,所以小黑子幾次來都沒問出什麽。這次幹脆說在開會,把三人一晾就晾了三個小時。
小黑子雖然有點焦躁,但碰過幾次釘子也有點習慣了。沈固則是無論坐多久都能坐得住,鐘樂岑更随和,一邊等一邊還在絞盡腦汁地想四靈陣的事,因此三個小時之後前臺的小姑娘看這三個人居然還在那裏穩穩坐着,只好進去通知老板,于是三人終于得以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很大,什麽發財樹、時來運轉球、貔貅,應有盡有,看得沈固直搖頭。老板從桌子上擡起頭,不太客氣地用生硬的漢語說:“伍警官,我已經跟你談過了,我不知道你要問的事。”
小黑子嚴肅地說:“金先生,我也不想來麻煩你,但是這塊玉已經涉及到了一樁謀殺案子,所以您一定要把這塊玉的來歷告訴我,我們才能破案。”
金光洙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居然是命案子:“怎麽——”眼光不由自主向案頭上看了過去。沈固的目光随着他移到桌上。那塊玉果然是煙盒大小,裝在一個水晶玻璃盒子裏,正面向外擺着。圖案是一只正在奔跑的老虎,上面有兩抹紅褐沁色,正好從老虎背上伸出來,像是兩只翅膀。
沈固正在端詳,卻聽見鐘樂岑用微微有點顫抖的聲音說:“金先生,請問您當時為什麽要買這塊玉呢?”
金光洙愣了一下:“朋友告訴我,這是很好的彩頭。這玉上有沁色,就像兩只翅膀,這個叫做——嗯,叫做如虎添翼,預兆我的公司蒸蒸日上,事業順利。”
沈固覺得鐘樂岑聲音不大對勁,回頭看時只見他臉色居然有些發白,正想說話,鐘樂岑已經用力搖頭:“金先生,我勸您還是把這塊玉盡早處理掉,至少不要這樣擺出來,這塊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