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我知道,朱堂主和我說過了。”封媵微微垂眸,笑道,“我倒是覺得他們可以信,他們沒有理由騙我們--畢竟,若是想害我們,他們又何必如此費勁地救我們呢,要知染月樓素來神秘,對外态度一直高傲冷然,獨善其身,行事也是幹脆利落,要殺便殺。應該不至于,也不會給咱們下套挖坑。再者,我如今生死不明,難保太子謹慎起見,再次派人去桃花谷偷襲……咱們不如暫時就先住在這染月樓裏,看看情況再說吧。”

我覺得他的神色有點古怪,但并未多想,只是點點頭:“你說的有理,那就這樣吧。就不知道阿闕什麽時候會回來……”

我想他了,也有好多想問他的。

封闕……十五……

腦中又閃過十五那張已然有些模糊的臉,我恍惚了一下,心裏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咳咳,應該這兩日就會回……咳,來了。”封媵輕咳幾聲,蒼白的臉上浮現幾抹狹促,“三嫂可是想念三哥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瞪他一眼,然後猶豫了一下,道:“對了……你們在宮外的那五年裏,嗯……來過西陲嗎?”

封媵一怔,而後若有所思地一笑:“去過,怎麽了?”

“那封闕是不是曾經毀過容啞過嗓子,還全身筋脈皆斷?!”我心裏一緊,忍不住脫口問道。

封媵卻突然低低地笑了出來,笑聲朗朗,狹促揶揄,還有些說不出的欣慰。

我:“……”

為什麽要笑?很好笑麽……你能不能先回答了我再笑啊!我很着急很認真很嚴肅的好嗎!

封媵笑了半晌,才輕輕順了順胸口,看向我,道:“你終于想起來了?”

我呆住,而後不敢置信地站了起來:“他真的是十五?!”

封媵點頭,垂着頭笑嘆道:“是,我三哥,就是六年前那個全身筋脈皆斷,毀了容啞了嗓,被你所救,後來又為了救你被山洪沖走的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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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的某個月十五,我在一處山腳下救了一個全身筋脈皆斷,毀了容還啞了嗓的少年。

他衣着破爛,又髒又狼狽。臉上、身上布滿鞭痕刀傷,血跡斑斑,全身筋脈皆被震斷,挺屍一般躺在路邊草叢裏。

當時我正從那山上采藥下來,沒注意看路,一腳踩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痛得身子一抽,詐屍一般一爪子扣住我了的腳踝。

我吓得尖叫一聲“娘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等發現抓住自己的是個受傷的人之後,我才松了口氣爬起來查看他的傷勢。

他外傷十分嚴重,刀痕鞭痕無數,血肉外翻,鮮血淋漓,猙獰可怕。就連那臉上,竟也是大小傷口遍布。這些傷口雖不若身上的那麽深,但整張臉都血肉模糊的模樣,讓他看着甚是駭人。

我哆嗦着給他把了把脈,發現不只是外傷,這人的內裏也受到了很嚴重的損傷--全身筋脈皆斷,五髒六腑皆受到了重創……

這樣的情況下都還能強撐住一口氣,硬是沒有翹辮子,這人的求生意志真是頑強!

我驚訝之餘忍不住心生佩服,便連忙喂他吃下顆千年人參丸,保住了他最後一口氣,然後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回了桃花谷。

彼時我老娘和我後爹外出游玩去了,只剩下我、蘇骥和幾個服侍的嬷嬷在谷中。蘇骥自小寡言面癱,老氣橫秋,也不願意和我快樂地玩耍,只整日呆在房間裏看醫書--活脫脫一個木頭疙瘩。

那時我年僅十二,雖時常出谷采藥,卻還未涉獵風月場所,也還未認識何清等狗友,日子過的甚是單純無聊。

而十五的出現,讓我無味的生活有了一個頗具挑戰性的目标,那便是--醫好他。

于是,我日日坐在他的床邊翻看醫術,一邊琢磨着救他的法子一邊對他說些諸如“你要撐住,我一定會救你,千萬別死掉,要不然我會被小混蛋看扁的”之類給他打氣的話。

也不知道是他命大,還是我那時醫術确實已經不錯,昏迷九日之後,他終于醒了來。

他的嗓子因為那劇毒受了損,暫時不能說話,我便給他取名叫十五,因為我是十五那日撿到他的。

他不能說話,但能聽得懂我的話,每每我說什麽,他便用那雙極為漂亮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或點頭或搖頭,或喜或怒。

他雜亂的胡子因為臉上的傷口暫時不能刮去,是以我一直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麽樣。我也沒有問他是何來歷,為何會受此重傷。我那時年紀尚小,沒想那麽多,一門心思只想着如何才能治好他。

他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方能勉強動彈,一開始,他極為易怒,也許是傷口疼,也許是心裏痛苦,也許是心有牽挂,他很着急,急切地想要離開,總是兇巴巴地瞪着我,非要下床。

“你如今只是個廢人,連床都下不了還想走?別逗了,還是安分點養傷吧好嗎?”在我一日照三餐這般不客氣的問候下,他終于從一開始的怒目相向變得冷靜相對。

我很滿意,戳了戳他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以示欣慰:“看來你的腦袋還是完好的,沒壞。”

他:“……”

我決定給他一點鼓勵,于是捏着他的下巴,灌他喝了一口桃花釀,高興道:“吶,這是桃花釀,好喝吧?獎勵你的!嘿,這酒可是與我同名的,自然好喝的很!你不用說了,我懂的。對了,沒錯,我就叫桃花,莫桃花,是你的救命恩人。從此以後你叫十五,是我的小弟,你要叫我老大,知道嗎?”

他深深地望着我,那雙漂亮的眸子裏閃過一些近似無奈的笑意。

後來漸漸的,他就變得乖巧聽話,不再輕易發怒了。我讓他喝藥便喝藥,我讓他吃飯便吃飯,再沒怎麽鬧過脾氣。只是偶爾會在我劣根性發作,欺負逗弄他之時,會惱怒地拍開我。

比如,在我給他大腿根部那個深可見骨的傷口換藥的時候,他會面紅耳赤地打掉我故意使壞的手,然後連忙拉過被角擋住起了反應的某處。

我總會沖他眨眨眼,無恥笑道:“老爺爺你渾身上下哪處我沒看過啊,還害羞!你這小鳥兒還是小雞兒我早就見過好多回了好嘛!嗯……第一次給你上藥的時候我就彈着它玩了好幾下來着……”

我打趣他的時候便會叫他老爺爺,因為他胡子拉碴的,配上臉上那幾些雜亂細碎的傷疤,感覺特別滄桑,一點兒也不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而我自小習醫,那時也還未經過這花花世界的磨練,是以對于男女之事,還沒有太大概念,只是從醫書以及一些市井話本上得知,男人底下有一根女人沒有的東西,群衆們都親切地喚它一聲“小鳥兒”或者“小雞/雞”……

所以,我每次說這些話,就是想逗他玩,具體有什麽內涵深意,彼時尚天真爛漫的我卻是不知的。也因此,每每看到他被我逗得紅了臉,炸了毛,我便覺得十分好奇。

這不是很正常麽?為何素來冷靜淡漠的他會臉紅害臊呢?

我也曾不解地問過蘇骥。可蘇骥那小混球臉黑了一下又紅了一下,然後甩着袖子就走了。

我只好去問家中的嬷嬷。

嬷嬷無語半晌,然後尴尬地告訴我,只有夫妻才能互看“鳥兒”之類私密的地方,其他人是不能看的。不過她後來連忙補上,說我是大夫,為了救人去看的話,是沒有關系的。

我沒聽清後面的話,只是想起了我老娘和後爹,頓覺所悟,便興沖沖地跑過去對十五說:“十五十五,嬷嬷說你的鳥兒是只有媳婦才能看的?哎,那你的鳥兒已經被我看了,那我就是你媳婦了是不是?那你記得,以後再不能把鳥兒給別的姑娘看了啊!我老娘說了好男人是只娶一個媳婦的,你可不能當三心二意的壞男人知道不?”

十五臉色通紅,似驚詫似尴尬地瞪着我,很久很久以後,才別開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但我沒怎麽注意他的反應,只是摸着下巴好奇地盯着他的那個部位看,心想這鳥兒長的還沒綠毛可愛呢……

十五:“……”

***

又過了幾個月,十五終于能下床了。我送他一壺桃花釀,一碟自己做的薄荷藕糕慶祝,然後順手遞給他一把鋤頭,踮起腳尖拍怕他的肩。

“後院的田需要耕,十五,你加油。”

他一開始很是錯愕,不願意去,但在我掰着手指頭,将這大半年來花在他身上的珍貴藥材統統數了一遍之後,他終是悲憤地起身下了床,扛起了鋤頭種起了地。

後來,他不止種地,還開始整理雞棚豬欄,甚至做起了燒水洗衣服等家務……然後他的傷好得越來越快,尤其是那斷掉的經脈,愈合得十分完好。

我甚是欣慰,在他終于痊愈的那日,激動得喝下了三壇桃花釀。

他偏過頭看我,眼底有着暖洋洋的笑意,然後拿起筆在紙上寫道:受傷痊愈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麽比我還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被娘親大人嫌棄了,說我每次一回家,家裏的紙巾就以神速消失……淚奔(┳_┳)

然後,土豪寶貝兒們,求調/教求蹂躏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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