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明明只是個孩子,但是她的表情很認真。因為太認真了,認真得有點理所當然。即使是五條悟,一時間也覺得詫異起來。
在詫異之餘,他又覺得自己胸腔裏那顆心髒前所未有的鮮活亂跳起來——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誠摯熱烈的心意,無關情.欲的愛慕。
五條悟頭一次開始正視自己這個小未婚妻,并且開始理解那群老頭為什麽要堅持把千樹嫁給自己。他們一定是故意的。
他們一定知道,這樣的孩子會讓自己有好感,會讓自己伸出手去拉她一把。
“啧。”
把墨鏡戴上,五條悟單手輕易的捏着千樹後脖頸把她帶起來:“什麽死不死的,有老子在,輪得到你去死嗎?”
“老子可是最強的。”
千樹被五條悟拎着,倒也不掙紮,反而覺得很新奇。她扒着五條悟的胳膊好奇:“不重嗎?”
五條悟那雙冰藍色的漂亮眼眸,忙裏偷閑的遞給千樹一個眼神:“誰?你?輕得像片羽毛似的,五條家是沒有給你飯吃嗎?”
千樹不服氣的反駁:“桑木每天都有給我做好吃的!”
五條悟想問她桑木是誰,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必要。能在五條家給千樹做飯的人,除了五條家雇傭來的女傭,還能有什麽人?
他沒打算再送千樹回五條本家——拎着小姑娘扔上車,自己自顧自的踩下了油門:“自己系安全帶。”
千樹在車子後座上滾了一圈,爬起來乖乖系上安全帶,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五條悟後腦勺:“我們要開車出去玩嗎?是不是要出去賽車?好耶!我最喜歡坐車了!”
小姑娘聲音活潑開朗得很,一點也看不出有啥心理陰影的模樣。五條悟通過眼角餘光瞥她,只看見對方紅撲撲的圓臉蛋,還有那雙格外亮的綠色眼眸。
千樹的眼瞳是很深的綠色,那股綠色濃郁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淌出翡翠來。
被這雙眼睛充滿期待的注視着,讓人的心情都不自覺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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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不自覺往上翹起嘴角:“去接其他的小朋友,讓他們陪你一起玩。”
千樹:“...其他的小朋友?”
五條悟很有錢,具體體現在他雖然住學校宿舍,本人卻在學校外面有好幾棟房子。所以即使不把千樹送回五條家,五條悟也并不缺地方來安置一個小朋友。
現在唯一需要頭痛的就是——即使是五條悟這樣不靠譜的男人,也明白把八歲小朋友獨自扔在家裏是行不通的。
于是他火速一個電話call來了自己的好朋友們;其中包括并且只有他唯二的兩位同學,家入硝子與夏油傑。
兩人趕到五條悟的臨時住處時,就看見五條悟蹲在沙發面前,滿臉‘哲學’的凝思。家入硝子在玄關處換了一次性的室內拖鞋,走到五條悟身邊,往沙發上一看:千樹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小姑娘側着身子略微蜷縮,黑色碎短發淩亂的落在額頭和脖頸上,呼吸平穩。
看着熟睡的千樹,五條悟仰起頭無比凝重的看向家入硝子:“她在沙發上睡着了。”
五條悟的表情很嚴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說一個特級詛咒在他家隐身了。家入硝子深吸口氣,擡手掐滅自己嘴裏的煙:“五條悟,我希望你能明白.....”
“現在是淩晨三點半,如果小孩子不睡覺才有問題。還有,請告訴我——為什麽你要讓小朋友睡在沙發上?!”
因為害怕吵醒小孩,硝子特意壓低了聲音。但即使如此,也壓不住她滿腔試圖暴打五條悟的決心。
五條悟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原來如此——”
家入硝子完全不想和自己的白癡朋友搭話。她嚴重懷疑五條悟就是故意的;大概率只是為了半夜把她和夏油傑喊過來一起奶孩子。
這絕對是五條悟能幹出來的事情!
後進來的夏油傑嘆了一口氣,繞過□□味嚴重的家入硝子,從壁櫥裏取出毯子蓋到千樹身上:“我們去陽臺上談吧,不要把小孩子吵醒了。”
家入硝子‘啧’了一聲,手指尖夾着一支新抽出來的煙,轉身去了陽臺。五條悟攤開雙手,滿臉無辜。
三個十八歲的少年走出陽臺,被半夜帶着涼意的夏風吹得透心涼。家入硝子咬着煙,低語:“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麽辦?私自放走星漿體,還把千樹從保守派給帶出來了...你們真的打算和整個咒術界為敵嗎?”
“現在校長還沒有來找你們,但星漿體沒有及時與天元大人融為一體,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被咒術界高層發現。”
五條悟趴在欄杆上,眼眸透過墨鏡望着樓下燈火。他嘴角勾着些許若有若無的笑意,渾然不在乎的模樣:“那就讓他們發現,讓他們開戰。”
“我會贏的。”
因為他是五條悟,無敵的五條悟啊;從殺死伏黑甚爾開始,五條悟就已經明确的知道自己肯定是最強的。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明顯都在想着各自的事情,沒有人發現夏油傑的眼眸光芒略暗。他好像在掙紮着什麽,眉頭深深皺起又不着痕跡的松散,再度開口時語氣和往常是一般無二的溫和:“接下來怎麽辦?理子妹妹還可以繼續回去上課,但是千樹...好像沒有地方可以去。”
“等她醒過來,讓她自己決定。”五條悟側過頭,娃娃臉上露出格外燦爛的笑容:“她要是想當普通人,我就可以讓她當普通人。她要是想留在我們身邊,那我就可以留下她。”
畢竟他可是,最強的五條悟啊。
——
千樹迷迷糊糊的睡醒了,爬起來揉着眼睛。她聞到好聞的煎蛋的香味,不怎麽聰明的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反應是:秋在做飯嗎?
電次和帕瓦不會做飯。瑪奇瑪平時不吃飯,家裏只囤了狗糧。
這麽香的煎蛋,只有秋才會做......
“早上好——睡醒了嗎?睡醒了就快點去洗臉刷牙,然後來吃早飯吧。”
“我幫你收拾了房間,下次不要再睡沙發了,容易感冒。”
溫和的男聲在耳邊回蕩,千樹晃了晃腦子,茫然的看着夏油傑——夏油傑一手鍋鏟一手平底鍋,身上還圍着粉色格子圍裙,要多居家有多居家。
她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夢裏,擡手又揉了揉眼睛。
她再度睜開眼,對面渾身上下都寫着‘居家’二字的夏油傑,已經皺起了眉:“不要用沒洗過的手去揉眼睛,很髒的。”
“不是...”千樹指了指夏油傑,又指了指自己:“這是怎麽回事?我?你?等等,我們?”
夏油傑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等會再和你解釋,你先去洗漱吧。”
千樹恍恍惚惚的洗漱完坐回客廳飯桌前,眼看着夏油傑端出早飯放到她面前。
他後退兩步摘了自己身上的圍裙,垂首時黑色柔軟的半長發被窗外陽光照應着,有淡金色光輝在上面躍動。連帶着他那半張隐沒在晨光裏的臉龐,都透出股宗教式的聖潔美感。
千樹往嘴裏塞了半截炒蛋,悄悄偷看幾眼對方,心想:夏油傑在人類的标準裏,肯定很好看。
夏油傑把熱牛奶放到千樹身邊,向她解釋道:“昨天我們和悟商量過了,我們認為應該讓你自己決定去留。千樹,你和五條悟結婚是因為保守派上層的安排,那麽你自己呢?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千樹嚼着溏心蛋,漂亮的臉上滿是茫然:“啊?我嗎?我沒有想法啊。”
夏油傑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随即無奈道:“...看你聽得那麽認真,我還以為你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
千樹連忙為自己辯解:“因為是你說的,所以我有很認真的在聽!”
說完小姑娘還露出一副驕傲的表情,眼巴巴的一副‘等誇獎’的模樣。夏油傑原本就沒多少的怒氣徹底變成了無奈的笑意。
他摸了摸千樹的腦袋:“算了,如果你暫時沒有什麽想法...又很信任我的話,就留在我身邊,可以嗎?”
說出這句話時,夏油傑面上無比鎮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快得可以去打鼓;饒是夏油傑,也不敢肯定千樹就願意留在他身邊。
伏黑甚爾的存在對夏油傑而言,有着近乎致命的打擊。他曾經和五條悟被并稱為最強,但他卻被沒有咒力的伏黑甚爾打敗;千樹也好,天內理子也好,夏油傑一個也沒有救下來。
真正打敗伏黑甚爾的人是五條悟。即使夏油傑不想去面對,也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他和五條悟已經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了。最強...這個稱號,永遠只屬于五條悟一個人了。
那麽他呢?不能算強者的他,真的可以保護誰嗎?
現在的夏油傑,并沒有這個自信。正是因為沒有自信,所以夏油傑才會對千樹問出那些帶着試探性的話語——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在詢問千樹是否願意時,語氣仿佛一個即将溺死的人在詢問是否可以抓住救命稻草。
千樹吃東西算不上多文雅,嘴邊沾了溏心蛋粘稠的蛋黃。她勉強把注意力從食物上挪開些許,碧色純潔無垢的眸子眨巴眨巴的望向夏油傑:“留在夏油傑身邊嗎?”
“嗯。”夏油傑點頭,眼底不自覺流露出哀求:“留在我身邊。”
如果再給他一些時間,或者再給他更多的壓力。這個少年真的會徹底絕望,并放棄他人無意義的救贖,獨自走上他心底的‘大義’。
但現在死亡還沒有發生,最後一根稻草尚未壓下來。
所以夏油傑只是發出困獸一般的哀求,而非絕望。
千樹舔了舔唇,嘴巴裏還殘留着溏心蛋香甜的味道。她立刻把那幾個老頭子抛之腦後,沖夏油傑笑得燦爛:“那我以後留在你身邊,你會天天給我做飯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