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長得不怎麽樣, 但你想得還挺美。”
千樹面無表情的吐槽了一句,同時使用了【入境】。
濃郁的黑暗降臨,将整個廢棄動車站籠罩其中。被拖入黑暗的伏黑甚爾揮了揮棒球棒, 正在熟悉手感:“你現在叛變還來得及。反正你也不是人類,幫助那群人對你有什麽好處?”
周圍濃郁的黑暗似乎并沒有影響到他——但是想到對方使用的身體是‘天與咒縛’, 千樹也就沒什麽可困擾的了;那種連咒靈都可以手撕的變态體力, 能免疫黑暗的侵蝕也挺正常。
千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覺得沒有必要。巨大古樹衍生出來的座位上,依次冒出了四個形象不一的‘千樹’。
伏黑甚爾仰起頭好奇的看過去:“這就是你的領域?我還是第一次見。真有意思……是□□?”
他說話的功夫, 穿大紅和服的‘千樹’已經從樹上跳了下來。她自黑暗中抽出一把誇張華美的太刀,過分張揚的眉眼勾起笑意:“用‘□□’這種詞彙來形容我們,還真是失禮啊——”
“不過是區區人類雜念彙聚起來的垃圾, 馬上就送你去和太平天皇打啵怎麽樣?”
“不要和他廢話。”
眼鏡千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語氣冷淡:“這個家夥很強,要小心應對。”
穿着羽織的少女也悄無聲息的跳了下去,自腰間抽出一把造型相對正常的日輪刀:“這個人類, □□很強。”
四個戰鬥分子都出去了, 千樹獨自留在高位上。巨大的游魚從樹後探出頭,它身軀細長,柔軟的光亮垂落在千樹手背。
千樹輕輕把它按了回去:“不要随便出來。”
她不太喜歡銀蠱在外面游走, 因為會影響到千樹自己的判斷力。
這時伏黑甚爾雙手分別抓住自己棒球棒兩端, 屈膝将棒球棒硬生生折斷!
這根棒球棒看似很重的模樣, 但實際上卻是中空的——被折斷後,裏面飛揚起一股白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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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末帶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無法形容那股味道是香還是臭。
但在那股味道擴散開的瞬間, 所有的‘千樹’都退避三舍, 表情變得扭曲起來;她們的臉上本身只是和千樹相似, 扭曲之後反倒更接近于人類所無法理解的某些傳說生物。
伏黑甚爾臉上露出笑容:“多虧了某個保守派高層提供的消息,讓我探查到了你的真實身份——五條千樹,你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咒靈,你是‘蟲’,對吧?”
“這是我從蟲師手上搞到的‘驅蟲藥’,看來對付你确實有一些效果。”
那四個人臉色難看,同時下意識的仰頭,求助一般望向千樹;它們本質上仍舊是蟲,即使因為吞食了千樹的血液,被給予生活在永暗中的權利,但它們還是蟲。
害怕驅蟲藥,是蟲的天性,這和‘蟲’是否強大沒有半點關系。
千樹‘啧’了一聲,不耐煩的從樹冠上跳下來。她落地的瞬間,身體周圍的黑暗完全活躍了起來;另外四個化身面露幾分畏懼,連忙避開四周湧動的黑暗。
在黑暗中,千樹那雙淡碧色的眼眸散發着攝人的光。無數湧動的黑暗将那條巨大光脈吞噬,古樹融進黑暗裏。
而在千樹身後,細長的,拖着逶迤長尾的游魚,似乎正要從黑暗中探頭出來。她看着那點白色粉末被黑暗吞噬,嘲諷道:“搞點麻醉劑你還以為自己能滑鏟殺霸王龍了是吧?”
“本來還想看在這具人類軀體的份上饒你一命,但現在看來你也不太需要。”
她擡起手向着伏黑甚爾遙遙一指,在千樹指尖與伏黑甚爾所站的位置形成平行線時,潛藏在伏黑甚爾體內的咒靈猛然感到一陣可怕的心悸!
它咬牙,死死抓着自己手裏斷裂的棒球棒,不斷的在心裏告誡自己:忍住!必須忍住!
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跑起來吧。”
千樹擡眸,那雙光明璀璨的碧色眼眸明顯已經不屬于人類。她彎起眉眼,笑容甜美道:“盡你的全力去跑,再由我來決定是要留下你的一只眼睛亦或者是你的命。”
她身後那尾纖細又巨大的游魚,輕輕擺動了一下尾巴。明明游魚的動作很慢,但在伏黑甚爾眼裏卻只是瞬間的事情!
他毫不猶豫的轉身就逃,追随着黑暗中那輪虛假又豐滿的圓月——在古老的傳說中,這輪月亮所指向的位置,便是永暗的出口!
看着自認為在全力奔跑,實際上根本沒有離開過黑暗的‘伏黑甚爾’,千樹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淡了下去。
她撇着嘴:“無聊。”
“果然這種非人類,根本拿不出我感興趣的事情。”
時隔很多年,她仍然記得自己初次見到契約者——那時候她的契約者還是個小孩。
他獨自從永暗裏走出去,盡管身體孱弱,但在千樹眼裏:那個人類的靈魂在發光。
溫柔又堅定的光,執着的不可動搖的求生信念,才形成了那輪指路的圓月。除了人類之外,千樹再也沒有在其他生命身上感知到這樣的光。
果然,只有人類身上才會有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瑪奇瑪說的是對的。
人類很有意思。
對所謂的‘寄宿咒靈’失去興趣後,千樹揮揮手解除了【閉眼】。天空中那輪虛假的明月,連帶着她背後游走的魚,也一并沉入黑暗中。
她貼近伏黑甚爾的後背,藤蔓順着千樹胳膊生長出來,輕易破開了天與咒縛的胸口!
那些濺出來的鮮血澆在她重新恢複正常的手臂上,千樹握着那顆人類鼓動的心髒,溫吞的正要把胳膊抽出來——
原本失去心髒,應該立刻再次死掉的伏黑甚爾,卻猛然抓住了千樹的胳膊!
天與咒縛強悍的身體素質讓伏黑甚爾力氣變得遠超旁人;即使是千樹這個非人類,一時之間居然也無法掙脫對方的手掌!
千樹臉色有些難看:“你他媽還沒死?”
伏黑甚爾轉頭咳出一大口鮮血。他笑嘻嘻的扭過頭,整張臉上都沾着髒污和血跡:“你低估了天與咒縛的強悍程度。再說了,不裝死的話——怎麽有機會靠近你呢?”
“我說過的,我早就找到你的弱點了。”
——
南谷光一路狂奔到千樹學校門口;此時學校門口已經拉起了黃色警戒線,許多警察正在疏散人群。
看見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南谷光,一位警察連忙攔住她:“這位小姐,裏面現在發生了極其危險的一起實驗事故,現在我們的專業人員正在裏面排除……”
南谷光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我不進去!我找五條悟——或者夏油傑——這兩個人!随便哪個人!我找他們有急事!”
警察一愣:“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但是,他們都不在這裏……”
南谷光瞪大了眼:“不在?他們不在?”
“他們去新地鐵站那邊幫忙了。”
穿着中學生校服的少年代警察回答了南谷光的話。他掀起警戒線從學校裏面出來:“你找他們有事嗎?”
南谷光咬了咬唇,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他們怎麽能不在呢!他們不在的話……嗚嗚嗚——千樹——千樹怎麽辦啊嗚嗚嗚——”
伏黑惠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瞬間就變了!他快步上前:“你說誰?千樹?你知道千樹在哪嗎?!”
南谷光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說話更清楚一些:“在學校南邊新開的夢幻甜品店裏,千樹被一個奇怪的男人纏上了。那個男人看起來就好危險……千樹讓我先跑回來找人——找夏油傑或者五條……”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伏黑惠已經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南谷光的錯覺,她總懷疑那個少年跑步好像快出了殘影……
等等!這是人類應該有的速度嗎?
正當南谷光還呆滞在‘現在年輕人體質這麽好的嗎’的打擊中時,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南谷光吓得跳了起來:“呀!誰?”
拍她肩膀的是個年輕ol。對方鼻梁上斯文的架着一副眼鏡:“你好,我想問一下,你剛才是要找五條悟和夏油傑是嗎?能否麻煩你把事情更詳細的和我說一說?”
——
戰鬥結束後的新動車站現在已經沒法用了。
輕軌和所有的建築幾乎全部被掃平,龐大的殘肢四處散落。
四個負了傷的學生互相扶持着,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乙骨憂太,整個人都低沉得有些陰郁了起來。
他望着地上的斷肢:“這些……不是咒靈。它們是……好像是……人類……”
夏油傑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太多。當它們失去人性的時候,你就不能再将它們當成人類去看待……”
“小孩子總是要有這麽一遭的,”五條悟慢悠悠的走過去,屈指彈了一下乙骨憂太的腦門:“好啦好啦!趕快從這個狀态裏出來,你們還要趕回高專——這次不是普通的咒靈襲擊案件,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傑……”
“咦?我電話響了?”
他從自己口袋拿出手機接通電話:“嗯嗯,是我——你說,誰找我?”
五條悟的語氣猛然沉了下去,周圍原本已經平靜的氣氛又蠢蠢欲動的危險起來!
夏油傑注意到五條悟周遭氣勢不對。他無奈的勸了摯友一句:“悟,收斂點,不要吓到學生……”
五條悟:“他們找到千樹了。”
“幕後黑手搞出這麽大的動靜,聲東擊西把我們引來引去,就為了趁這個時機去對千樹下手。”
夏油傑臉上無奈的表情瞬間凝固。下一刻,男人面無表情的召喚出巨大咒靈,咒靈尾巴瞬間掃碎了動車站唯一還算完整的牆。
他狹長眼眸裏沉沉滾着陰暗情緒,開口時不自覺已經帶上殺氣:“位置确定了嗎?”
——
弱點?
什麽弱點?
千樹的腦子在這一瞬間轉動速度達到了超高速度,但盡管如此,在這短短一瞬,她也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麽弱點能讓一個人類拿捏。
驅蟲藥?
那玩意兒對她也沒用啊!雖然千樹确實不怎麽喜歡驅蟲藥的味道就是了。
但她本質意義上就不能算純粹的蟲,那種東西對她絲毫不起作用。
腦子裏一瞬間轉過許多念頭;而伏黑甚爾的速度又比千樹腦子轉動的速度更快!
他整個人向後扭轉身軀,渾然不顧自己的心髒已經完全被千樹扯出!
千樹下意識的想要甩開對方——天與咒縛的軀體簡直強悍得像個bug!千樹胳膊上完全沒能使上勁,連帶着那些濃稠的黑暗似乎也難以在瞬間解決掉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整個人扭轉到了一個可怕的角度,斜過胳膊摁住千樹左耳後面:那裏可以摸到起伏的咒文紋路!
一根纖細的鏽紅色釘子從他指縫‘噗嗤’一聲沒入少女耳後!
小股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他沖千樹笑了一下:“只有天與咒縛的身體,才能在接近你後仍然有餘力摸到咒文存在的地方。”
“還真是不巧啊,我偶然從詛咒之王的一段傳說裏找到了強行解除契約的方法。”
“沒有這段契約維持,你很快就會回到蟲的世界,回到永暗之中,并且再也不能重返現實……咳咳!”
釘子沒入千樹耳後,小股噴濺出來的鮮血落在伏黑甚爾手臂上。那些鮮血迅速沒入伏黑甚爾手臂裏。
他收回手,饒有興趣的看着自己手臂:“聽說你們與人類定下契約的地方就相當于心髒,特殊生命的心頭血,又會有什麽效果呢?”
“真可惜,這具身體要不行了。不然我還能留下來見證一下奇跡。”
周圍濃郁的黑暗迅速散去,但是千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她跌跌撞撞的後退了好幾步,要靠扶着破敗的牆壁才能勉強站穩。
那枚釘子釘入身體裏後,原本一直陪伴着千樹的契約開始消散。她恐懼的捂住自己左耳,試圖用這種方式留住那些逐漸消散的契約。
而原本俯身在伏黑甚爾體內的咒靈則迅速的準備抛棄這具身體跑路——它估算着五條悟和夏油傑應該要趕過來了。
目前它還不想和這兩個變态對上,至少在它的陰謀還沒有完全達成之前,它還不想被片成涮腦花。
只是,當咒靈剛剛從伏黑甚爾體內脫離,還沒來得及啓動自己提前備好的傳送陣時——
它被一只手摁住了。
咒靈猛然打了個寒戰,一種詭異又無法反抗的恐懼湧上心頭!它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轉過頭去。
摁住它的人是千樹。
少女左邊臉頰幾乎都是鮮血,一手摁着咒靈,一手攥着那枚鏽紅色鐵釘。
她的左耳後面已經沒有任何契約的咒文——她和人類的契約,到此為止了。
“你怎麽還沒消失?!”咒靈失聲大喊:“不可能!明明……明明兩面宿傩的手劄裏寫着!只要你和人類解除了契約,就會被驅逐回永暗……啊!”
沒說完的話變成了慘叫,千樹笑嘻嘻的把鐵釘強行釘進咒靈體內!她咧開嘴,碧色眼眸的顏色變得更淡,幾乎要接近于純白色。
用釘子劃開咒靈的身體,在咒靈的慘叫聲中,千樹抓起對方身體的一部分塞進嘴裏,大口咀嚼起來。
“好餓。”
“原來是食物啊——叫得真好聽。”
千樹彎起圓圓的眼睛,笑起來好像兩個月牙兒。
她左邊眼睛濃密的眼睫上,有血珠欲墜不墜的挂着。那滴血珠晃了晃,“啪嗒”一聲落在地板上。
沒有了契約的約束,非人類的本性逐漸占據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