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完午飯,千樹自己收拾了桌子,半點沒有讓家入硝子操心。家入硝子看着小姑娘收拾完桌子就自己坐在沙發上玩樂高積木,自我管理意識可以說是相當成熟了。

她不禁開始後悔。早知今日,當初就應該讓家裏給生個妹妹的...等等!妹妹還是算了。

又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像千樹那麽聽話。哎呦看這小孩的臉蛋,圓嘟嘟的多可愛——眼睛又大又亮,眼睫毛長得像兩排小扇子,真像個洋娃娃啊......

家入硝子滿腔沒有對象可以宣洩的少女心,在此刻全部變質成了母愛,傾斜在千樹身上。

正當她腦中幻想已經發展到要給千樹介紹哪個靠譜的學弟時——家入硝子的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皺起眉走去陽臺接電話。

這一通電話打了許久,等家入硝子回到客廳時外面太陽都下山了。她臉色不太好,下意識的摸着口袋,掏出一支煙想要點燃;把煙摸出來後,家入硝子又想起家裏還有個小孩子。

她咬着嘴唇,煩躁的又将香煙塞了回去。

坐在沙發上的千樹正在看哆啦A夢——她聽到家入硝子的動作,側過頭好奇的看着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勉強對她笑了笑:“沒事,繼續看你的電視吧。”

千樹扔下遙控器,‘咚咚咚’的跑到家入硝子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腰。

小姑娘跑得很快,抱住家入硝子腰的動作又很溫柔,一點力道都沒有,好像生怕撞到家入硝子似的。家入硝子愣了一下,擡手摸摸千樹的腦袋:“怎麽了?”

千樹仰起頭,軟乎乎的下巴靠着她胸口:“硝子姐姐不想笑的話就不要笑了。不高興的話把臉板起來也可以。”

“因為硝子姐姐很漂亮,所以你就算板着臉,也會很好看的。”

千樹的表情那麽認真,認真到沒有人可以懷疑這個小孩會撒謊。

家入硝子被她逗笑。

她原本郁悶躁動的心情,居然也因此好轉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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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我心情不好?”把手搭在千樹肩膀上,家入硝子單手捧着她的臉:“難道你會讀心術嗎?”

她這句話帶着幾分玩笑與試探,想要看看千樹的‘異能力’是否與此有關。

千樹理所當然道:“能感覺到的。”

她只是不聰明,并不是傻子。相反,千樹的共情能力很強,可以輕易捕捉其他人細微的情緒,這也和她的本質有關系。

家入硝子嘆了口氣。她抱起千樹,輕輕貼着小姑娘的臉頰:“放心,我并不難過。我只是...有點不高興。抱歉,這明明是大人應該去解決的事情,我不應該把情緒帶到你這邊來。”

“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家入硝子拎起屋裏打包好的垃圾匆匆離開。千樹能感覺到對方離開的迫切心情,家入硝子似乎在害怕——她害怕自己繼續和千樹待在一起,會忍不住和千樹說一些不該說的東西。

千樹身上有一種奇特的包容的力量,讓人不自覺想要依賴這個孩子。

如果家入硝子能再坦誠一些,将自己的感覺直接告訴千樹的話,那麽千樹肯定會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不要擔心,這不是你的原因,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的,千樹本身的力量就極其貼近這個世界的‘本源’。這個世界上所有被賦予生命的存在,都會對她有近乎本能的親近。

千樹對自己的特性很了解。但她從來沒有長時間的在什麽地方停留過,難得定居下來的時候身邊又住着一堆非人類。所以自己都搞不清楚人類感情的千樹,根本不了解自己這個特性對人類而言,有多麽可怕。

——

過了五點還沒有人過來做飯,千樹搜刮完屋子裏最後一點零食後,餓得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半夜裏她迷迷糊糊的又餓醒,實在是睡不着了,打算起床出去覓食;剛睜開眼睛,千樹立刻察覺到這間屋子裏還有其他人。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四周各種發着光的弱小‘蟲’滾來滾去,歡喜的親近着千樹,迫不及待将自己‘感知’到的東西告訴她。

在屋子裏的人并不是別人,而是夏油傑。他獨自在陽臺上,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千樹能感覺到對方的情緒不太穩定。

她有點擔心夏油傑,輕手輕腳的爬起來,走到陽臺上:陽臺上沒有開燈,月亮和外面路燈的光芒落在上面,夏油傑的臉隐在光影間,只能隐約看見少年利落漂亮的側臉線條。

他聽到千樹的腳步聲,轉過頭看見是千樹時,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是我吵醒你了嗎?抱歉......”

說話的同時,夏油傑掐滅自己手裏的煙。陽臺上還殘留着一股嗆鼻的煙味,他直起身催促千樹:“進去吧,別抽到二手煙,對身體不好。”

千樹扶着門框,問:“那你也進來嗎?”

和小姑娘眼巴巴的眸子對上數秒後,夏油傑嘆氣,舉起雙手無奈道:“好,我也進來。”

兩人一起進到屋裏,夏油傑反手将陽臺的門關上,把煙味和屋外零星的汽車鳴笛聲一起關在了外面。

千樹打開客廳燈,拉着夏油傑在沙發上坐下。她按着夏油傑肩膀,摸了摸少年的額頭——雖然是少年,但因為發育好的緣故,夏油傑個子很高,千樹在他面前顯得要比實際年齡更加幼齒。

“好像也沒有生病啊。”

千樹摸摸他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額頭,疑惑的自言自語:“怎麽沒有生病,還這麽難過呢?夏油傑你餓了嗎?”

對于千樹來說,可能只有餓慘了的人類,才能散發出這麽難過的情緒。

夏油傑愣住。他抿着唇,想要笑一笑安慰千樹,剛彎起眉眼,忽然又覺得鼻頭發酸——

“千樹。”

俯身抱住小姑娘,夏油傑說不清自己心底突如其來的委屈與沉悶。他把臉埋在千樹肩膀處的衣服裏,低聲道:“我是個咒術師,是個很有天賦,曾經和悟一樣,被稱之為最強的咒術師。”

“一周前,我和悟接到一個任務。我們要負責保護即将和天元大人融為一體的星漿體。”

“令高專各校能成為咒術界據點的結界,以及諸多輔助監督的結界術,全都多虧了天元大人的存在。為了往後能繼續得到這位大人的支持,讓它繼續作為一位能保持‘意志’的存在活下去,所以每隔五百年一次,要讓符合條件的人類——星漿體,與其同化,重置它的□□信息。”

“我們接到的任務,就是要保護那名特殊【星漿體】的擁有者,天內理子,直到她和天元大人融為一體為止。其實說得好聽一點,是同化,實際上就是抹消。”

說出‘抹消’二字時,夏油傑苦笑了一下:“我和悟,我們...一直覺得自己是最強的。所以我們給了理子妹妹一個選擇的機會,讓她自己決定,是要和天元大人融為一體,還是轉頭離開,繼續回去過平凡人的生活。”

“我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的。哪怕是和天元大人為敵,我也絕不會感到害怕——哈?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不自量力的想法,很好笑又很自大?”

“甚至不需要等到咒術界的其他人出手,光是盤星教雇傭的一個殺手,就已經可以要了我的命。當時...當時,如果不是你攔住了伏黑甚爾,我和理子妹妹,肯定都已經死在那裏了。”

夏油傑沒有把話說完,其實他心底知道還有其他可能性的結局。他是咒術師,體質經過特殊的訓練,遠比普通人結實——

最終的結果,可能只是天內理子慘遭殺害,而他卻可以因為硝子的存在,而僥幸撿回一條命。如果那天千樹沒有突然出現,并且拖住伏黑甚爾的話,他和理子大概都堅持不到五條悟來。

這就是...他弱小的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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