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把蛋糕塞進嘴裏, 千樹滿足的閉着眼睛,嘴巴裏全都是蛋糕香甜的味道。

她道:“惠總是這樣拒絕我,時間長了我也會不高興的。”

這是實話。千樹習慣了直接表達自己的愛意——對喜歡的人就要親近他, 要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分享給他。

如果她分享出去的東西被一再拒絕,千樹很快就會失去興趣。

坐在旁邊的少年抿了抿唇,聲音漸小:“還不是因為你什麽都不懂……”

蠢死了。

千樹不太樂意聽這話。她極其不高興的瞪了伏黑惠一眼,道:“那你倒是告訴我啊!你又不肯說, 我怎麽會懂!”

“惠怎麽可以學那群老頭子,總指望我自己看着辦呢?”

“太過分了!”

或許是生氣, 又夾雜些許委屈,千樹聲音稍微大了點。

她那雙眼尾下垂的大眼睛本來就自帶‘楚楚可憐’的效果,這會兒眼神裏再加上些許控訴意味, 哪怕是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不忍心再和千樹吵架。

更何況伏黑惠心裏有鬼, 甚至都不敢看自己青梅那控訴的眼神。他假意低頭吃蛋糕, 想要避開這個敏感的話題——伏黑惠不敢真的踩爆那顆名為‘戀愛’的地雷。

他害怕這顆地雷會把最後一點朋友之間的感情都全部炸毀。

自己暗戀着監護人的未婚妻——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離譜了。更何況千樹那家夥還是個地地道道的笨蛋, 完全就是沒開竅的模樣。

這讓他怎麽開口?

看見伏黑惠逃避似的低頭開始吃蛋糕, 千樹恨恨的給自己也挖了一勺蛋糕, 忿忿不平:“不滿意的話你就手把手教我該怎麽做啊!親也不讓親, 喂你吃東西也不吃!”

Advertisement

“明明以前那麽乖!不管我喂什麽都吃, 每天都會有晚安吻!還會陪我去吃宵夜——現在什麽都不滿意, 我給什麽你就拒絕什麽, 你是提前進入叛逆期了嗎?!”

旁邊八卦的鄰座女學生們當即憤怒的看向伏黑惠, 小聲哔哔:“沒想到啊沒想到——長相這麽純情, 居然是個渣男!”

“這麽漂亮的女朋友追到手後就不珍惜了,好過分!”

伏黑惠聽力很好。這些話他當然全部都聽見了。

深吸了一口氣, 他擡頭側目, 看見小青梅還在氣呼呼的吃蛋糕, 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渾話。

伏黑惠咬着牙,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力氣,沒有把手裏勺子給捏斷。正當他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香取秋山拿着份合同從外面飛奔進來,打斷了伏黑惠的話:“五條小姐!合同我打印好了,你看看吧!”

尚未說出口的話被打斷。伏黑惠長長的眼睫毛垂落下來,将喉嚨裏的話又咽回去了。

千樹不得已放下蛋糕。她怕合同紙刮花蛋糕,所以把蛋糕稍微推遠一些距離,才接過合同紙開始翻看。

合同條件非常優越——是那種雖然千樹沒有當過什麽娛樂圈的兼職,但也能感覺到的優越。

香取秋山搓了搓手,微笑着解釋道:“我們的誠意很足,也非常希望您能加入我們的團隊。”

千樹把合同正面往伏黑惠眼前挪了挪:“你看。”

伏黑惠板着臉,垂眸看了一眼,又飛快的移開視線:“你決定就好。”

香取秋山看看伏黑惠,又看看千樹:“……五條小姐,你們吵架了嗎?”

他微妙的察覺出氣氛不太對勁。想到那個人給自己的任務,香取秋山認為自己很有必要‘多管閑事’一下。

最好想個辦法,把這兩人分開。

“沒有。”伏黑惠面色冷硬,開口:“不是要看合同嗎?合同之外的事情,就和香取先生沒有關系吧。”

香取秋山又露出一股成年人了然于胸的表情,微笑道:“當然,當然。五條小姐你先看合同吧。”

千樹胡亂将合同翻過幾頁——這種東西她根本就看不懂,不過好在能不能看懂也不重要。

她從自己書包裏抽出筆,迅速簽下自己的名字。再蓋筆帽時,千樹曲起手指,似乎是習慣性的用指節敲了敲紙面。

香取秋山暗自記下少女的這個小習慣。雖然他不清楚這個習慣有什麽意義,不過想到那個人叮囑過,關于千樹的一切都要認真記下來。

便也順便将這個小習慣記下了。

“好了。”

千樹将合同和上遞給香取秋山:“什麽時候開工?”

香取秋山連忙接過合同,殷勤道:“明天就可以!明天上午八點你有空嗎?如果不認識路的話我可以去接……”

伏黑惠猛地站起來,用他這輩子最不禮貌的語氣強硬道:“香取先生只要把地址告訴我就行了,我明天會送千樹過去的。”

香取秋山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伏黑惠,随後又點了點頭,有點無奈道:“五條小姐的朋友……還挺關心你的。我就不行了,年紀到了,沒辦法像小孩子一樣寸步不離的守着朋友,總覺得會壓縮大家的私人空間……”

“哈哈哈,我就随便感慨一句,五條小姐不要放在心裏。”

說完,他收起合同,禮貌的告辭:“我還有很多別的安排,這些甜點五條小姐你自己慢用吧。”

“不用擔心,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已經結過賬了。”

目送香取秋山走出餐廳,伏黑惠握起來的拳頭又慢慢松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來:“千樹。”

剛咬了一口蛋糕的千樹立刻擡頭:“嗯?”

伏黑惠深吸一口氣,有點緊張的向她解釋:“我、我剛才是故意的,免得你答應太快被他懷疑我們在演戲。我不會幹涉你私人空間的……”

“哦,你說那個啊。”千樹這才想起香取秋山的話。

她舔了舔唇,但是沒舔幹淨,嘴巴邊角還沾着奶油和果醬。少女自顧自道:“不行,你必須要幹涉!宵夜攤太遠了,我不想一個人出去吃,至少吃宵夜這種私事你得陪着我!”

伏黑惠怔了一下。他反應過來,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他意識到自己說的意思,和千樹理解到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他自暴自棄的捂着自己額頭,順從千樹:“好,陪你。”

——

香取秋山走出咖啡廳後,小心繞到沒有人的角落,左顧右盼觀察了一會,确認沒有人跟過來後,他才放心的拿出手機打電話出去。

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了。

香取秋山急切道:“她答應明天來參與拍攝了——百合子怎麽樣了?”

對面不知道回複了什麽。香取秋山立刻歡欣道:“真的嗎?太好了!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再見到百合子?”

“合同在我身上……當然可以,你放心,騙這種小孩子我絕對不會失手。”

“你別忘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如果百合子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也不會讓你如意的!”

最後警告了對面一句話後,秋山才挂斷電話。他握着手機,另外一只手不自覺摸了摸那份合同,眼前浮現女孩漂亮的面容。

秋山咬了咬牙,低聲自言自語:“這也不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該招惹那種變态……而且我也是為了救人,百合子那麽善良的人,她不該這麽年輕就死掉的……”

反複默念了好幾遍百合子的名字,秋山心底最後一點愧疚也消失殆盡。他抽出那份合同,将它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就像是扔掉了自己的良知那樣随意。

陽光無法照進巷子裏,角落的垃圾桶中發出細密的‘簌簌’聲,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隐秘的成長起來。

那團皺巴巴的合同被從內到外的撐開,暗綠色藤蔓緩慢又堅定的從紙面延伸出來。

先是一根,細瘦得可憐,試探性的觸碰了下周圍。緊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粗壯的藤蔓纏繞擰成一團,将垃圾桶裏的垃圾全部撐了出去。

藤蔓爬出垃圾桶,倚靠在垃圾桶邊緣,姿态活像一個人類靠在垃圾桶上,注視着香取秋山的背影。

走出巷子的香取秋山突然毫無由來的打了個寒戰。他抱着自己胳膊,擡頭看了看天空:天上那輪太陽正值青春,又熱情又明亮,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他搓着自己胳膊,疑惑的自言自語:“是不是最近和那個死變态打交道太多了?”

“明明是夏天,總覺得渾身一股寒意,好像被什麽人盯上了一樣。”

——

正在快樂享受蛋糕的千樹突然停下手上動作,她咋舌,咬着勺子:“好難吃。”

伏黑惠意外道:“還有你覺得難吃的蛋糕?”

千樹端起伏黑惠的咖啡一飲而盡,閉起眼睛吐着舌頭:“不是蛋糕難吃,是垃圾難吃。”

“要是這家夥錢不夠多的話我就殺了他!”

憤憤的把咖啡杯子放回伏黑惠手邊,千樹被咖啡苦得再次吐舌頭。

伏黑惠和她認識那麽久,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用術式了?”

“都說了那東西不算術式。”千樹撇了撇嘴:“剛剛在那張合同上撒了一點種子,有一部分種子被他扔進垃圾桶裏了。”

“味覺通感也太離譜了,得想個辦法改進一下……嘔,好難吃,咖啡和垃圾混合的味道更惡心了。”

伏黑惠嘆氣,從自己書包裏拿出一盒牛奶,拆開吸管插上,遞給千樹。千樹手裏還拿着蛋糕勺子,探頭直接咬住吸管,就着伏黑惠的手猛吸了兩口。

兩口牛奶下去,她哭着臉松開吸管:“味道更奇怪了!”

“那也沒辦法。”伏黑惠無奈把牛奶放下,摸摸自己口袋:“我這還有幾顆清新糖,吃嗎?”

千樹自發的伸出手:“要。”

伏黑惠把糖拿出來,放到千樹手心:“這件事情還是先和五條先生說一下比較好吧?如果對方是特意針對你的計劃,肯定有事先調查過你。”

“光是我們兩個人赴約的話有點危險了。”

千樹拆開糖紙,扔進自己嘴裏:“當然要告訴五條悟他們啦!那家夥身上一大股子咒靈味兒,要是我繼續調查下去,又要糾纏到咒靈的事情裏面去了。”

她又不當咒術師,才不要免費給高專打白工!五條悟和夏油傑都還有工資呢,她祛除咒靈卻沒有。

旁邊伏黑惠沉默了一會,開口:“千樹。”

千樹:“嗯?”

伏黑惠捏着自己眉心,有些沮喪:“算了…沒什麽。”

還是不要問了——等自己變得更強一點,可以堂堂正正的向五條先生提出要求的那天,再問千樹吧。

少年在心裏這樣下着決心。

——

香取秋山回到家裏,脫了外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卸掉了臉上和善的表情,面容疲憊而帶着幾分猙獰。

西裝外套裏面是三件套的假領。除去假領外他只穿了件袖子比較幹淨的舊襯衫。

正如這套騙人的西裝行頭一樣,香取秋山的職業是個騙子。

只要打着h社的名頭,給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們遞星探名片,就會有大把天真漂亮的女孩跳下陷阱,被迫拍下不雅照片。

這些照片可以成為無限勒索的籌碼。哪怕在苦主完全拿不出錢之後,也可以直接賣去各種色情網站,達到利益最大化。

被脅迫的少女們往往羞于啓齒,更別提向老師家長甚至警察求助。所以香取秋山的勒索鮮少失敗。

他很會挑選對象,如果換成平時——五條千樹就是他絕對不會下手的那類人。

這個女孩确實很漂亮,看起來也傻得天真。但她身邊總是形影不離跟着些奇怪的人,那些人無論從氣場還是行為上,都讓香取秋山很不想接觸。

深吸了一口氣,香取秋山自認休息完畢,從地上爬起來,摸了摸桌子上的相框:相框很精致,精致到和這個家裏雜亂無序的畫風相比,顯得格外突兀。

相框裏是一男一女。男人明顯是香取秋山,女孩則消瘦蒼白,穿着粉色浴衣,輕輕挽着香取秋山的胳膊。

香取秋山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女孩的臉,低聲自言自語:“百合子,不要擔心,爸爸很快就可以幫你恢複健康了……”

他說話的同時,整個屋子裏都響起了低低的‘簌簌’聲。一開始香取秋山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自顧自走進浴室沖澡。

水聲蓋過了細微的‘簌簌’聲。在香取秋山看不見的客廳裏,大股大股暗綠色藤蔓在歡快的生長着。它們迅速撐破香取秋山扔在地上的外套,肆無顧忌的爬過地板,将周圍的一切都纏繞起來。

那張香取秋山無比珍視的相框,也被攀爬上來的藤蔓纏繞。藤蔓纖細的末端觸及照片,周圍悉悉索索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像有很多人在低聲讨論着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