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7)
雷揚擺碗筷，看到韓靈曦從書房出來，後面還跟着一瘸一拐的李珂，詫異不已，“怎麽了？”
“哦，沒事，他帶我參觀雷揚家，不小心被椅子砸了。”
能欣賞到李珂狼狽的樣子韓靈曦十分解氣，贈送他一個白眼之後跟着周庭雨到廚房裏端菜。
雷揚則拉過椅子讓李珂坐下，關心地問道：“你怎麽會被椅子砸，要不要緊？”
“沒事沒事，小傷而已。”
臭丫頭倒是機靈，本來是想刁難她的，她倒反過來把自己噎得說不出話來。
李珂疼得直抽冷氣，女人的高跟鞋是天然兇器，碾壓腳趾的威力簡直無敵，都怪雷揚愛跟別人客氣，怕對方麻煩就真的允許人家不換鞋，十指連心，他真的快疼哭了！
手在桌子下面揉着腳，李珂瞥了眼從廚房出來的韓靈曦，又看了眼她身旁的周庭雨。韓靈曦低着頭根本沒理他，周庭雨的視線倒是跟他短暫的接觸了幾秒，沉穩的，淡漠的。
這個男人周庭雨只是見過幾次，他和韓靈曦也最多是上次落水有過交集，兩人卻好像很熟識似的，眼神還那麽怪異，真是奇怪。
雷揚并沒有注意到朋友們之間微妙的氣氛，他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熱情地招呼衆人就座。
“海鮮要趁熱吃最好，今天多虧有庭雨一起做菜，不然這麽多我還真忙不過來。”
“那為了兩位美女的光臨，我們要喝一杯了，”李珂晃着酒杯，贊嘆地看着桌上的菜色，“早聽雷揚說周小姐是個很有才學的人，沒想到做菜的手藝也這麽精湛，誰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
“謝謝誇獎，”周庭雨淡笑，“精湛稱不上，只是喜歡烹饪而已。”
“周小姐太謙虛了，”李珂也跟着笑，“不知周小姐缺男朋友嗎，我身邊有很多朋友都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韓靈曦手指一僵，發覺他遞來的目光，真想把筷子直接丢到李珂臉上，才警告過他別多管閑事，現在是又覺得腳癢癢了吧？
好在周庭雨直接回絕了，“李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的精力都在工作上，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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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庭雨的人多得很，不勞李先生費心，”韓靈曦拿了一只蒸蟹把蟹腳咬碎，忍不住出言譏諷：“您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李珂點了點頭，臉上依然挂着令人讨厭的笑容，“我猜周小姐的愛慕者也應該很多，以後誰有幸跟她在一起，恐怕還得小心守着不要被人搶走才好。”
“你什麽時候會關心這些了？”雷揚納悶地打量着李珂，這家夥從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現在倒對別人的感情有興趣。
他往李珂碗裏放去一只鮑魚，“趕緊吃吧，要涼了。”
☆、生與死的距離
“那個李珂，好像跟你很熟的樣子。”
結束了晚餐兩人剛剛回到樓下房間，韓靈曦正在換鞋，聽到周庭雨這麽說馬上搖頭，“沒有啊，我怎麽可能跟他很熟。”
雖然這個男人給韓靈曦送過花還借着雷揚的名義隔三岔五的找麻煩，但在內心裏她确實是把李珂劃分到陌生人那類裏去的，擔心造成誤會，韓靈曦決定隐瞞這些事。
“那家夥陰陽怪氣的，不知道雷揚怎麽會交這種朋友。”
“大概，是在別的地方有過人之處吧。”周庭雨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說：“感覺他有點奇怪，所以問問。”
“恐怕只有雷揚了解他吧，他們相識那麽多年。”
韓靈曦換了外套，坐到周庭雨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她想起李珂說的，自己看周庭雨的眼神不一樣。在公司裏韓靈曦還是很注意影響的，除了工作中必要的接觸，她輕易不會到周庭雨那裏和她單獨相處，哪怕在路上遇見了，也是恰如其分的問候，自覺是跟周庭雨保持了應有的距離，那麽李珂的憑證是怎麽來的，僅僅是因為自己在公司隐瞞了和周庭雨同居的事情？
大概是亂猜的吧。
“怎麽了？”
周庭雨注意到的韓靈曦的目光，莞爾一笑，“有事跟我說？”
“沒有，就是想看看你。”韓靈曦擁住周庭雨的肩膀，她的身體是熟悉裏的溫暖柔軟。
周庭雨環上她的腰肢，唇貼着她的臉頰，掌心在韓靈曦背上輕輕撫摸着，“抱歉，因為工作的事有時會忽略你，是不是這樣的生活有點無聊？我會盡快改變這種狀況的。”
“你有事情就去做，我能理解，只要記得家裏有人在等你就好了。”
在遇見周庭雨之前，韓靈曦對生活的期盼重心還在于物質的滿足上，有鮮花美玉，有衣食無憂，至于最後陪在身邊的，給了自己這種生活的是誰，她倒真的沒有去計較過。能讓自己随心所欲快樂地生活，得別人所得，得別人所不得，被萬衆矚目，被各種羨慕，那是韓靈曦最大的願望。
只是慢慢地，開始因為那個人，會留戀陽臺上夕陽暈染的天空，惦念午夜可以握在手心裏的溫存，疲倦時送到身邊的咖啡，乃至肩上一件禦寒的外衣，和與她共同播下的種子。所有零零碎碎的平凡，想來又是點點滴滴的溫暖。
韓靈曦漸漸能有些明白許欣為什麽會選擇了像老郭那樣的男人，沒有光鮮亮麗的外表，沒有值得炫耀的家世，但會有無微不至的體貼和溫暖踏實的懷抱，心與心毫無罅隙的靠近，和偶爾不其然的感動浪漫，也許，這才是生活裏最值得期盼的事情。
聞着周庭雨發間的馨香，韓靈曦享受這種安逸和寧靜，可如果一個陌生人都能看出自己和周庭雨之間微妙的關系，那麽被親近的人發覺也是早晚的事情，到那個時候，她跟周庭雨的生活還能擁有這樣的寧靜麽？
鈴聲打破了客廳裏短暫的沉寂，重複的音樂盤旋在韓靈曦的耳邊，她松開周庭雨去拿手機，不由笑了，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喂，欣姐，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
許欣低沉中帶着顫抖的嗓音從話筒那邊傳來，韓靈曦的笑容宛如被冰霜瞬間凝結，她立刻起身，下意識握緊了手機，“你別害怕，我馬上過去！”
周庭雨看得出韓靈曦表情的變化，擔心地問：“出什麽事情了？”
“郭哥出車禍了，我要去醫院看下欣姐。”
韓靈曦神色凝重，挂了電話開始換衣服，周庭雨拉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過去就行了，這個時間點你出現也不合适。”韓靈曦摸摸她的臉頰，“在家等我，困了就先睡覺。”
“可是......”
“好了，別可是了，你明天還去開會呢，就聽我一次。”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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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靈曦驅車趕到中心醫院的時候，外面已經沒什麽人了，大樓裏的燈亮着，空蕩蕩的走廊有種蕭索冷寂的感覺。
按照值班醫生的指引她找到了許欣，那個女人坐在搶救室門外的椅子上，目光游移渾身顫抖，臉上還帶着未幹的淚痕。
“欣姐！”
她上前按着許欣的肩，“到底怎麽回事，郭哥怎麽會出車禍？”
許欣的手異常冰冷，神情略顯呆滞，好像是才認出了韓靈曦，她愣了幾秒，用力抓住了韓靈曦的手臂，勒得韓靈曦發疼。
“靈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可是我一個人待着真的太害怕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去......對不起......”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她講話有些含混不清語無倫次，韓靈曦擁着許欣極力安慰，搓着她冰涼僵硬的手，終于從許欣口中問出實情。
“老郭剛從外地參加完一個會議回來，因為惦記我和星星，就連夜開車回來，哪想在高速上發生事故，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
“這都怪我，都怪我！我如果不打電話給他，他就不會那麽心急了！都怪我！”
許欣在韓靈曦懷裏止不住的顫抖，眼淚浸濕了她的外套，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絕望，看得韓靈曦心疼不已。她只能更緊地抱住她，忍着鼻尖的酸安慰她，“別擔心，郭哥那麽好的人，一定會逢兇化吉的，有你在，郭哥一定會沒事的。對了，星星和郭哥的父母去哪裏了？”
“星星給保姆在家看着，老郭的父母正從外地趕來。”
許欣掩住臉，“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對他的父母。”
“發生這種意外，誰都不想，你不要太自責了欣姐，一定會沒事的。”
韓靈曦看着那盞搶救燈，不由覺得苦澀。任何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可除了安慰和陪伴，她不知道能再為對方做些什麽了。只是一扇門而已，卻是生與死的距離，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是對會失去至親的惶恐和痛苦。
手術還在繼續。
空蕩蕩的走廊上，只有韓玲曦和許欣在焦急的等待，越是安靜越是讓人不安。
搶救室裏此刻應該是另外一幅光景，所有的醫生都在奮力挽救一個生命而緊張地忙碌着。
“我很後悔。”
許欣此刻的心情稍稍平複，她通紅的眼睛盯着雪白的牆壁，喃喃念着，“很後悔，真的很後悔。就在幾天之前，我們還因為這次出差吵了一架。”
“欣姐......”
“我不高興他要去那麽遠的地方，還要去那麽久，所以就算他誠心跟我道歉，并且承諾一定在五天之內回來，走的時候我也沒有去送他。”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一定不會跟他鬧別扭，一定會送他出門，乖乖在家等他回來。”
幹澀的眼眶似乎已經流不出眼淚，許欣蒼白着臉，看向韓靈曦，“是他錯了，總以為我們未來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在一起，我也錯了，非要憋着一口氣等他回來哄我，可是你看現在......我只能在外面等，等着他脫離危險。如果真的......我怕有些話這輩子他都聽不到了。”
韓靈曦聽得酸楚，忍住哽咽說：“等郭哥醒來，你們還可以把要說的說出來，還可以在一起過日子，老天不可能這麽殘酷。”
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的面對生死，那盞燈就像一個訊息，一個宣判，一個決斷，映在韓靈曦的眼裏，壓在她的心上，沉重得她喘不過氣來。
看許欣還在發抖，韓靈曦把自己車上多餘的外套拿來給她披上，“我去幫你弄杯熱的喝點，你的身體也要注意，郭哥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拐角處有飲水機，雖然有水，但加熱功能已經壞了。韓靈曦只得沿着走廊走，在盡頭看到了臺熱飲販賣機。
指尖微微地顫抖，韓靈曦深吸一口氣，努力釋放胸口的壓抑。她明白許欣此刻的心情，若是自己的至親遭遇了這樣的意外，自己必定也無法冷靜自持。
現實就是如此，你永遠無法預料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那些未說出口的話，那些未做完的事，那些未來得及解釋的誤會，統統會成為永久的遺憾。她不敢想象如果郭哥沒有醒來許欣的生活會怎樣，這個女人已經經歷過一次失去的痛苦了，她受的罪已經夠多了。
在此刻，韓靈曦分外想念周庭雨，想念她和煦的微笑，想念她溫暖的懷抱。那個女人現在已經入睡了吧，她體味不到自己的緊張情緒，但是确定周庭雨處在安全的環境裏，韓靈曦稍稍定下心來。
“喂，你到底好了沒有啊？”
身後不耐煩的催促拉回韓靈曦的注意力，牛奶已經打進杯子裏，在取飲處冒着熱氣，她道聲歉忙端了杯子讓開。
走廊那頭有喧嘩聲，韓靈曦擔心許欣，快走幾步趕過去，老郭的父親母親已經趕到，滿頭白發的老人擁着許欣哭，場面實在心酸。
正在這個時候，搶救室的燈滅了。
醫生推開門走出來，身上還沾着血跡，面對他們摘下了口罩。
許欣和兩位老人着急地迎了上去，韓靈曦則停下了腳步，緊張地盯住醫生的臉。
遠遠的，她見醫生陰沉着臉，對許欣說了幾句話。
“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顱內創傷嚴重，經搶救無效死亡。”
輕輕的幾句話仿佛一只利箭刺進了韓靈曦的心裏，她手上一抖，杯子跌落在地，牛奶賤得到處都是。
當猜測變成現實，這種沖擊令她無法思考。
許欣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愛-你
“......以上，就是我們的調研結果跟項目分析。”
周庭雨點點頭，“方向可以，小陳，這個項目就由你負責了，注意協調與其他部門的合作。”
“好的，總監，我一定會好好做！”
“另外，吉本和晟雲兩家公司的項目提案時間都在下周，請兩位負責人記準時間，為方案彙報做好充分準備，我不希望再出現上次那種意外情況。”
“好的總監。”
“嗯，沒其他的事的話，大家可以散會了。”
周庭雨合上筆記本，起身走出會議室，低着頭沉思。
“總監！”
麗麗從後面追上來，“新來的設計師和助理美術指導已經報道了，照您的吩咐進了陳哥那組。”
“嗯。”
“您......怎麽了？有心事？”
“沒什麽，”周庭雨朝她彎了彎嘴角，“在想些事，你去忙吧。”
“哦，好的。”
韓靈曦昨晚一夜未歸，只有在到達醫院的時候發過一條短信，今早醒來周庭雨沒找到人，打電話對方未接，發短信對方不回，到公司問了林妙妙才知道她今天請假了，周庭雨直覺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窗外的天空幾分陰沉，遠處的街道都被一層霧氣裹着，看得不甚清楚。周庭雨拉過椅子坐下，又撥打了一次韓靈曦的電話，依舊處在無人接聽狀态。
嗡嗡嗡......嗡嗡嗡......
手機忽然響了，周庭雨馬上拿起來，不免失落。
“喂，庭庭，在上班嗎？”
“嗯，我剛開完會，媽，有什麽事嗎？”
林玉之正在家裏整理剛買的鮮花，想起那天的憂慮，便給周庭雨打個電話。她一邊注意着周庭雨的口氣，一邊跟她寒暄：“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這幾天冷，你跟冉冉外出的話，都得多穿點。”
周庭雨笑笑，“我知道，你跟爸爸也一樣，注意保暖。”
“哎哎好，”林玉之想了想，“呃，庭庭啊，前幾天咱們一起吃飯，你鳳蘭阿姨不是說冉冉談戀愛了嗎，條件還不錯，你見過那個男孩子嗎，人怎麽樣，你們關系好幫冉冉把把關哪！”
“這個......我也不清楚，沒聽靈曦提過，大概是鳳蘭阿姨誤會了吧，這個你就別操心了 ，如果真的有，靈曦肯定會說的。”
“哦......你有個伯伯昨天來看我們，帶了好多自家菜園種的玉米，你回來拿一些去吃，也陪我們聊聊天。”
“嗯，我知道了。”
林玉之捏着電話琢磨，人家閨蜜之間談戀愛都是相互參謀，她們兩個倒是一起應付家裏人，這正常嗎？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在了心裏，沒有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如何都不能安心。
一直以來，林玉之都竭盡所能給周庭雨提供良好的教育和生活環境，各方面操心操力，小至吃穿用度，大至個人戀情，為的就是希望她能夠出類拔萃為家族争光，過上比自己更好的生活，但就是自從女兒從美國回來後，過去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變得不再願意聽從她的安排和提議了，貌似還有了許多小秘密，這樣林玉之非常不安。
仔細回想周庭雨回國後跟韓靈曦感情的變化，好像是有那麽一個時間段，兩個人是在相互回避的，可忽然間又很好了，然後女兒臉上的笑容多了，也是在那個時間段，韓靈曦身邊的男性朋友都“消失”了，按照張鳳蘭的說法，這丫頭的戀情可是沒怎麽斷過的，莫非是因為自家女兒，她們兩廂情願？
過去那種種的和睦現在都變得非常有疑點，林玉之倒是真希望如周安所言，自己純粹是胡思亂想。
還是等周庭雨回家，試試她的态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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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鐘，韓靈曦還沒出現，手機已關機，是沒電了嗎？
周庭雨看了看時間，拿起一本書在沙發床上繼續等。
昨晚擔心韓靈曦周庭雨睡得并不安穩，今天又忙了一整天，此刻倦意上來，周庭雨看着看着，靠着枕頭睡着了。
韓靈曦攜着涼意進屋，臉上寫滿了疲憊。
客廳亮着壁燈，她見周庭雨裹着毯子在沙發上睡着，換雙鞋輕手輕腳靠近，小心翼翼地坐下。
周庭雨一只手放在胸口，一只手壓在枕邊，敞開的書籍已經滑到了地板上。她柔軟的長發從枕頭上傾散開來，遮住了耳朵和半邊臉頰，橘黃色的燈光自頭頂撒下，白毛衣也渲染成溫暖的顏色。
韓靈曦把書撿起來擱在茶幾上，注視着周庭雨安靜柔和的睡顏。
少頃，她将自己的頭發掖到耳後，彎下腰吻了周庭雨的唇，在她身旁躺下，指尖拂過周庭雨白皙的臉。
周庭雨被□□給弄醒了，聞到熟悉的香氣，徑直捉住了韓靈曦的手指。
“回來了？”
翻個身和韓靈曦面對面，周庭雨在她的瞳仁裏看到自己。
“打你電話沒打通，短信也沒回我，我很擔心你。許欣那邊怎麽樣了？”
“對不起，短信編輯好結果沒發出去，等想回你電話，手機自己關機了。”韓靈曦抱住周庭雨，把臉埋進她的胸口，身上的涼氣凍得周庭雨一抖。
“郭哥搶救無效，走了。他的母親在醫院暈倒了，欣姐也受到很大打擊，這一整天，我都在醫院陪着他們，那場景看着真讓人難受。”
許欣崩潰大哭的畫面歷歷在目，哭聲響徹在空蕩蕩的長廊上分外凄厲，韓靈曦只能勉強攙扶着她進去，跟自己的丈夫做最後的告別。
看着那張曾經帶着憨笑的臉變得傷痕累累，蒼白扭曲，身體上還插着許多管子，韓靈曦不忍地別過了臉。
一整天，許欣數度昏厥，醒來後也是精神恍惚，哭得不成樣子，韓靈曦很擔心她會做出什麽傻事來，便一直守在她身邊。
周庭雨聽出韓靈曦聲音裏的哽咽，心情也跟着沉重。她雖然跟許欣不熟悉，但生離死別是人之常情，失去至親有多痛她明白。
“許欣後來的狀态還好嗎？”
韓靈曦搖了搖頭，“整個人跟失了魂魄一樣，我回來拿點東西，這幾天想多陪着她，幫她處理郭哥的後事，我怕她受刺激做傻事。”
周庭雨表示理解，她撫摸着韓靈曦的頭發，“你自己的身體也要注意，看你臉色不太好，對了，之前說帶你檢查你非要自己預約，約了嗎，現在手機上面挂個號都很方便的吧？”
“嗯......我忘了，等下我跟杜逸說，他在醫院有熟人，省得到時候排大隊。”
“你啊，要麽忘要麽拖，身體上的事情怎麽能不當緊？”
“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好好呵護自己，因為還想跟你好好的生活。”
韓靈曦手腳并用纏着周庭雨，汲取着她身體的溫暖。
“庭雨。”
“嗯？”
“我覺得，我有必要為以前對你的所作所為道個歉。那個時候，我确實對你很惡劣。”
“怎麽忽然想起說這個？我沒有放在心上過。”
“沒什麽，就是想告訴你。”
回來的路上韓靈曦想了很多事，許欣的遭遇讓她明白，自己或許并沒有那麽多“以為”的時間和周庭雨共同度過，去憂慮她們的未來到底如何。
身邊的朋友、家人、愛人，他們和你同呼同吸、朝夕相處、相擁而眠，親密的時候溫暖，争吵的時候厭煩，然而你并沒有覺得他們的存在有多重要。約好的見面總在下次，說好的團聚總是改天，越是親近就越是敷衍，因為總覺得重逢不過是明天。
可是太陽每天都會照常升起，每一個明天卻不會再和昨天一樣，誰也預料不到會發生什麽。
韓靈曦絕對不想讓生活留下任何遺憾，這個女人的存在遠比自己想像的要重要。還有經常和自己鬥嘴的母親，溫和寡言的父親，不可或缺。
周庭雨盯着韓靈曦，猜測她是因為許欣的事受到觸動，眼神越發溫柔，“不需要道歉，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喜歡上你的。”
“我做好心理準備了。”韓靈曦繞着周庭雨的頭發，“父母早晚會知道我跟你的感情超出友誼，如果想和你在一起，我必須跟你一樣堅定勇敢。所以我們的事，我會慢慢讓我爸媽察覺到的。”
“那你打算怎麽讓他們察覺到？”
“具體怎麽辦我倒還沒想好，總會有辦法的嘛。等時機成熟，我們就‘出櫃’。”
“那你想好以後會面對什麽樣的阻力了嗎？”
這裏是中國，她們的故鄉在法律上對同性婚姻并不認可，甚至有些人因為對同□□情的無知而恐懼、排斥。除了面對來自于父母和親人的壓力，她們還要接受整個社會的非議和誤解，畢竟有些人更喜歡拿個人的私生活來評判一個的品格和德行，而忽略對方工作上的能力表現。周庭雨不确定韓靈曦是否真的做好了準備。
“如果父母不接受，我們一起努力讓他們理解，至于別人，無所謂了，又不指望他們吃不指望他們喝，我們能不能相愛關他們屁事？”
韓靈曦今天倒是格外有勇氣。
周庭雨捏捏她的下巴，“好。”
☆、偷窺
醫院。
韓靈曦在幫許欣整理郭哥的遺物，那是警察從車禍現場帶來的。他留下的黑色行李箱裏裝着幾件男士外套，一條項鏈，還有一套玩具和幾件小女孩穿的衣服。
箱子的半邊已經被壓碎了，韓靈曦在許欣醒來之前擦幹淨了箱子上的灰塵和血跡，擔心許欣看到又會難受。
心裏酸酸的，這個男人哪怕身在外地還想着許欣和她的女兒，可惜再沒有機會把禮物親手交給她們了。
病床上的許欣睜開了眼睛，她茫然地望着頭頂懸挂的輸液瓶。
“欣姐，起來吃點東西吧，星星還等着你回家。”
“我有段非常失敗的婚姻。”許欣喃喃說着，“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對生活充滿了沮喪，對愛情也完全失去了信心，但是為了孩子我只能硬撐着努力的工作。直到遇到了他，我以為他是來拯救我的生活的，可以給我一個可靠的肩膀，給星星一個完整的家庭，我鼓足勇氣重新開始，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她抓住韓靈曦的手，聲音和身體都在發着抖。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像在水裏拼命掙紮終于抓到一根繩子，可是那根繩子卻被剪斷了，大概是上輩子我造了什麽孽吧，所以要這樣懲罰我？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欣姐，你別這樣，不是你的錯。”韓靈曦眼圈發紅，“你還要振作，為了星星要好好活着，郭哥也希望你們幸福。”
許欣搖搖頭，“我真的很累了......”
“許欣女士，你昏迷的時候為保安全我們給你做了身體檢查。”
護士推門而入，傷者被送來的時候她正在值班，對許欣的事情聽說了些，此刻她帶着惋惜，溫和地說道：“你丈夫的事情大家都很遺憾，但是你還是需要堅強一點，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什麽？”
“檢查報告顯示，你懷孕了。”
許欣起身拿着護士遞來的檢驗單，愣了幾秒笑了，笑着笑着，眼淚順着眼角滴落。
“他人都走了，要這個孩子還有什麽意義？以後也會因為沒有父親被別人欺負......”
“欣姐！”
韓靈曦十分讨厭許欣這樣自暴自棄的狀态，“或許，他是以另外一種身份回到了你身邊啊！”
許欣低下頭抱住韓靈曦，不斷掉下的眼淚打濕了單子。韓靈曦輕輕拍着她的脊背跟着掉淚，這種時候唯有眼淚才能讓許欣發洩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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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回來了。”
林玉之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喜笑顏開，“女兒回來啦，吃飯了嗎？”
“吃過了，順道回來看看你跟爸。”
“那你等會兒媽媽，我把這些碟子洗幹淨，給你盛碗湯暖暖胃。”
“我自己來吧。”
“不用不用，你就外面坐着好了。”
把碟子擦幹放進櫥櫃，林玉之解掉圍裙，端着小碗湯走出來。
“喏，玉米排骨，就是用你伯伯帶的食材做的，快，嘗嘗。”
林玉之的心情看起來不錯，拉住周庭雨推她到餐桌去，“味道可好了，哎，玉米我給你留了一袋，帶回去跟冉冉一起吃。”
“嗯，謝謝媽。”
“哎，冉冉沒跟你一起過來？你們倆不是經常在一起嗎？”
“沒有，一個朋友家裏出了事，靈曦過去幫忙。”
“男的女的？”
“媽，能不能不要老是問這些？”
周庭雨沒有心情滿足母親的好奇心，她端着碗嘗了一口，四處望望，“我爸還沒回來麽？”
話音剛落，周安進了家門，見到女兒他笑呵呵的打招呼，“庭庭到啦，聽你媽媽說你要過來，我啊特意到水果超市又買了些柚子和葡萄。”
“柚子拿來，等下喝完湯可以吃，你去把葡萄洗了。”
林玉之指派周安去幹活，一邊觀察着周庭雨的神情，一邊給她拿柚子，“你都在做些什麽，一個月回不來幾趟，打電話給你總是在加班，真的有那麽忙？”
“嗯，年底事情多。”周庭雨面有歉意，“過了這段時間，我會多抽時間陪你們的。”
周安在廚房嚷嚷：“女兒有事就讓她忙，你老念叨她幹什麽？”
“我跟女兒說話，你插什麽嘴！”
林玉之沒好氣地回話，把去了皮的柚子放到周庭雨手邊，“庭庭，今晚不要走了，就在家裏睡，媽媽想你陪陪我。”
周庭雨猶豫了幾秒，自己最近确實回家的次數不多，韓靈曦這幾日又都在許欣那裏，留宿就留宿吧，盡一下做女兒義務。
“好。”
林玉之高興地點點頭，“好好，那你慢慢喝湯啊，別燙着嘴。”
“嗯......我之前啊，一個人沒事，在家看了會兒電視。”她看着女兒，像是在跟她閑聊，“新聞上講的是兩個姑娘，關系特別好，做什麽事都要一起，但是後來，其中一個姑娘結了婚有了老公，另一個不高興，直接把她給殺了。更殘忍的是，她把好友的屍體釘在了自家地窖裏，說是她們那裏有個什麽習俗，只要把這個人釘在那裏，靈魂就可以永遠屬于她了，啧啧，你說說多可怕。”
“......”
周庭雨有點噎，自己正在喝湯，母親幹什麽忽然講這麽血腥的故事？
猜她大概是在家待得無聊想跟自己說說話，不忍掃興便沒有打斷，淡淡問道：“還有這種事，那後來呢？”
“後來警察抓到了這姑娘，問她為什麽要殺自己的好朋友？那姑娘說太愛她了，看她嫁人受不了，我當時看到了以後，不知怎麽就想到你跟冉冉。”
周庭雨頓住，擡起頭看着林玉之的眼睛，漸漸明白林玉之是話裏有話。
她神色淡然，故意問：“我跟靈曦怎麽了？”
“我看你們兩個，關系也是挺好的，那你們......”
“嗨，你媽就是在發神經！”
周安端着果盤靠近，在一旁全把林玉之的話當笑話聽，他拉過椅子坐下，“庭庭，你知道你媽媽怎麽想的，她想你這不戀愛也不結婚的，是不是喜歡冉冉，你說可笑不可笑？”
林玉之掐了周安一把，“我不就是說說嗎？”
“媽，你想多了。”
周庭雨輕笑，以開玩笑的口吻問：“那如果我真的喜歡靈曦，你準備怎麽辦？”
林玉之馬上急了，“你可不能走極端！”
周安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你至于嗎？庭庭就是開個玩笑，咱們女兒要是喜歡女孩子，之前怎麽可能跟齊正談那麽久戀愛？”
“是啊，我開玩笑的。”周庭雨依舊保持雲淡風輕的神色，“再說談戀愛裏走極端的男女都有，是性格的問題，又不是因為喜歡同性才極端，國外同性婚姻已經合法化了，同性戀和異性戀其實一樣。”
“我知道，但那是少數，跟別人不一樣畢竟不好。”
周庭雨沒再說話，她不願在這個觀點上過早跟母親産生争執，雖說跟父母坦白是遲早的事情，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要他們理解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一下子全盤托出了，恐怕母親無法消化，再氣出病來，那個時候想再溝通就難了。
林玉之摸不準女兒的态度，周庭雨神情沒什麽不自然，聽口氣卻像覺得跟男人或者女人戀愛沒有區別，真的是自己敏感？
周安擔心林玉之鑽牛角尖，再搞得不歡而散，推了推她的胳膊制止這個話題，“行了，別發神經了，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讓她好好歇着。”
“沒事，爸，我就是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