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辜慎跟着辜自明回家,一路上辜自明沒有說一句話,顯而易見的,他非常的生氣,握在方向盤上的手血管都能清晰看見。辜慎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難堪的靜寂。

像是‘辜自明,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同性戀?如果是的話,你喜歡的是誰?’這種話,怎麽可能輕易說出口。

辜慎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斜着看了一眼正在氣頭上的辜自明,才後知後覺的嘲笑起自己:他喜歡誰關你什麽事情?

那,假如他喜歡上的人是自己呢?

辜慎不知道。

辜慎的眼睛痛得很,即使戴上了遮陽的墨鏡,眼角膜也被摩擦的通紅。身上沒帶着要用的眼藥水,這會兒不小心被風吹了一下,就已經開始流眼淚了。

正覺得痛的忍不住而閉上眼睛的時候,辜自明突然把車停在了路邊,也不說話,轉頭盯着辜慎看,看了大概有五分鐘,才開口,說:“辜慎……”

嘆了一口氣,停頓了一下,辜自明繼續說:“你讓我很失望。”

“……”辜慎閉着眼睛扭過頭不看他,擔心因為被風吹而流淚不止的樣子會被對方看到,淡淡的頂了回去,:“為什麽?”

“你還問我為什麽?”辜自明搖搖頭,說,“頂撞長輩也就算了,你竟然還敢動手打人……我讓你去學空手道不是為了讓你打人的。”

“……”

“……你真是壞透了。”辜自明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道,“你怎麽成了這幅德行?……你的教養都被狗吃了嗎?”

辜慎不敢用手揉眼睛,普通的紙巾又不衛生,正覺得眼睛燒起來一般的疼,哪裏還有閑工夫和他吵,頓了頓,開口道:“——辜自明……我的眼睛……”

然後摘下那副矯正用的墨鏡。

兩行眼淚就順着蒼白的臉流了下來。

從醫院回家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辜自明沒再和辜慎提起軍訓的事情,到家之後說了句‘晚飯不用叫我了’後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從軍營回來道現在,辜慎都沒有找到适當機會詢問辜自明,後看他躲着自己的架勢,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男人的工作很忙,今天本來也應該到北歐那邊進行演講,據說是演講到一半被叫回來的,也真是夠倒黴。

自從兩年前,兩人之間就沒有什麽過多的肢體接觸了,頂多像是朋友一樣的握握手。其實如果能更進一步,比如擁抱時觀察、聆聽辜自明的臉色、心跳的變化,不需要多問,就能知道他的性向究竟是什麽樣的了。雖然是這麽想,辜慎卻絕不會這麽做。因為他對這種和辜自明身體接觸的事情深惡痛疾。

——上輩子不是這樣。

辜慎的眼疾被稱為‘神經麻痹性角膜炎’,是因為小的時候眼角膜發炎沒有得到解決引起的,就醫時,配戴了軟性角膜接觸鏡,之後回家摘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局部塗抹了大量的眼膏。只覺得粘膩的看東西都不是正常的顏色。一天之後恢複正常。

之後的三四天,除了吃飯的時候能看見辜自明,其餘的時間那人總是把自己鎖在書房裏,沒有半點聲息。與此同時,高中的同班同學仍在痛苦的軍訓中,辜慎則可以抽出難得的時間,将自己投入到音樂中。

如果能更深一步的去了解,你會發現,辜慎的冷淡,不是因為心高氣傲。

恰恰相反,他只是覺得自卑。

那精致的鋼琴流淌過的聲音,不知能否穿過層層的門,進入辜自明的耳朵裏。

兩天後,軍訓完畢。

開學的前一天晚上,辜慎準備了自己明日要用的書籍,沖澡回來之後手機響了起來,接聽,原來是自己以前的初中同學,也是軍訓完畢,想約辜慎出來玩一玩。

辜慎:“……”

所謂的初中同學,其實也沒什麽特殊的,大概是能聊的上幾句話那種,那個孩子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孩子,剛多大就已經學會去酒吧了,時不時還會叫上辜慎去。辜慎覺得自己一個成年人的心理去的話完全是正常的,有時候會答應以便打發時間,順便還能看看那裏落魄的賣藝人。其實對初中的印象很不好,到現在幾乎就是可以忘記了。

本來想拒絕,那個孩子卻突然說:“今天有好多女孩子哦,你快點出來啊。”

不去的話幹什麽呢?睡覺?現在剛七點鐘。

辜慎想了想,點頭,說:“我去。”

去敲了敲辜自明的門,想,現在的自己是個還沒成年的孩子,如果晚上七點鐘出去應該和辜自明說一聲。

“進來。”裏面的人很快說道。

辜自明的房間正中央有一面很大的鏡子,等身,人一走進來就能立刻看到自己的模樣,按照辜自明的理論來說,自律修身,見賢思齊,要時時刻刻提醒然後時時刻刻想起。

房間裏的燈光很亮,被鏡子反射出來的光異常強烈,看着鏡子裏的少年。瘦高,而且膚色蒼白,就氣質來看,确實很像是文人的模樣,長得很像辜自明,但也僅限于氣質像而已。被燈光刺痛了眼,辜慎微微皺眉,随後,書房裏的大燈就被關上,換成了柔和的小臺燈。

“什麽事?”辜自明問。

辜慎不經意的掃了一眼辜自明擺在書桌上的書,但是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辜自明擋住了。

“……”辜慎頓了頓,說,“我想出去一下。”

辜自明習慣性的反問:“這麽晚了去哪兒啊?”

“……還不知道。”

“什麽?”

“被同學約出去的。”辜慎解釋說,“我不知道要去哪裏。”

辜慎很清楚的看到辜自明的眉毛皺了起來,然後張口說:“那你幾點回來?”

想了想,以前去哪裏也就是唱會兒歌,大不了半途回來,便說:“八點多吧,可也能九點。”

破天荒的,辜自明只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後同意了。

這真是太神奇了。

辜自明在收養辜慎之前受到的都是中國傳統思想教育,很想将辜慎培養成一個中國儒士。之後接受了外國自由的民主的思想,于是現在的他處于一個很尴尬的階段上——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放開辜慎的手。

現在看來,可能,稍微有一點,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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