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0)
：“你……好像對庭雨很關心，表現得也很喜歡她，恕我冒昧，你……是不是喜歡她？”
此“喜歡”非彼“喜歡”，韓靈曦知道，姜子盈更知道。
對方沒有表現得很意外或者很驚慌，像是早就料到韓靈曦會這麽問。她只是沉思幾秒，帶着笑容說道：“你可以這麽理解。”
韓靈曦心裏咯噔一下，為什麽要咯噔她自己也不很明白，姜子盈這個回答可真暧昧，“可以這麽理解”，沒否認，也沒很肯定，可又像默認，這麽說來，她好像真的喜歡周庭雨？
兩只手僵在鍵盤上，姜子盈什麽時候走的韓靈曦根本不知道。她雙眼盯着屏幕發呆，思緒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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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雨感覺韓靈曦那個女人最近不太正常。
在公司的時候她刻意不會迎合自己的目光，在家裏的時候也不跟自己過多交流，但是有意無意之下，總發現這家夥在偷看。
就像現在，自己握着拖把杆弓着腰拖地，那女人則抱着一包薯片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眼睛卻一直往這邊瞄，欲言又止地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麽。
擡起頭看去，韓靈曦立刻把臉轉過去了。
周庭雨忍不住發問：“你在找什麽？”
“啊，沒有啊，我沒找什麽。”
“那你看我幹什麽？”
“我什麽時候看你了？”
“就在剛剛。”
“那你為什麽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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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麽時候看你了？”
“你要沒看我，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
周庭雨對這種強詞奪理法很無言，再這麽問下去，恐怕要單曲循環到天亮。她閉了嘴不說話，坐到沙發另一頭整理東西。
韓靈曦在左側盤着雙腿，捏了一片薯片放進嘴巴，眼珠滴溜溜又轉到周庭雨那邊去了。自從那天知道了姜子盈對周庭雨別有用心，韓靈曦就總覺得這心裏怪怪的，姜子盈喜歡周庭雨，那周庭雨……喜歡姜子盈嗎？
她斜着身子靠上沙發墊，随意地問：“最近好像沒見你怎麽出去過，姜小姐沒約你嗎。”
“子盈到意大利去參加一個珠寶展覽，要待個幾天。她管着偌大的珠寶公司，怎麽會常有時間出來閑逛。”
韓靈曦暗自翻白眼，沒時間？看她是很有時間的嘛，不然怎麽隔三差五找周庭雨。
“話說回來，你最近不也沒有常出去嗎。”
“玩累了，休息休息。”
韓靈曦随便搪塞，又問：“你覺得……姜小姐這個人怎麽樣？”
“挺好的啊。”周庭雨頭也不擡，邊整理邊說，“性格溫順，又有才華，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她實至名歸的。感覺跟她在一起不會覺得尴尬，也不會發愁沒有話題可聊，你知道的，她很懂得照顧別人的感受。”
“......我知道，我知道個腿。”
周庭雨沒聽清韓靈曦自己在那嘟囔什麽，疑惑地轉過臉，“什麽？”
“哦，沒，沒什麽。”韓靈曦撇撇嘴，周庭雨這麽刻意提姜子盈“很懂得照顧別人的感受”，怎麽感覺她像是意有所指，是想說自己不懂得照顧她的感受嗎，是想說跟自己沒有話題性嗎？
噙住沾滿汁料的指尖，韓靈曦又問：“那……你喜歡她嗎？”
“喜歡啊，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果不喜歡，怎麽做得來好朋友。”周庭雨低聲笑，“她讓我覺得很有默契。”
她很賞識姜子盈，這種毫不掩飾的好感讓韓靈曦心裏莫名其妙地發酸，不過想來也是，姜子盈身上貌似真的挑不出什麽缺點，要家世有家世，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性格愛好跟周庭雨又搭調，就是性別是個“女”。如果周庭雨能夠接受，她們确實很登對。
身旁的位置忽然下陷，是周庭雨撐着胳膊靠近了。
韓靈曦吓了一跳，立刻後退，“你幹嘛？”
這女人單腿跪在沙發上，左手撐在沙發背上右手撐在墊子上，剛好将自己圈在懷裏。
眼下周庭雨懸在韓靈曦頭頂上，那張臉距離她的臉只有兩公分，這奇怪的姿勢和奇怪的舉動讓韓靈曦沒法淡定。
周庭雨的眼睛望着韓靈曦的眼睛，伸出一只手越過韓靈曦的頭頂，片刻之後再伸回來，韓靈曦發現她手裏多了本書。
“我要拿沙發櫃上的書，是你擋到我了。”
“擋到你不會講啊，幹什麽這麽近湊過來，真是的……”
韓靈曦埋怨着，從周庭雨胳膊下面的空隙鑽出去快速走開。周庭雨一頭霧水，自己又做什麽讓這位大小姐不高興的事了，這是什麽态度？
她無奈地搖搖頭，抱着整理好的東西進自己卧室去了。
回到房間的韓靈曦倒在床上，周庭雨剛才的話提醒了她。
對，一定是自己最近沒出去約會，才會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彎腰摸到手機，翻出雷揚的電話。那個男人約過自己兩次，不過當時她真的有事才沒出去。
電話撥出去，雷揚接得很快，他的聲音輕快明亮，充滿愉悅，“靈曦？”
“明天有時間嗎？上次你說讓我陪你去看話劇。”
“真是抱歉，靈曦，明天有個金融類講座，我之前就預約的，不然這樣，話劇先不看，你晚上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嗯，那樣也好，就這樣。”
挂掉電話韓靈曦舒了口氣，對，就是如此，終身大事重要，她得慢慢找回自己以前的狀态，早日把“理想型”帶回家。
☆、溫柔花變怪力女
如果說約雷揚見面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排遣苦悶和疑難解答，那麽韓靈曦赴約後在他身邊看到的那個人則完全毀了她此行的意義。
陰魂不散的周庭雨正站在路燈下和雷揚攀談，兩人你來我往，臉上都帶着很自然的笑容。這一幕落在韓靈曦眼裏分外紮眼，為什麽走到哪裏都能看到她？
“哎！靈曦！”
雷揚沖過去抓住已經打算撤退的韓靈曦，拖着她到周庭雨身邊，“真是太巧了，你看看這是誰？”
韓靈曦心不甘情不願，她天天跟周庭雨見面，又不是失憶，能看不出這是誰。
“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不是說去參加一個金融講座，怎麽會和周庭雨同時出現，該不會……是周庭雨約了他聽講座？
“哦，這完全是個巧合，我沒想到庭雨也會來聽講座，而且剛巧還坐在我前面。”雷揚沒發覺韓靈曦的異樣，興致勃勃地說道：“這很有意思，原來庭雨也對風險投資感興趣，真是太投緣了……”
周庭雨盯着韓靈曦，“你不是說晚上回鳳蘭阿姨那裏吃飯嗎，怎麽會在這裏？”
謊言當場被人拆穿，真讓韓靈曦的面子挂不住，她不自在地換個姿勢站，嘴硬道：“我後來又不想回了，不可以麽。”
“既然遇到都遇到了，”雷揚提議，“靈曦，我們跟庭雨一起吃了晚飯再回去好嗎？”
雖然韓靈曦心裏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是有什麽拒絕的理由？她跟周庭雨住在一個單元一層樓一套房子，沒有分批回家的道理，再說在雷揚的認知裏，她跟周庭雨是相處非常“和諧”的室友。
于是兩人的燭光晚餐變成了三人的聚餐，席間雷揚跟周庭雨侃侃而談，韓靈曦悶着頭吃飯，不時插上幾句。
今天晚上這麽一折騰，韓靈曦又開始懷疑周庭雨跟雷揚在講座裏相遇不是偶然，畢竟有自己在公園裏制造邂逅的前車之鑒，莫非周庭雨在私下裏，也在跟雷揚繼續接觸着，那麽她是喜歡雷揚還是喜歡姜子盈？
小刀戳中盤子中央的牛排，韓靈曦狠狠地切，一個雷揚一個姜子盈，那女人還挺搶手的。
刀子切透肉排後刮在盤子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周庭雨凝着眸子鎖着韓靈曦，臉上的表情不可名狀。
飯畢，雷揚興致高漲，建議在附近走一走再回去，韓靈曦借口說累了想早點回家，雷揚便打消念頭，讓兩人在路邊稍等，他去取車。
兩個女人站在人行道上皆是無言，周庭雨盯着韓靈曦，韓靈曦盯着地板磚，氣氛當然不算好。
“哎！你幹什麽？！”
呼聲引起了兩人的注意，韓靈曦擡起頭，一個帶鴨舌帽的男人正飛快地朝這邊沖，手裏攥着個錢包，她認出那是雷揚的。
雷揚追趕過來，邊跑邊喊：“你給我站住！”
這是，搶劫？
韓靈曦立刻變得緊張非常，眼看那個滿臉煞氣的男人氣勢洶洶沖過來，擔心他手裏會有兇器，腦袋裏第一個想法是躲，但是今天這本能反應不知道出了什麽故障，她竟是鬼使神差地挺起胸膛上前兩步，将周庭雨護在身後。
“小心！”
“滾開！”
劫匪經過時惡狠狠推了擋道的韓靈曦一把，她腳下踉跄兩步沒站穩直接摔倒在地，膝蓋磕在什麽硬物上陣陣發痛，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韓靈曦感覺頭頂出現大片陰影。
是自己在做夢還是出現幻覺，周庭雨……？？？
說時遲那時快，周庭雨在劫匪沖撞過來時飛身躍起淩空一個旋踢，力道精準地命中劫匪下巴。這一腳踢得極狠，劫匪又猝不及防，身子在空中轉了半圈直接栽倒在地，磕得滿嘴是血，趴在地上直哼哼。
“靈曦，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踢翻劫匪後周庭雨立刻蹲下扶住韓靈曦，關切地到處檢查，“你的膝蓋流血了！”
韓靈曦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周庭雨剛剛那招是什麽，又快又準又狠，自己純屬不自量力在逞能，都自身難保還擔心周庭雨會受傷。
她才是真正的美女救英雄，而自己就應該是那種兩腿一蹬就地暈倒的角色。
“你個混蛋，看你還往哪裏跑！”雷揚奪回錢包，扯下領帶将劫匪的雙手反綁在身後，“靈曦，庭雨，你們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雖說對剛才周庭雨出人意料的表現也感到震驚，但現在不是好奇的時候。他把劫匪從地上拽起來，“你好大的膽子，跟我去警局！”
“靈曦的膝蓋受傷了，你帶那混蛋去警局，我先送她回家包紮。”
雷揚不放心，“你自己可以嗎？”
“沒關系的，相信我。”
用手帕先簡單給韓靈曦包紮了傷口，周庭雨沖雷揚點點頭，扶住韓靈曦走到馬路邊攔了輛車。
回到家周庭雨讓韓靈曦在床上坐好，她立馬去找藥箱。本想着消消毒貼創可貼就好，可明明只是一些小傷口，血卻斷斷續續老是滲出來，看樣子創口有些深。
保險起見，周庭雨給韓靈曦撒上了止血粉，又用繃帶固定好。
“怎麽樣，很疼嗎？”
韓靈曦搖搖頭，相比較上次的崴腳之痛，這根本是鳳毛麟角。
“一些擦傷，不礙事的，明天就能結痂，你也不至于包得這麽誇張，好像我骨折了似的……”
“剛剛在流血，我就這麽先包紮了，等明天你想再拆開也可以，現在最好老實坐着。”
周庭雨責備道：“下次遇到這種事情記得躲，多危險。”
“那不是想着你在後頭。”韓靈曦不假思索，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她也不知道當時小腦會打結。
“不過話說回來，你長得文文弱弱居然會打架，反應太快了。”
“這要歸功于我媽媽，她說女孩子出門在外多少要學點防身術，請老師教我練了多年跆拳道，也考過黑帶。自衛而已，打架鬥毆我可不會。”
“......”
跆拳道？韓靈曦脊背發寒，莫非周庭雨不僅會打架，還不是一般的能打？難怪她一拳能揍到自己流鼻血。
想到這些日子裏來不知天高地厚對周庭雨的種種惡劣态度，韓靈曦心虛地別開眼睛，看來杜逸說得沒錯，周庭雨确實是在“忍”自己，幸虧對方脾氣好，自己更沒有作死到對周庭雨叫嚣“怎麽樣看我不爽你來打我”此類挑釁，不然真的動怒起來這一腿下去還不劈到她生活不能自理。
“是不是還在害怕？”
“嗯，我還好……”韓靈曦忌憚地往旁邊挪一挪，溫柔花秒速變成怪力女，她還真有點害怕對方。
手機叮鈴鈴響起，是雷揚打過來了，他确認兩位女士已經安全到家，放下心來，說自己正在警察局錄口供，關照她們早點休息。
“雷先生是個好男人。”周庭雨挂了電話，冒出這麽一句。
韓靈曦疑惑地看她，她也在看着韓靈曦。
“你是不是喜歡他？”
這女人，幹嘛突然問那麽直接。
韓靈曦反問：“那你呢，你喜不喜歡他？”
周庭雨凝視着韓靈曦的眼睛，聲音不大，但是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喜歡哪種類型？”
對方沉默一會兒，猶豫着張口：“我……”
“算了，沒事，我困了，睡覺。”
韓靈曦打斷周庭雨不讓她講出來，翻個身面對陽臺躺下去。有那麽一刻，她很害怕聽到周庭雨的答案。所以未免給自己添堵，索性繼續不知道。
“靈曦……”
黑暗裏周庭雨的聲音低沉輕柔，似是欲說還休，敲着韓靈曦的心扉。她閉着眼睛假裝睡着，一動不動。
周庭雨坐在床邊望着韓靈曦的背影，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她伸出手幫韓靈曦把毯子往上牽了牽，蓋好她的肩膀，發出一聲嘆息，聽上去有無限的失落。
韓靈曦一直沒有睡着，等到周庭雨離開輕輕帶上門，她在黑暗中又睜開了眼睛。
陽臺上的窗簾沒有關，月亮從雲層裏鑽出來，大片月光将床前的地板照得發亮，仿若一汪清澈的湖水，那些月光亮堂了房間，也亮堂了韓靈曦眼底的茫然。
嗡嗡嗡……嗡嗡嗡……
壓在胳膊下面的手機玲玲作響，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尖銳又突兀，韓靈曦吓得一哆嗦，手忙腳亂挖出來，是杜逸打來的。
平複平複受驚的心髒，韓靈曦張口就罵：“你抽風了，看看現在幾點了，忽然打過來是要吓死誰？”
“喲，大半夜還這麽兇，我看你也沒睡意。”
“少廢話，有事快講！”
“嗯哪，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餓了……”
“杜逸，你腦袋進水了吧，打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餓了？”
“哎呦我說你別這麽兇行不行？”杜逸為自己作弄得逞哈哈大笑，“行了行了，我就是順便問問你，你跟周庭雨怎麽樣，和好了嗎？”
韓靈曦的音量立刻降低，她頓了頓，哼了一聲，“我們沒事，可是……”
“可是？可是什麽？”
“我感覺自己最近不大正常……”韓靈曦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杜逸去描述這種心境，“就是覺得不對勁……”
“我知道為什麽。”
“你知道？”
“你……是不是大姨媽要來了？”
“……滾！！！”
作者有話要說： 周庭雨：自從知道了我會武功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大小眼了
韓靈曦：......
雷揚：作為唯一個被提上文案的男主，結果從一開始就是打醬油的炮灰角色？T T
☆、萬水千山為你而來
如果說韓靈曦對自己連續多天的不正常表現和反應一直懵懵懂懂，不甚了解，那麽兩天後發生的事情則讓她對自己的情感認知有了質的飛越。
這天中午她像往常一樣到員工餐廳就餐，點了愛吃的糖醋排骨和幹燒板栗，端着盤子找到靠窗的位置進餐。
随同的還有許欣，此刻她正坐在韓靈曦的對面，像姐姐唠叨妹妹一樣教訓韓靈曦：“我說你最近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不在狀态，大傷沒有小傷不斷不是崴了腳就是磕到膝蓋，你崴到腳是因為在公園跌倒，那你這磕破的膝蓋又是因為什麽？”
“不是跟你說了嗎，那天晚上回家遇到了打劫的。”韓靈曦漫不經心，用勺子舀了一勺湯往嘴裏送，“最近還真的有點背，不過沒關系，就是擦破點皮，不是已經結痂了麽。”
“你啊，還是趕快找個好男人……”
“是是是，我知道，我的好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韓靈曦趕忙打住許欣的話，往她碗裏夾去一塊排骨，“妹妹我一定會以你的幸福為标準，去找一個愛我疼我的好男人，現在，我們先吃飯，吃飽了我才有力氣去物色合适人選對不對？”
許欣嗔怪地瞪她一眼，“你啊，做事也有板有眼的，可有時候就是不讓人省心。”
韓靈曦嬉笑，“欣姐的意思是說我是那種看起來很讓人疼惜的女人嗎？你也被我的魅力迷倒了嗎？”
“喂喂喂，你給我正經一點……”
韓靈曦調皮地着沖許欣吐舌頭，擡眼看到餐廳門口走進來的人，僵了僵立刻把頭埋下去了。
周庭雨把韓靈曦所有的舉動盡收眼裏，既沒有主動過來打招呼也沒說話，到角落拿了托盤去熱菜區排隊選菜。
吃着吃着，許欣好像聞到什麽燒焦的氣味，她轉過身身看看菜區後面的廚房，裏面鍋鏟相撞的聲音不絕于耳。
“靈曦，你有沒有聞到什麽糊味兒？”
“有嗎？估計是今天哪個廚子粗心把菜給燒壞了吧。”
等韓靈曦吃到八分飽端起餐盤離開位置，周庭雨剛剛排到打飯。跟許欣去餐具回收處放碗筷時韓靈曦跟周庭雨又有一次簡短的對視，她很快轉過身走了。
“靈曦，你看到周總監怎麽不打招呼？”許欣從後面追上來，“我剛剛看到她了，真奇怪，總監今天一個人吃飯。”
“哦，是嗎？”韓靈曦輕描淡寫，“我沒看到她。”
“真沒看到？”許欣有點不信，“你剛剛……”
砰！
餐廳裏傳來一聲巨響，有人随後吼了一句：“爆炸了，着火了！”
這聲吼如同平地丢了一顆炸彈，尖叫聲立刻灌滿了耳朵，正在餐廳就餐的人紛紛丢下碗筷往外面沖，幾個工作人員圍裙也來不及摘跟着逃跑。
越來越分明的焦糊味兒随着被撞開的大門溢出來，韓靈曦和許欣于驚慌失措中，看到後廚已經蹿出了火苗。
廚房裏都是明火，如果在這裏燒着後果不堪設想，頭頂的警報發出尖銳的叫聲，許欣惶恐地拉住韓靈曦，“靈曦，我們趕快找地方避一避！”
韓靈曦擡腳邁了一步想跟許欣走，忽地記起周庭雨還在裏面。
那個女人呢？！
她立刻掙脫許欣的手掉頭紮進了混亂的人群。
身後是許欣着急的喊叫：“哎，靈曦，靈曦，你去哪裏？”
餐廳的門有一半是被門栓紮死的，沒有人空得出時間彎腰把它打開，四散的人群分離如同決堤的江水。這些受驚的人也顧不得你踩了我我壓了你，争先恐後地往門外擠，韓靈曦逆流而上難度可想而知，往裏擠的時候被撞了好幾下。
廚房裏濃煙滾滾而出，警報嗚嗚響個不停，感應到大量煙霧的消防裝置自動開啓，轉動着灑下水花。韓靈曦在人來人往中艱難移動，出了一身汗又被噴了一身水，終于看到了周庭雨。
周庭雨在同一時間看到韓靈曦，眼中閃過訝異，随即朝韓靈曦伸出了手。
像是穿越了萬水千山，在握到周庭雨溫暖依舊的指尖時，韓靈曦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跟我走！”
每每聽到她的聲音，總像得到無限的力量。周庭雨拉着韓靈曦擠出人堆，朝左邊人少的長廊跑，進到這棟大樓的第一天她就四處觀光過，知道那裏有最近的消防通道。
韓靈曦不知道周庭雨要去哪裏，只是竭盡全力地跟着她一起跑。
用力撞開緊閉的防火門，周庭雨将韓靈曦一把扯進來再把門關上，進到這個暫時安全的空間，她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韓靈曦背後頂着冰涼的牆壁，身前貼着周庭雨，剛才從餐廳跑出來被噴到不少水，這會兒半濕的衣服粘膩地貼在皮膚之上，實在說不上舒服。
經過剛剛那陣激烈的奔跑，兩個人的呼吸都還沒緩下來。感應燈亮了又滅，安靜昏暗的消防通道裏只聽到她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氣喘籲籲地擡起頭，韓靈曦看看劉海濕透衣衫淩亂的周庭雨，再看看同樣狼狽的自己，心有餘悸之下抓住她的手臂閉了閉眼睛。
“我們不用繼續跑嗎？”
“這裏應該是安全的。”周庭雨一邊喘一邊解釋：“如果是廚房的電路燒着或是燃氣爆炸，不會燒得這麽慢，火也沒這麽小，剛剛那個爆炸聲，有點蹊跷。”
“你怎麽能肯定？”
“女人的直覺。”
周庭雨簡短的解釋此刻聽在韓靈曦耳朵裏有幾分喜感，她也奇怪自己在這種火燒眉毛的危急時刻怎麽還笑得出來。但是就因為周庭雨的解釋，七上八下的心立刻被安撫了，在此刻，選擇全心全意的相信她，反正如果判斷失誤，被留下的不會只有自己。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再遇到這種情況，要記得躲。”周庭雨眼中有責備的意味，“這麽快就不記得了？”
雙腿發軟的韓靈曦哪有力氣聽她教育，平日裏不注重鍛煉，猛地來個八百米沖刺，腳下還墊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沒被崴殘廢那是奇跡。
這會渾身都好累，她順着牆壁下滑，拖住周庭雨坐到地板上，順便把鞋也脫掉，斷斷續續地說：“管……它呢，現在，現在不是安全了嗎……”
粘在臉上的發絲被撥到耳後，韓靈曦擡起眸，呼吸一滞。即便處在這昏暗的環境裏，周庭雨眼底的溫柔依舊清晰，能穿過煙穿過霧，直擊心底的最深處。
因為被自己拽着袖子的緣故，周庭雨身體是傾斜過來的，她皮膚上的溫度透過濕掉的薄薄衣料散發出來傳遞給自己，薄被般披在身上，烘得韓靈曦好暖。
心跳咚，咚，咚，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響，韓靈曦被周庭雨的目光攥緊，無法從她臉上挪開自己的眼睛。只聽得胸膛裏擂鼓般的心跳，莫名滋生出許多的緊張，害怕這心跳聲太響會讓對方知曉自己真實的心情。場面不再是自己能控制的，她有種前所未有的體驗，且為失去主動權而感到異常忐忑。
是不是剛剛濃煙吸入太多中毒了，否則怎麽會盯着一張女人的臉看得挪不開眼睛？
周庭雨依舊是凝視着韓靈曦的眼，仿佛要将她看透似的。那張臉慢慢靠近，再靠近，韓靈曦看到她鼻尖上晶瑩的汗水，還有她鼻尖下微啓的粉色薄唇。
近一點，再近一點……下巴已經被她捏在手心，韓靈曦開始渾身發熱，口幹舌燥，僵硬着全身望着周庭雨越湊越近的臉，不自覺收緊按在她臂彎上的手。
她炙熱的呼吸噴在面頰上，而她嘴唇上的溫度，也已近在唇邊……
總會在最安靜最煽情的時候要出點什麽意外情況，故當周庭雨即将吻到韓靈曦殷紅的唇瓣時，旁邊的消防門再一次被人撞開，感應燈跟着亮了。
兩男一女倉皇地順着樓梯往下跑，那女的一邊跑還一邊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嚷嚷着：“媽呀吓死人家了吓死人家了嗚嗚嗚……”
韓靈曦被蠱惑的神智瞬間清明，于周庭雨沒有防備之下忽的大力推了她一掌，好在周庭雨向來反應敏捷，否則就得順着這樓梯滾下去。
“靈曦，你去哪兒？”
即便是扶住地板周庭雨還是摔倒了，而那個推自己的女人眼下連鞋都沒穿光着腳跑掉，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韓靈曦順着消防通道一鼓作氣往下跑，等跑到實在跑不動，噗通一聲癱坐在某一層的消防門旁邊。她蜷起腿雙手交疊将嘴巴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慌亂的眼睛。
中中中......中邪了？
剛剛發生了什麽事，剛剛是什麽情況，剛剛是怎麽了？如果不是有人突然出現，那麽自己和周庭雨就……怎麽會對她有那樣的渴望，怎麽能對她有那樣的感覺？
那種念頭猶如在腦袋上掄了一記大錘，讓韓靈曦瞬間醐醍灌頂，聯想到多日來各種腦袋脫線肢體暴走和精神動亂，她明白所有的異常都跟周庭雨有很直接的大關系，然而這會有關系的最根本原因難道是……
短暫空白的腦海裏，忽而閃現出爬山那日周庭雨的身影，她身子被炭火生出的煙霧淡淡籠着，深邃眼眸裏藏着蕭索，低低問：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從前有一只梨
廚房的火在消防人員趕到之前就被大樓的消防裝置熄得差不多，大樓的負責人很快介入調查爆炸事件，随後發現是虛驚一場。
原來是廚房裏的副手忙中偷閑躲在後面抽煙，抽完之後随手将煙頭丢在地上出去幫忙。煙頭上複燃的火星引着角落臨時堆積的紙箱，于是火就這麽燒了起來。至于那個爆炸聲，則是來源于廚房裏的一口壓力鍋，因為新來的幫工操作不當引起爆炸。
周庭雨的分析和直覺都是是正确的，但這對于她本身而言并沒有什麽大作用。因為自這個烏龍事件之後她與韓靈曦的關系進入了尴尬期，那女人開始事事躲着自己。
就比如兩個人在家裏，周庭雨如果在餐廳韓靈曦就去廚房，周庭雨如果在廚房韓靈曦就去客廳，周庭雨如果也去了客廳她幹脆就抛棄電視劇直接到卧室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公司更不用多說。
這種反應，是因為難堪，還是因為害怕？
相比較周庭雨的憂慮，韓靈曦同樣好不到哪裏去，爆炸萬幸沒能把整棟樓給燒起來，可跟周庭雨在消防通道裏那些暧昧的舉止徹底将她的思緒攪亂，像是打了無數的結解開一個還有下一個。
心中的苦悶不知如何訴說，更不知道對方能否理解自己這糾結的情緒。偏偏在需要指點迷津的階段，對面那個女人于今天正式遞交了辭呈。
許欣将自己的随身物品一一收進紙箱，甚至還在整理東西的間隙哼起了小曲，韓靈曦頭一次見有人離職能高興成這樣的。
“靈曦，這個加濕器我不帶走了，放在你那裏，需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用用，免得幹燥上火。”
許欣精神飽滿，喜氣洋洋，她把加濕器放到韓靈曦桌子的角落，“以後啊，你就從韓助理，變身韓秘書兼特助了，靈曦，加油，你也為我邁向幸福生活加油吧！”
韓靈曦點點頭，“謝謝欣姐。”
與許欣接觸的日子不短，可以說自己是她一手培養起來的，雖然老早就知道她的打算，可等真的到了要分別的這一天，心中還有些舍不得。
“怎麽，舍不得我啊。”許欣打趣道：“嗨，又不是以後我們不見面了，你家的地址我知道，我家的地址你也知道，有空随時約啊。不過你這情況……好像不是因為我……”
這個女人不管在外面是個什麽狀态，只要一進到公司立馬精神抖擻，可是最近卻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臉上表情基本沒有，做起事來無精打采，看到公司裏那幾個關系緊張的女同事也沒再刻意挺胸擡頭，倒像根本根本沒看見，人在這，魂到哪裏去了？
該不會是戀愛了？可在公司工作這些年，追求她的人不少，她也談過戀愛，也沒見過她這樣啊。
“哎，跟姐姐說說。”許欣俯身湊近韓靈曦，雙手支着桌板，“是不是有新情況了？”
新情況，什麽新情況，如果許欣知道自己差點跟一個女人接吻，而且這女人還是他們公司的創意總監周庭雨，恐怕下巴得當場掉在桌子上。
活了大半輩子，雖說她身邊以男性朋友居多，但是關系好的同性朋友也不是沒有，女孩子之間親親密密很普通，但是韓靈曦在潛意識裏也知曉那對周庭雨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半生“正直”一朝“彎”，韓靈曦對自己的屬性深深的懷疑，她現在的心情是剪不斷理還亂，要多郁悶有多郁悶。
“欣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你問哪。”
“有沒有人會是這種情況，她呢從小到大都吃蘋果，也覺得自己是喜歡吃蘋果的，但是忽然有一天她又喜歡吃梨了？”
“噗……”許欣忍俊不禁，這算問題嗎，韓靈曦确定不是在拿自己尋開心？可看對方認真的神情又确實不像開玩笑，便也板起面孔嚴肅對待，“當然會有，随着年紀增長，人的口味會發生變化的，以前喜歡吃蘋果，以後也可能改吃梨啊。”
“但是……不太一樣，”韓靈曦解釋，“她又不是很喜歡吃梨，她是就對那一只梨感興趣，覺得那只梨很特別，然後這只梨出現以後，其它蘋果好像都失去了吸引力。”
“那我問你，這個人以前吃過梨嗎？”
“……沒有。”
“從一開始就吃蘋果嗎？從來沒吃過梨嗎？”
“是啊。”
“那事情也有可能這麽來的，”許欣說道，“你說這個人喜歡吃蘋果，也覺得自己是喜歡吃蘋果的，很有可能這個“喜歡”是被她身邊的環境潛移默化的影響，認為自己是那樣子的，就像年幼的孩子依賴母親，你吃什麽她才吃什麽，口味跟母親會很相似，到長大之後才會慢慢有自己的性格。”
她換了個姿勢，望着韓靈曦繼續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