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寧靜的聲音
只是腿有點脫力罷了,也不是站不起來。剛剛讓辜慎幫忙是因為害怕穿褲子的時候摔倒,不想到時候那麽難堪。辜自明盡量讓自己走路的姿勢正常一點,快一點,早點回家。
然而站起來的瞬間就覺得有點力不從心。腿腳無力還算是好說,他的頭隐隐作痛,猛的站起來,居然眼前發黑,完全無法辨別方向,過了好一會兒眼前才恢複了清明。
辜自明看了一眼辜慎不為所動的背影,想到這很有可能是辜慎最後一次願意和自己見面了,心中不知湧出了什麽樣的情緒,總之不是好受的。想反悔——或者和辜慎再說些什麽,但是不知道能說些什麽話題。辜自明張了張口,只是深深的看了看辜慎的背影,随後緩緩地向前走去。
聽到輕微的關門聲。辜慎無法察覺的皺了皺眉,雙手僵硬的垂放在身體兩側。
當天下午,辜慎收拾好衣物,暫時遠離了這片繁華的土地。
因為年齡和級別,他現在只能去參加全國性的青少年鋼琴比賽,在比賽中嶄露頭角,這才是在沒有背景情況下取得勝利的關鍵,因為一些內幕原因,辜慎也許無法取得第一名,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給公司留下一個印象,方便日後在參加公平的全國性比賽中獲得成功。
辜慎想要的并不是一舉成名天下知,相反的,他更喜歡這種慢慢追逐的過程。
這次的比賽會持續一個星期,最起碼這一個星期內不會見到辜自明的臉,這樣就很好了。
辜慎調整了一下耳機的位置,閉上眼睛,靜靜的享受登上火車前的午後陽光。
然而火車開起來的時候就不覺得舒服了。公司對待新人非常小氣,乘坐的火車不僅空間狹小,而且鳴笛聲大的像是要撕裂辜慎的耳膜。不知道為什麽,辜慎卻覺得非常的安靜,像是他的耳朵有些特殊的地方——想聽到的聲音就能聽到,哪怕是蟲飛,不想聽到的聲音可以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哪怕是驚雷。
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那就是無論敵人有多麽強大的背景,他也不會輸。
很奇妙,像是手指放在琴鍵上的感覺,平滑而安穩。
隔空的,辜慎側轉了一下頭,倚靠在車窗上,手指輕輕地打了幾個拍子,畫出圓潤的弧度,閉上眼睛。
他覺得寧靜,很靜。
那種感覺,很久以前曾經有過一次。
那是重生之前,前世的自己第一次遇見辜自明時候的感覺。那時候覺得寧靜是因為終于遇到了那個男人,現在卻是因為可以逃離他的掌控,覺得逍遙。對那時候的辜自明的印象非常模糊,只記得男人彎下腰,似乎想把自己抱到懷裏。
對一個第一次見到的,髒的要命的小孩兒,為什麽要做出那樣的舉動。
辜慎一直都很奇怪,前世奇怪他為何如此照顧自己,重生之後發現了原因,卻更加的不解。他辜慎除了音樂,沒有任何過人之處——他自己覺得。
難道是長相?
辜慎慢慢的睜開眼睛,掠過遠處的風景,看到慢慢下落的太陽,想起辜自明晚上要和別的人出去吃飯,用他那雙站都站不穩的腿,就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剛才的片刻安寧瞬間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辜慎将耳機摘下來,只覺得火車轟隆轟隆的車輪運轉聲瞬間淹沒了他的腦海。
站在偌大而空曠的舞臺上,辜慎突然産生了迷惑的情緒。
他适合舞臺嗎?
應該是不适合的,他讨厭這樣的燈光和被人注視的感覺,他只适合音樂。
辜慎背着手摩擦着有些僵硬的手指,調整呼吸,想着自己在火車上那種平靜的感覺,想着第一次遇到那個人的感覺,片刻,不知道為什麽,居然閉上了眼睛。
耳邊那種聲音,類似于‘安靜’的聲音,不是手指觸碰鋼琴的聲音,不是燈光照耀發光發熱的聲音——甚至不是發絲劃過衣領的聲音。
辜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泡在水裏,手指的觸感完全消失,身體微微後仰,像是沉葬在幾千米以下的水底,連氣泡的聲音都聽不到,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血液無法流淌,睫毛無法顫抖。
他的右耳,聽得到聲音。
辜慎驀地張開眼睛,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耳,震驚之餘站起身來,随後又被聲如驚雷的鼓掌聲吓了一跳。
他的右耳,像是游泳之後進水,被人拍了出來,滾燙的液體充斥着耳道,真切的聽着這個世界的聲音。
怎麽會是這樣?
辜慎長大眼睛,匆匆忙忙的從舞臺上走了下來。
他單手捂着自己的右耳,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聽到聲音,突然想到,以前醫生觀察自己的耳道後說,他的耳內全部器官都沒有受到過毀滅性打擊,很有可能是壓力太大造成的心理性失聰。當時的辜慎過于責怪辜自明,擔憂自己的未來,根本沒聽進去,現在想想,該死的,他居然真的聽得見。
和辜自明相處時發生的種種事件,自己那麽幼稚的報複,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辜慎完全不考慮自己那場演出造成的巨大轟動,自顧自的回到了賓館裏,将自己整個包裹在被子下,緊緊貼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
他有什麽資格——
包括前生,有生以來,第一次思考。
他有什麽資格享受着優越的一切,有什麽資格對辜自明趾高氣昂,有什麽資格像個平凡人一樣的想要自己打拼生活。
哈。
辜慎的額頭冒出了細密的冷汗,手指緊緊地握着床單的一角,僵硬成蒼白色。
正覺得心亂如麻的時候,手機突然開始震動。
辜慎擡起頭看了看時間,此刻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辜自明。
不是說了再也不會幹擾他了嗎?
‘如果不能完完全全的屬于我一個人,就不要輕易來招惹我,辜自明。’
辜慎将手機握在手裏,感受它機械化的震動,沒有想要接聽的打算。
他珍惜的愛
選擇這樣一個晚上也許不夠合适,大雨疏忽而至,很快又停了,但是我卻靜不下來,感到焦躁。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時候。這篇文的兩個主人公都很不讨喜,尤其是辜慎,應該更是一個不讨喜的人物,別扭、幼稚、粗暴、自以為是、不懂感恩,你說他什麽都可以。但是我對這個人非常有共鳴。某種程度上,同樣自以為是的說,我覺得我懂他。
有一種人,他需求純粹,對于他真正想要的,他都固執脫離現實的要求純粹,別的都可以不是,他要的那個一定要純粹,不能給他的他都不原諒,是的,不原諒。他恨被玷污、恨被控制、恨被侵犯、恨被抛棄,那種感覺只能激起他得作嘔感和暴起撕碎。
他不是不成長,而是絕不遷就,絕不瓦全。絕不要說他幼稚,再過一萬年他也是這樣。他的質地堅脆而暴烈,是蛛紋遍布不肯碎的花瓶,是不近人的亂石嶙峋的戈壁灘。冷漠之下是洶湧。他像野獸一樣不通世故、不被馴服。他把他要的緊緊的按在爪下,叼在口裏。愛對他來說首先不是溫情脈脈的東西,而是一種侵入,他侵入別人,別人侵入他,都會帶來劇烈的疼痛,疼痛過後要長在一起才能得到寧靜。
得到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痛苦,因為他會逼迫自己償還。上輩子,他認為他得到的是純粹的親情,有人像“父親一樣無私地”愛他,他只能用無止境的讓步來償還。那其實根本不是一種正常的關系,“正常的”兒子會對父親惟命是從乃至到事業婚姻人生嗎?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多。他為了他“得到”的被迫收斂自己。與其說是辜自命逼迫他,不如說他自己逼迫他自己,直至玉碎。
然而這是假的。你為之而死甚至死的時候仍然心懷感激的感情是“假”的,這怎麽能不是一種背叛??那“愛”原來不是“無私的”,而是別有“所圖”,“所圖”的那個人甚至沒膽子說出來,這麽一個懦弱的人卑鄙的玷污了他最珍惜的,他唯一覺得自己擁有的。怎麽能不怨恨?可是又不能,還是這個人,還是這個人救他于水火。所以這種怨恨和不信埋下了。
命運再次戲弄他,辜自明抛下他一走了之,在他想要自己咽下這苦果的時候。他被抛棄了。他看清了這個人的懦弱、卑鄙、虛僞,而這個人還要打着“無私”的旗號來對他提要求,他不相信他,不理解他,不寬容他,和“外人”一樣指責他,竟然還要為不敢說出口的窺視要控制他。如果說有養育之恩,他報償了,上輩子,這輩子,不止生命,他走而不能,正是他确實對辜自明投入了最真摯最純潔的感情,不管這是不是後來正是讓他深深厭惡的,辜自明才能以此為挾一步步侵入他,糾纏他。如果說之前辜自明已經被看清了懦弱、卑鄙、虛僞的話,占房間的一件事的标志性意義是讓辜慎又看到了辜自明所給的“愛”的“不幹淨”,或者說“不可信”他才走了幾天??這個口口聲聲對他付出至多愛的最多的人就把他得房間讓別人占領了,他連進自己的房間都不能了,幾天之間他連“家”都沒了,只是一個房間是嗎?你什麽都不懂是嗎?那麽,你給的“愛”,實在也不過如此。這“愛”太輕薄,摻雜了太多的雜質了。辜慎恨被玷污、被控制、被侵犯、被抛棄。辜自明樣樣都做了。如果你相信人都有底線的話,一個人怎麽能樣樣逼進人的底線?要怎麽樣才夠?去死夠不夠?他已經死過一次了。這肮髒的愛。
他珍惜的愛。
留:寫不下去了,辜慎的部分有失語感,語無倫次,辭不達意,錯漏,暫發,待改。辜自明的部分甚至還沒開始,待補。// 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