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星願觀星臺,星漢燦爛
第86章 星願 觀星臺,星漢燦爛。馬蓬……
觀星臺,星漢燦爛。
馬蓬瀛撥動着巨大的渾天儀,将觀察星星的窺管對準了一片星系,說道:“太孫妃過來看,這就是紫薇恒,代表着天家,我們所在的紫禁城營造時就與天上的紫薇恒互相對應。
馬蓬瀛挪步,将窺管的位置讓給胡善祥。
胡善祥從窺管看過去,“哦,原來是這裏,我記住了。馬尚宮,紫薇恒對應紫禁城,那麽那顆星星是皇太孫?”
馬蓬瀛啧啧道:“微臣就說太孫妃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晚皇太孫定不在宮裏,太孫妃孤單寂寞,你想着他,就過來睹星思人。你跟以前大不一樣了,以前滿腦子都是差事,想着如何解決問題,現在滿腦子都是皇太孫。”
“身份不一樣嘛。”胡善祥展開雙臂,舒展着身體,“我以前當女官的時候,差事龐雜,事情一樁接着一樁,自是整日忙于奔命般去解決,每個月只有兩天的旬假可以休息一下——有時候還休不到,皇太孫總是故意給我找事情。”
馬蓬瀛是過來人,笑道:“太孫是想把太孫妃時時刻刻拴在身邊呢,就用不準休假這種笨法子。”
星辰下,胡善祥臉上嬌羞畢露,但是眼神很快被落寞迷茫所覆蓋,嘆道:“如今我是太孫妃,我的差事只有一樁,那就是生孩子。可是孩子又不是想要就有的,得等着。”
“宮中事務,上頭有張貴妃和太子妃,我這個晚輩沾不上邊,我能做的,就是打理好端敬宮一畝三分地,約束宮人,克行節儉,把節省的銀兩給邊關戰士做冬衣。”
胡善祥和朱瞻基一樣,對吃穿并無要求,都是菜不過五味,除了節慶祭祀等必備的豪奢禮服,平時穿着簡樸,不穿金銀缂絲或者織錦、繁複繡花等衣服,因為這些衣服都不能洗,一過水就壞了,穿一次就得扔,價格又昂貴,都是一次性的。
為了節省,小夫妻平時都穿着再濯之衣。
馬蓬瀛說道:“太孫妃還約束娘家人,不給家族的人請封官職,胡家從未橫行鄉裏的族人,做到這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太孫妃的名聲無論在朝野還是民間都是極好的,太孫妃莫要對自己太過苛責。”
皇太孫幾次要給胡家封官,都被胡善祥婉言拒絕了,說賜給財帛田地即可。
兩年前,馬蓬瀛驚聞胡善祥被選中太孫妃,宮中都羨慕胡善祥好福氣,一步登天,麻雀變鳳凰。唯獨馬蓬瀛為胡善祥惋惜,明明是個當女官的好苗子,又有野心,仕途一片光明,卻走了另一條路。
不過,這一切都從馬蓬瀛将她調出端敬宮、去填乾清宮司言女官時掉進空裏了開始,胡善祥的仕途出現了拐點,所以馬蓬瀛一直心懷愧疚,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的她,每次胡善祥來觀星臺,她都親自相陪。
Advertisement
胡善祥深吸一口氣,“這些都在我掌控之中,我能夠做好。可是生兒育女這種事情,并非我想做就能做好,但偏偏……”
胡善祥摸着小腹苦笑道:“馬尚宮,我就是想不通,我少年時暗暗立志考女官,刻苦讀書,後來考進宮廷,協助太孫,雖說談不上立下汗馬功勞,但作為還是有的。我以為自己有些成就了,可是嫁為人婦之後,世俗評判我的标準和普通目不識丁的女子沒有區別,就是能不能生孩子。”
“什麽才學成就,什麽品格修養,比起生孩子,都是次要的。我實在不服啊。”
胡善祥蹙起眉頭,“我讨厭別人用這個标準審視我,可是,我又不得不遵從這個标準。”
馬蓬瀛深有同感,“微臣年少時就以天文成名了,但也不得不按照世俗結婚生子,在深宅大院裏閉門造車,空有才華,不能施展。世俗對女子的要求,是要做好女兒、妻子、母親,要把自己獻祭給家庭,唯獨不能做自己。”
“宮中女官,要麽是未婚的女子,要麽是喪夫的寡婦。微臣一直到丈夫去世,把兒子也安頓好了,才有機會進宮一展才學。否則,還真要在深宅大院裏困一輩子呢。”
馬蓬瀛安慰胡善祥,“太子妃,很多事情需要時間,時候到了,一切水到渠成,莫要着急。”
胡善祥這些心裏話,只敢和特立獨行的馬蓬瀛傾訴、在空蕩寬闊的觀星臺上,沒有任何人的耳目,才能肆無忌憚的表現內心。
在這種時候,唯有引起共鳴的女子才能夠真正理解女子的困惑和苦衷。
“借你吉言。”胡善祥說道。
馬蓬瀛見她悶悶不樂,剛好此時螢火點點,飛到觀星臺上,與星空混在一起,便轉換話題說道:“聽說皇太孫為太孫妃捉了一百只螢火蟲,博得美人一笑?太孫還是一直護着太孫妃的,多少女子豔羨不已。”
提到朱瞻基,仰望星空的胡善祥眼神變得纏綿溫柔起來,“他對我是極好極好的,甚至比我婚前幻想的還要好。頂天立地,為我遮風攔雨。只不過他畢竟是皇太孫,平日忙于觀政,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像我,困于紫禁城一隅,最大的任務就是生孩子。”
馬蓬瀛說道:“這世上那有密不透風的牆?皇太孫再有本事也是做不到的。那些不利太孫妃的風言風語,我知道的,早就嚴懲不貸了。依微臣看,太孫妃目前的境況,比起很多兒媳婦、孫媳婦已經好太多了,把心放寬些,兒女緣自會到來。”
“我省的。”胡善祥說道:“我就是在你這裏發發牢騷,不想一直憋着。在他人甚至皇太孫面前都是淡定自若,就像沒事人似的,穩坐釣魚臺。太子妃偶有微詞,都是皇太孫找借口攔住了,我身在福中要知福。”
胡善祥突然指着星空,“馬尚宮,那邊有顆星星搖搖欲墜的,是不是要變成流星了?”
馬蓬瀛順着她的指向看去,一顆星時而黯淡,時而光亮,而後越來越近,傾斜着墜落,在夜空劃過一條明亮的直線,一直在端敬宮上空方向才消失。
馬蓬瀛說道:“這是吉兆呢。”
當月,胡善祥癸水遲遲未至,太醫們輪番問診,診出了喜脈。
朱瞻基狂喜之後,冷靜下來與胡善祥“複盤”回憶,“這孩子是什麽時候有的?是中元節在畫舫那天晚上?還是次日我吃了你夾的烤羊腰、喝了十全大補湯補過頭了,上火生瘡,夜裏洩火那次?還是——”
胡善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別說了,羞不羞,孩子能聽見。”
朱瞻基棄口從筆,拿起紙筆,與胡善祥筆談。胡善祥奪了筆,刷刷左右兩撇,給朱瞻基畫了兩道胡須。
朱瞻基照鏡子,覺得有趣,把臉仰着,“來,左右再添上兩筆,就成一張貓臉了,我喜歡貓。”
胡善祥拿起濕手巾給他擦臉,“人臉都不要了,還換一張貓臉。”
朱瞻基頗為得意,搖頭晃腦的說道:“死皮賴臉才好呢,我要臉的話就娶不到你了,這叫做舍不着臉皮套不着老婆。”
胡善祥嗔怒道:“你不覺得自己從大婚之後慢慢變了嗎?這不要臉的架勢,越來越像二弟了。”
二弟就是漢王世子朱瞻壑。胡善祥現在是他大嫂,所以順着朱瞻基的稱呼,叫他二弟。
別人不知道朱瞻壑的心思,朱瞻基是曉得的,心裏未免有些吃味,朱瞻壑去年就出了孝期,各種理由不肯成婚,一看就是賊心不死。
不過,朱瞻基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完全不曉得如何讨好女人,他哄媳婦的各種手段,基本是照着朱瞻壑“抄作業”學的。也就是說,胡善祥和朱瞻壑本應該是極其般配的一對,是他從中偷師截胡,橫刀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