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

再多的憂慮都不能抵擋饑餓感。其實在恐慌和茫然中思慮到了玩笑之後,丁笑就已經大體上打定了得過且過,活一日算一日的想法了。不然怎麽着?這口氣還在一天自己就肯定要活一天。活這一天就要努力去向前。這無關乎多麽陽光向上的念頭,而是現實的情況。找不找得到出路,那其實并不是最重要的事。他記得男人沒離開之前爸爸說過,做人要緊的不是往前看也不是往後看,而是看自己的腳下。就比如現在,難道不知道這裏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土地,自己就要馬上抹脖子自殺嗎?既然答案是否定的,那就繼續活着呗。絕望也好有希望也罷,其實在這種情況下的區別并不是太大。所以對于丁笑來說,恐懼并沒有存留太久。

看了一眼被自己小心珍放的那枚鳥蛋,丁笑決定今晚就吃它了。今後的日子還怎麽樣都不知道,這個從來都沒吃過的鳥蛋還珍藏着幹什麽?難道要等到某一天便宜野獸麽?

鳥蛋的大小足有兩個鵝蛋那麽大,分量當然就不會很輕。在第一眼看到這枚蛋的時候丁笑狠狠地敬佩了一下那已經有三分之二進了自己肚腹的大白鳥,下這個蛋真不容易。

不過他想吃這個蛋更不容易。拿出最大的那個不鏽鋼飯盒,拿着蛋在飯盒邊沿上殼了好幾下,蛋沒有絲毫破裂的跡象。又用溪水邊的石頭敲打了幾下,也完全沒有任何破損的跡象。丁笑徹底囧了。這個蛋的蛋殼也忒硬了一點兒。問題是他還不能直接就用大個的石頭車子砸碎,那蛋液估計也就毀了。

思來想去,丁笑決定用刀試試。小時候做手工課,他就這麽弄過雞蛋,為了保留那個完整的蛋殼,只要用刀尖在蛋的兩頭輕輕地鑽出小孔,再把蛋液吹出來就行了。大約用了十五分鐘的時間,丁笑終于用鋒利的刀尖在蛋殼的大頭鑽出了一個大約五毫米直徑的眼,破蛋行動基本成功。

又努力了一會兒之後,丁笑發現這蛋之所以那麽硬完全是跟蛋殼的硬度有關,大約有一厘米厚的蛋殼絕對是前所未見的珍品。鱷魚蛋有沒有這麽厚啊?!這個問題是自然沒有答案的,丁笑以前絕對不可能有機會看到鱷魚蛋的模樣。動物世界不是他的菜。

蒸蛋的味道比丁笑預想中的更好。濃郁的蛋香裏透着一股子草木的清香,只有鹽的調味也絲毫都不覺得味道很單一。尤其是這個蒸蛋的香味兒,打開大飯盒的盒蓋之後,小飯盒裏的蒸蛋立刻就竄出了讓人垂涎三尺的香氣。丁笑當時就咽了口唾沫。

用兩根木頭棍子把小飯盒從大飯盒的沸水中“夾”出來,又再大飯盒裏倒了點兒水,然後繼續開煮。這是他一會兒沖腳用的,這幾天他已經養成了睡覺前必須用熱水沖一沖腳來解乏的習慣。

一口烤的鳥肉幹,一口蒸鳥蛋地吃着。蒸蛋的熱度從嘴裏一直蔓延到全身,丁笑突然覺得,不管今後的情況會如何,至少暫時的情況上看很是惬意。

太陽的光線在一點點消失,看着日落的方向,丁笑已經不再去思考那是什麽方向了。抱着挎包,依着大被背包躺在了草地上,看着在天色越來越暗,他的思緒開始越飄越遠。如果附近不出現大型野獸,說不定自己可以以個人在森林裏活下來呢?其實如果說是食物,也許不是最大的問題,就算找不到可以容身的山洞,為了活命用那些看起來毛茸茸的大葉子做一個帳篷也不是不可能。關鍵問題應該是保暖和衣物吧。如果這個地方四季都是這種溫度還算可以,可即便如此,衣服也總有壞掉的時候。一輩子……還有那麽長呢。

飯盒裏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丁笑扭頭看向飯盒,方才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都被他抛在了腦後。明天一定要才一點兒野菜,然後跟剩下的鳥肉幹放到一起炖一炖。還要再多去摘一點兒果子,泡面就剩下兩袋半了。得省着來啊。溪水越來越寬,不知道繼續往下游走會不會出現大河,所以明天還是得要繼續前行。就算是真的走不出去這片無人之地,也總要尋找到一個更容易讓自己栖身的地方才行啊。

瓊是翼虎族的半獸人,今天他是來村落附近的森林采果子和挖草藥的。結果卻在大石山腳下的溪水邊看到了一個身穿奇怪衣服的半獸人在一個已經熄滅的火堆邊睡覺。

這時候的太陽已經很高了,瓊靠近這個睡着的半獸人。看樣子和個頭應該還是未成年的幼崽啊!有了這個認知之後,瓊立刻就覺得心疼了。左右看了看完全沒有雄性和其他成年半獸人的氣味,看來這個小家夥是自己到這裏的呢。

在獸人世界,半獸人除了不具備變身能力之外,基本跟獸人是一樣的,也就是說他們不能生育。雖然絕大多數半獸人都是要嫁給獸人的,可像他這樣嫁給村裏勇士的半獸人卻少之又少。祭祀一直說瓊将來會有孩子,但身為半獸人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導致他對村子裏的小孩子都很喜歡。可也因為他嫁給了一個強大的獸人,所以在村子裏很不被人待見。一些生了孩子的雌性不喜歡他,因為他在她們沒有出嫁之前就搶了她們最佳的伴侶人選。

對于這一切瓊并不以為然。賀跟自己是相愛的,而且獸人世界的愛是最純粹最直接的。他不怕賀被人搶走,也不需要去求別人什麽,那麽被輕視或者忽視又有什麽關系呢。每一戶獸人家庭本來也都是只需要過好自己的日子,自己只是沒有辦法把對孩子的渴望投放到別人家幼崽的身上罷了。

那麽面前這個看起來臉色蒼白,身材消瘦的小家夥,能成為自家的孩子嘛?瓊靜靜地坐到小半獸人的身邊,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小家夥的頭發。雖然很短,但是很軟呢。

丁笑模模糊糊間覺得有人在自己身邊,那種熟悉而又親切的感覺讓他有些鼻子發酸。睜開眼,眼前的臉孔讓他瞬間就流出了眼淚。原來自己是在做夢啊,真好。“爸,你終于來見我了。”緊跟着,他用力地撲倒對方身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瓊被小家夥醒來時的呼喚和哭泣給吓壞了。但也因為那聲“爸”讓他的心跟着揪了起來。這個孩子是跟阿爸和阿爹走失了吧?真是可憐的小家夥。要知道獸人和半獸人組合的家庭是很難得才會擁有一個幼崽的,居然就這樣走丢了,他的阿爸和阿爹一定很難過很焦急。想到這裏,他輕輕地樓主小半獸人的肩膀,輕輕地拍撫着他的後背。“乖,別哭,別哭。”

熟悉的聲音讓丁笑的眼淚越發地控制不住。爸爸去世之後,他除了在認屍的時候大哭過一場之後,剩下的就是面無表情。不是不疼,而是疼得沒法再疼,所以才會讓眼淚凝滞在了心底。因為他知道爸爸最不喜歡自己掉眼淚,而自己即便哭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肯聽了。所以今天這場夢真好,這是爸爸去世之後,丁笑第一次夢到他。“爸,我走丢了。我不知道自己到了一個什麽地方。可是在這裏我能夢到你,真好。”

果然是跟家人走失了啊。瓊嘆了口氣:“乖孩子,你還記得家在什麽地方嘛?你是哪個部落的人?住在什麽村子裏?”這麽多年來,自己這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接近一個沒有成年的幼崽,這種感覺讓他小心翼翼,心裏又心疼又很滿足。他會讓賀幫忙找到這孩子的家人的。很顯然他沒有注意到最後那個“夢”字的含義。

眼淚積壓得太久,一次性爆發之後最可能的結果就是耗盡力氣。丁笑當然沒有昏迷,但大哭了一場之後,太陽穴就開始一蹦一蹦地發疼。

因為疼痛的持續,使得方才一直處在不太清醒狀态的他終于意識到一點。眼前的一切并不存在于自己的夢境,看着身邊滿是灰燼的篝火坑還有自己身邊的行囊,他知道這肯定不是在做夢。那麽這個長相跟爸爸一摸一樣的人呢?是自己已經死了所以才能見到爸爸?

看着小家夥滿是淚痕的臉上帶着迷惑和驚訝的表情,瓊露出了微笑:“孩子,不要怕。我不是壞人。你是跟家人走散了吧?放心,我會幫你找到他們的。你是哪個部落的人?住在什麽村子?”

同樣的問題在耳邊響起,丁笑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爸……不對,爸爸不會不認識自己,也不可能穿着獸皮衣,圍着獸皮裙留着長頭發。那麽這個人是誰?心中的疑惑更深,于是他睜大眼睛仔細看去,除了模樣之外,無論是體格還是身材都跟自己的爸爸有很大的出入。看來自己……認錯人了。想到這一點,他很沮喪。但轉瞬他又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形。見到人,自己就不用擔心會死在樹林裏了。也許……還可以回家。“抱歉……您跟我爸爸長得一摸一樣,所以我認錯了……”

沒想到得到了這樣一句話,瓊驚訝得不得了:“還有這樣的事?真的很神奇呢。我真想見一見你的阿爸。”

丁笑苦笑着用雙手擦了擦自己的臉:“我爸已經去世了。”

瓊又一次愣住了,随後他再一次将丁笑摟在懷裏:“可憐的孩子。這麽小就是去了阿爸,那你的阿爹呢?他還在麽?”失去了伴侶的獸人大多數都是不會獨活的,除非他們的家中有未成年的幼崽,雄性們會撫養幼崽長大直到找到自己的伴侶,然後才會去陪伴已經長眠地下的愛人。但也有不少雄性等不到幼崽長大的那一天。

這一次換成丁笑驚訝了:“阿爹?”這個跟爸爸長得一摸一樣的男人,為什麽會認為自己有兩個父親?“我沒有阿爹。”也許他曾經有過,但是兩年前就已經沒有了。

瓊已經是今天第四次吃驚了。“可憐的孩子,那你家裏還有其他親人嘛?”

丁笑搖了搖頭。不是他想否定丁俊跟自己的關系,而是他不覺得自己需要回答得那麽仔細。現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自己是誰,而是對方是誰吧。“請問……您是?”

聽到小家夥問自己,瓊立刻笑着臉回答:“我叫瓊。是翼虎族天河村的半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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