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能拒絕

第二天辜慎早早的起床。盡管一夜無眠,因為心情很好,辜慎的精神還是不錯的。将行李從卧室拉出來,聞聲的保姆從廚房走出來,憂心忡忡。

保姆說:“……你這就要走了嗎?先生還沒起床,不和他告別了嗎?”

“不了。”辜慎看看手表,剛剛六點鐘,不是辜自明起床的時間。

保姆猶豫,吞吞吐吐的問:“……那你以後什麽時候回家來看看?辜慎?”

回家嗎?辜慎不露聲色的皺了皺眉,說:“到時候再說吧。”

拉着行李箱向外走。他已經想好了,手上有些錢,可以租一間房子,聽音樂,譜曲,然後,練琴、練琴、練琴。

雖然心情很好,但屋外卻并不像他的心情一樣明朗,恰恰相反,屋外烏雲密布,陰沉的像是要下雨一樣。

辜慎不得不停下了前進的步伐,返回房間,從抽屜裏取出雨傘。想了想,将書包裏的課本都騰出來,裝上辜自明的那本《慎思自明》,然後背着書包,走了出去。

剛一踏入客廳,辜慎的腳步一滞,半秒,繼續向前走。

辜自明坐在客廳的正中央的沙發上,寬松的睡衣幾乎遮不住他的大腿,單手撐着下巴,擡起頭好像是在看天花板,但是餘光卻又是追随着辜慎的。

辜慎低着頭快速走,小聲說:“您起了。”

陳述一個事實的口吻,似乎說完了這句話就會從家門口狂奔出去。

甚至用了‘您’這個敬稱,足以看出辜慎的心情有多好。

然而辜自明卻并沒有順着臺階讓他出門,反而淡淡的說了句:“站住。”

辜慎的腳步漸漸放緩,快到了門口的時候才停住,充分顯出了不耐煩的氣場,這才轉過身,飛快的說:“怎麽了?”

辜自明套上拖鞋,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你去哪裏?”

“……”辜慎閉了閉眼睛,複而睜開,“我先找到住的地方,然後去找工作。”

上輩子他雖然沒有從事音樂方面的事業,卻也一直在關注這方面的事情,憑借以前的信息網絡,他有自信能在第一天內找到工作。

辜自明點點頭,沉默。

就在辜慎以為自己可以走的時候,男人突然低聲說了句:“吃完早飯,再走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辜慎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辜自明說話的聲音太低,像是不想讓他聽見一樣。

莫名的,這樣并不強勢的男人,他卻拒絕不了。

辜慎陰鸷的坐在餐桌上,看着保姆跑來跑去的端菜,面色非常不好。

像是角色颠倒一樣,剛才還顯得非常頹廢的男人瞬間恢複了原有的氣質,仔細看,竟然能發現辜自明的嘴角都微微的向上仰起了一點。

“辜慎。”男人叫了一聲,說,“你今天從這個家裏出去,我就不會在做幹涉你的事情。無論你去哪裏住,去哪裏工作,我都不會打聽,我不會給你任何援助。既然是你自己選擇的道路,你就該自己負責。”

“嗯。”辜慎點頭,這當然不用他說。

“但是,”辜自明話鋒一轉,補充說,“我必須确保你是安全的。如果你不願意我調查你,無論你有多忙,每天晚上你都必須給我打一通電話,讓我知道你還活着。”

“一天一次?兩天一次吧。”

“不,這很重要。”

“……”辜慎舉起牛奶杯,眯着眼睛仔細打量辜自明,良久,點頭,“好。”

很明顯的男人的肩膀突然就放松了,嘆了一口氣,說:“你什麽時候打電話都沒關系的。”

“如果是淩晨三點呢?”辜慎說,“年輕人熬夜生活很正常。”頓了頓,補充,“就是因為要熬夜,所以才想從家裏搬出來的。”

辜自明的口張開,過了一會兒又閉上,像是想要說教卻又無法對着這個‘追求獨立’的男孩兒說教些什麽。欲言又止,突然笑笑,說:“我很懷疑,辜慎,你到底是不是我教育出來的孩子。”

“……”

這又從何說起。從上輩子開始就一直是他培育的自己,又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

辜慎不動聲色的将問題推了回去,說:“此話怎麽講。”

“我第一次去歐洲的時候,”辜自明說,“看到那裏的孩子,覺得莫名其妙,總想着獨立自由,很像現在的你,辜慎。”

“……”辜慎皺眉,“這只是一種權利的追求,并不是教育的問題。”

辜自明淡淡的笑,說:“我以為我能把你培養成中國典型性的‘乖孩子’,像你八歲的時候一樣。”

“之前的事情不要提了。”又想起了以前種種尴尬的往事,辜慎咬緊牙關,啧了一聲,搖了搖頭,将牛奶一飲而盡,“我走了。”

“恩。”辜自明點點頭,“你可以走了。”

嘴上讓他走,可是卻半步不離的跟在他身後,辜慎實在是忍不住了,說道:“你回去吧。”

“嗯。”男人四處看了幾眼,很是慌張的樣子,半晌,才從寬大的袖口裏抽出一張薄薄的信封,遞給辜慎,眼神很複雜的盯着辜慎看了兩眼,說,“一路小心。”

辜慎疑惑的拿着那張信封,看到上面工整的‘辜慎’兩個字,猶豫了一下,将那封信握緊,拉着行李箱,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門外,有他向往的世界。

那個上輩子不可能接觸到的,小心翼翼的呵護着的世界。

辜慎走出門的時候,停頓了有半秒鐘,還是沒有回頭去看看辜自明一眼。

走出來的不是‘家庭’,辜慎想,而是牢籠。這樣比喻非常的沒有教養和道德,但是辜慎想到的,就只是這個詞而已。辜自明給他的确實很多,這些恩情傾盡一生都無法還清。可是這種報恩不應該是自己後半生的報恩。上輩子的辜慎,就是因為沒有這種反抗的勇氣,所以才走進了‘自殺’這個死胡同。

這輩子,不會是這樣的了。

前世的辜慎屬于辜自明,那麽這世的辜慎,就只屬于辜慎自己。

因為沒有陽光,前方一切都顯得昏暗無光。

辜慎聽到遠處的雷聲,像是被釘在了原地,良久,方才擡起腳繼續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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