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千樹有些崩潰。
如果世界上有後悔藥, 她肯定第一個吞下去。和五條悟這種八竿子打不着完全不在正常人思考範圍裏的願望比起來,千樹甚至覺得自己不如選伏黑甚爾。
至少伏黑甚爾身體裏有自己的血,按照人類的血緣關系論,她應該算是伏黑甚爾親媽。
再不孝的逆子那也是兒子啊!
但世界上并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可以給千樹。在五條悟說出自己願望的瞬間, 契約生成——她脖頸上環繞着浮起一圈暗紅色咒文, 內容極其晦澀難懂。
五條悟摸着下巴, 湊近她的脖子:“居然連這種願望都有效這個契約到底是什麽原理?”
千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下自己脖頸, 還不太習慣脖子上多出一個契約的存在。
她道:“我怎麽知道?我一共就和人類訂過兩次契約,一次是上任契約者, 一次是你。如果能找到銀古的話, 他應該會知道得更清楚嗚哇!”
話還沒有說完, 千樹額頭上又被彈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紅通通的額頭:“怎麽又彈我?!”
“啧。”五條悟上下打量着她, 連連搖頭:“蠢得我都不忍心罵你了。連這個契約是什麽契約都沒弄清楚, 你也敢随便答應別人?”
得虧遇上自己這麽德藝雙馨的人民好教師, 不然這傻姑娘早被人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明明戰鬥力那麽高, 性格也挺兇殘, 怎麽腦子就這麽不好使呢?
千樹是不知道五條悟心裏的想法。她要是知道了,本來就不聰明的腦子大概會直接氣到當機。
在契約和五條悟超高武力值的雙重壓迫下, 千樹回答得又快又老實:“銀古又不是別人。銀古和我定契約是為我好,要不是那群傻逼吃飽了撐的去研究什麽解除契約的辦法,我現在肯定還過得好好的!”
越想越氣, 說到後面,千樹甚至有點咬牙切齒了。她深知要從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闊別多年的契約者本就困難,如今連契約都沒了,尋找銀古就變得更加艱難。
五條悟挑眉:“你就沒有想過, 可能被騙了?”
千樹茫然:“銀古為什麽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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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問得過于自然, 渾身都散發出一股子和兇殘本性乃至年紀格格不入的天真意味。在千樹的意識裏, 名為‘銀古’的人類似乎占據着遠高于契約者身份的重要性。
五條悟很聰明。他察覺到了這一點,但是并不點出來。
他解除了領域,同時脫下自己外套扔給千樹——千樹抱着外套,眨了眨眼:“要我幫你拿嗎?”
五條悟言簡意赅:“你穿上。”
千樹‘哦’了一聲,雖然并不能理解,但還是乖乖穿上五條悟的外套。外套是短款的,但是套在千樹身上也足夠蓋過大腿了——她随便把扣子扣了幾顆,小跑着跟上前面的五條悟。
廢棄動車站這會兒已經被官方人員隔離了起來。他們還不知道是千樹暴走了,見五條悟和千樹和‘帳’裏面出來,連忙上前關切道:“五條老師,啊還有五條同學,你們都沒事吧?”
五條悟在出來之前,就已經把眼罩蒙上了。他笑眯眯的攬過千樹肩膀:“當然沒事,我們能有什麽事?”
“裏面的咒靈已經祛除了,你們進去掃尾吧。哦對了,傑呢?”
随行的輔導監督松了口氣,道:“夏油老師在後面,說是等您。還有那個被夏油老師救出來的學生不知道為什麽不肯去醫院,也要留在那邊等您。”
五條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攬着千樹越過人群;輔導監督旁邊的見習生忍不住多看了五條悟身邊的少女一眼——少女的背影在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成年男人對比下,顯得越發纖細嬌小。
黑色男士外套堪堪遮住大腿,外套下的校裙破損很厲害,奶白色肌膚上沾着血污。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身上的傷,還是沾到了別人傷口流出來的血。
就好像一串素白的鈴蘭花被壓進泥地裏,強烈的顏色對比下,顯得那些嬌嫩的白色越發可憐柔美。
輔導監督注意到見習生的走神,擡手打了下他的後腦勺:“臭小子!看哪呢?”
被前輩打了一下,見習生捂着自己後腦勺嗷了一聲:“對不起前輩!我下次不會這樣走神了!”
——
夏油傑靠着一段牆壁,給自己點了支煙。煙霧袅娜的往上升,他過分清秀的臉也被淹沒在那層煙霧後面。
伏黑惠沒有去醫院,堅持留在這邊等五條悟出來。他平時雖然一副叛逆學生的模樣,實際上卻并沒有抽過煙。旁邊成年人制造的二手煙飄過來,他皺着眉別開腦袋,捂住嘴咳嗽出聲。
“你肩膀上的傷口需要包紮。”
夏油傑瞥了他一眼,用食指并着中指取下唇邊的煙,道:“這邊有我守着,出了結果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雖然還是看這個臭小子恨不順眼,但是夏油傑清楚,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在關心着千樹。推己及人,如果此刻換成國中時期的自己,大概只會比伏黑惠更加着急,也會更加悔恨自己的弱小。
伏黑惠抿了抿唇:“千樹被那種怪物附身了,她還能回來嗎?”
他并不知道契約的事情,只是單純的以為千樹被咒靈占據了身體。
夏油傑低垂眉眼,掩飾掉自己的哀傷:“悟很強,我們要相信他。”
當然,這只是欺騙伏黑惠的謊話。夏油傑知道契約的存在,也知道在帳裏那個兇殘的少女就是千樹本人——或者說,試圖從非人類身上尋求溫暖與愛的他們,才是最荒誕可笑的。
夏油傑從來沒有比眼下,更清楚地認識到這一事實。
而伏黑惠,因為無從辨別夏油傑這句話是大人的謊言還是成年人可靠的話語,所以他只得保持沉默。
這時有腳步聲開始靠近他們,夏油傑眼珠微轉,看向來者:他露出愕然的表情,身體卻比腦子反應更快,在對方靠近自己之前迅速把煙藏到身後,直接掐滅。
伏黑惠從夏油傑的表情裏猜出了什麽,連忙轉過身。他的視線還沒來得及捕捉到自己想看的人,千樹已經一路助跑撲進了伏黑惠懷裏!
伏黑惠被自己的青梅撞得後退了兩步,下意識抱住對方。千樹個子抽條快,卻也追不上生長期的竹馬,身高只是勉強到伏黑惠下巴。
她沖得太快,撲進去時還墊了一下腳,額頭直接撞到伏黑惠下巴上!
伏黑惠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嘴巴裏都被撞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圈着小青梅的腰,滿臉都是面對突發情況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的茫然和震驚。
“嗚嗚嗚惠啊——”
千樹一只手捂着自己撞痛的額頭,另外只手緊緊抱着伏黑惠脖子,眼淚啪嗒啪嗒就開始往下掉:“我沒吃掉你哪裏吧?我咬痛你沒有啊?”
“嗚嗚嗚惠惠啊——嗚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麽饞的嗚嗚嗚——”
“我真是鬼迷了心竅我!我怎麽能想着吃掉你這麽漂亮的眼睛呢我?”
伏黑惠下巴被撞得生疼,牙齒還磕到了舌頭,滿嘴的血腥味兒。他沒好氣的抱着千樹,咬牙切齒:“閉嘴!不準叫我惠惠!”
千樹立刻把嘴閉上,還用手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再出聲。雖然嘴巴閉上了,但是千樹眼睛沒閑着,無辜的狗狗眼一會兒沖伏黑惠k一下,還要左右輪着來。
伏黑惠耳朵燙得能煎蛋,紅着臉捂住千樹眼睛,努力讓自己聲音嚴肅起來:“你眼睛抽筋了嗎?一直眨來眨去幹什麽!”
這個蠢貨,不知道自己沖人k的時候有多可愛嗎?搞得他心髒病都要犯了!
站在後面的夏油傑松了口氣。他悄悄把煙頭塞進咒靈嘴巴裏,舒開緊皺的眉頭,走過去:“千樹。”
聽到夏油傑的聲音,千樹趕緊扒拉開伏黑惠的手,仰起頭看向夏油傑:“嗳!夏油傑你怎麽也來了?”
聲音很正常,身上的氣場也很穩定,可以确定是平時的千樹。
夏油傑的心緩緩落回肚子裏。他揉了揉自己脹痛的太陽穴,苦笑:“沒什麽,你能回來就好。”
千樹見不得自己大哥皺眉,松開伏黑惠後正要走向夏油傑。她一邁開腿,卻發現伏黑惠還抱着自己沒有撒手;伏黑惠維持着環緊千樹腰的動作,一言不發的用後腦勺對着夏油傑。
千樹看看夏油傑,又看看不說話的伏黑惠側臉:“惠惠,你怎麽還不撒手”
伏黑惠板着臉糾正她:“不準叫惠惠!”
千樹拍了拍他肩膀,熟練的給自己竹馬順毛:“好好好,不叫惠惠——”
夏油傑大步上前,慢悠悠掰開伏黑惠的手臂,微笑:“你的胳膊還是去包紮下比較好,一直這樣用力的話可是會造成傷口二次開裂的。”
成年人力氣遠勝過伏黑惠,說話時不徐不緩的透着威嚴,讓伏黑惠根本找不出反駁的話。
千樹意識到自己小竹馬還負了傷——雖然她不記得自己有傷害到伏黑惠,但是那種混亂的情況下,千樹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誤傷。
她緊張的繞到伏黑惠身後推着他肩膀:“夏油傑說得對!不能放着傷口不管,你快去醫院啦!不對,輔導監督那邊有随行的醫生吧?”
“快快快!趁現在他們還沒有撤走,我們先去蹭個包紮!”
被千樹催促着,伏黑惠即使不情願,也沒辦法再耽誤了。他神情複雜的瞥了眼夏油傑——讨厭的成年人臉上帶着淡淡微笑,和剛才陰沉危險的形象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在心裏惡狠狠的補充了一句:不懷好意的成年男人!
“現在輔導監督帶過來的醫生還沒有走哦~”
五條悟從天而降,笑眯眯的沖夏油傑和伏黑惠打了個招呼,手上還拎着個甜品袋子——夏油傑和伏黑惠同時認出那個袋子,是學校附近的私營冰淇淋甜品店出品。
這家夥明顯是處理完千樹的事情後,自己繞路去買甜品了。
他打完招呼後順手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冰淇淋,遞給千樹,同時臉還朝着夏油傑和伏黑惠那邊:“惠一個人去肯定會不好意思啦!傑你是大人,就麻煩你帶他去一趟吧。”
夏油傑保持着禮貌性微笑:“我覺得還是你這個監護人帶他去比較好”
“那有點困難嗳,”五條悟攬過千樹肩膀,手掌搭在少女修長又嬌嫩的脖頸上——那上面有一串顏色淺淺的咒文,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那一片印着咒文的皮膚,動作無端帶上幾分隐秘的,宣告主權的意味:“因為我要先帶千樹去硝子那檢查身體,畢竟連我這個最強,也沒能弄明白她身上的新契約要怎麽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