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吉野順平忘記了說話,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心慌意亂的不敢直視千樹眼睛:“打、打劫?你要打劫什麽?”

看見對方似乎是有點害怕自己——但是好像又不怎麽害怕——千樹總覺得面前少年的表情,多少有點像伏黑惠。

她把這種古怪的聯想抛之腦後, 朝對方伸出一只手:“手機借我。”

千樹的手指很修長, 指節要比同齡女孩顯得更大些,看起來像是偏瘦的男孩子的手。那只手在吉野順平眼前晃了晃, 他低着頭, 可以清楚看見女孩白皙掌心上的生命線。

他不知所措又慌亂的翻着自己外套,甚至沒有問為什麽,就要把自己手機找出來借給千樹。不等吉野順平找到自己手機, 他背後傳來一股大力。

他被人用手打了下後腦勺,踉跄着勉強站穩, 耳邊都是嗡嗡的——順平聽到自己身後傳來那幾個熟悉的輕浮聲音:“喲!順平, 我們可是朋友啊,你認識這麽可愛的女孩子都不介紹給我們,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把順平擠到一邊後,染着黃色頭發的不良向千樹露出一個自認無比帥氣的笑容:“小姐姐,認識一下吧?我們可都是順平的好朋友”

千樹不等小混混把話說完,徑直繞過他, 走到順平面前,提醒他:“手機還沒給我——”

看着千樹再次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順平咬咬牙,猛地抓住千樹手腕, 撞開人群跑了出去!

他試圖帶着千樹躲開那群不良少年;經常被欺淩的順平, 當然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群小混混在打什麽主意。他不想讓這個可愛的女孩子被傷害。

看校服, 對方并不是自己這個學校的學生。只要帶着她跑出去, 就可以躲過那群人!

至于自己會不會被秋後算賬

此刻順平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

只可惜想象很美好, 現實往往就比較殘酷。順平光是撞開人群就費去不少力氣。他的體力自然無法和那幾個成天惹是生非的小混混相比拟——

剛跑出不到半米,那幾個混混就輕松追上他們;其中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起相對較矮的順平,笑得不懷好意:“吉野,你跑什麽啊?”

“對啊,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介紹朋友之間互相認識,是好事嘛——小姐姐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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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黃毛笑眯眯的看向千樹。

順平雖然被兩個人架起來了,卻還緊緊抓着千樹的手,牙關發抖:“她、她不是我朋友——你們想幹什麽?!”

“啧,吉野啊,你這樣說話,會讓小美人難過的。”

為首的小混混搖搖頭,道:“剛剛我們都看見了喔,她主動來找你說話的吧?肯定是因為家裏都互相認識,所以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才會來找吉野說話嘛——你說呢?”

小混混又把問題抛給千樹了。他問千樹問題時,目光下流的粘着千樹胸口,幾乎無法挪開目光。

千樹很讨厭別人把問題抛給自己。她皺起眉——美人皺眉也很好看——她往旁邊挪了挪,和那群小混混拉開距離,但是沒有甩開順平的手,任憑他拉着。

“不是要交朋友嗎?那就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吧。”

——

陀艮的領域今天來了位客人。

對于咒靈們而言,任何一位走進這裏的人類都值得好好研究。不過這次會面,在場的人卻只有腦花,裏梅,和那位客人。

明明領域裏的溫度已經被調整到了最适合人類生活的溫度,對方卻仍舊穿着厚實的冬裝。他很瘦,是那種就算穿得再厚,也能看出消瘦和病弱的少年。

黑色的短發與血紅的眼,再加上他病态蒼白的皮膚,乍一眼看上去,好像是從古老傳說裏走出來的吸血鬼。

他随意挑了把躺椅坐下,臉上露出個腼腆的笑容:“這就是咒術界所謂的領域嗎?我還是第一次來,很有意思。”

“不過是一些雕蟲小技而已。”腦花微笑,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之前您寄來的信,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但我還是有點不明白——”

“費奧多爾先生,你為什麽要選擇幫助我們?”

“理由嗎?”

病弱的少年習慣性咬起了指甲,臉上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我說過了,我們的目的很接近。大家都想創造新世界,那麽一切固守舊世界的人,不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嗎?”

他說話的時候,腦花總有一種對方根本沒有在看自己的感覺。少年那雙暗紅色的眼瞳窄小,好像時刻處在一種虛弱不安的精神狀态中——

好像是為了驗證腦花的想法一樣,費奧爾多捂着嘴咳嗽起來,病态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

腦花假惺惺的關切了一句:“您的身體沒關系嗎?”

“哦,沒有關系的,多謝您的關心。”

費奧爾多嘴角往上,帶着習慣性的微笑:“我們都有相近的夢想,一定會合作愉快的。”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腦花緊緊盯着對方蒼白的面容,道:“可以解除五條千樹身上契約的咒具,你是從哪弄到的?您可不是咒術師吧?”

費奧爾多當然不是咒術師。他是個異能力者,也是一個優秀的操心術士,但絕對不是一個咒術師。

不過面對這個問題,費奧爾多完全沒有回避。他癡癡地低笑:“是五條千樹本人,親自教會我的哦——”

“我想她一定也很期待新的世界。”

——

裏櫻中學的操場後面,有一塊少有人去的草地。吉野順平倒是經常光顧這裏,但他并不是自願光顧這裏的,每次過來都是被迫。

即使是小混混們,也知道要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欺負同學。

但是今天,倒在地上痛苦打滾的人完全角色調換;吉野順平站在旁邊什麽事都沒有,而往常欺負他的三人組卻全都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了。

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他面前這個漂亮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少女。

千樹揉了揉自己手腕,噘嘴吹氣,吹開幾縷散落額前的劉海。

她一只腳還踩在小混混手背上,側身向吉野順平伸出手:“手機。”

吉野順平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找出自己手機遞給千樹——千樹熟練地撥通了五條悟電話。

——

“五條悟!你說過你會看好乙骨憂太的,這次私人攝影棚是怎麽回事?”

“早就說了那麽危險的咒靈,就應該直接祛除才對!”

“還有夏油傑,你明明人就在琦玉市!為什麽不直接祛除特級咒靈祈本裏香?!”

指責聲劈頭蓋臉的砸下來,端坐上位的老頭子們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情緒輸出格外尖銳。

如果換成平時,五條悟肯定是不會管他們的。他甚至會火上澆油,把情緒炒得更熱一些;也就靠夏油傑在中間調和,才不至于讓高層們臉上過于難看。

但是今天,夏油傑出乎意料的沒有開口調和。他等着高層罵完,才冷漠的開口:“還有別的事情嗎?沒有的話,我要回現場繼續找人了。”

夏油傑平時不管對誰,都會維持表面上的禮貌。他總是帶着笑意,雖然因為那雙狐貍眼的緣故,他笑起來總讓人覺得自己是不是快要被算計了。

但是并不妨礙夏油傑名聲比五條悟稍微好那麽一點。

現在愛笑的人突然不笑了,甚至大有一種你再廢話就搞死你的冷漠。

高層不自覺心虛起來。一位禪院家的長老鼓足勇氣厲聲斥責:“夏油傑!你這是什麽态度?”

“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關系到”

周圍氣勢陡然一變,術式反轉·‘赫’制造出來紅色沖擊氣流瞬間将屋子擊穿!所有人都驚慌失措的站了起來,一時間小小的屋子裏展開了七八個領域,擁擠得有些可笑。

五條悟沒有展開領域。他現在也不需要展開領域。

慢悠悠拉下眼罩,那雙象征着力量的蒼藍色六眼璀璨如同星河:“乙骨憂太是我的學生。他沒有失控之前,就算祈本裏香展現出完全形态,我也不會判定他有罪。”

“還有,我的時間不多了,沒空等你們慢慢修改結論。”

“抱歉,今天沒有時間哄你們了。”夏油傑冷淡而居高臨下的睥睨着高層們,過于秀麗的面容配上佛耳,漠然中透出幾分悲憫:“我還要繼續回去尋找千樹的下落。”

無論高層得出什麽結論,對他們而言都不重要。如果是他們不滿意的結論,五條悟和夏油傑有千百種辦法逼着高層把原本的結論咽下去。

只不過會變成稍顯漫長的拉鋸戰。以前他們還挺喜歡拉鋸戰的,就喜歡看高層們看不慣又幹不掉他們,然後氣急敗壞的模樣。

但是今天不一樣。

千樹在鬼屋失蹤後遲遲沒有下落。本來只是抱着千樹可能會在這裏的念頭,才願意回來會議室一趟的兩人,在發現千樹不在這裏後,立刻就沒有了留在這裏和高層打口水仗的閑心。

就在氣氛緊張到馬上要打起來——但又微妙的處于不會打起來的這個瞬間——五條悟的手機響了。

他渾然沒有自己身處險境的自覺。當然,眼下這情況對于五條悟來說,也實在算不上什麽險境。

他泰然自若的當着衆人面接起電話,剛剛還一副‘老子揚了你骨灰’的嚣張語氣,接起電話時卻秒變笑語盈盈:“你好,找誰?”

旁邊夏油傑悄咪咪豎起耳朵,擡手召喚出一個咒靈貼到五條悟手機上;五條悟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把那只咒靈捏成一團扔出去,挑釁的看了眼夏油傑。

好在手機聲音夠大,即使不用咒靈,夏油傑也能隐約聽見千樹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是我呀,千樹——我現在在”

語氣遲疑的停頓了片刻,千樹轉頭詢問吉野順平:“這裏是什麽地方來着?”

順平連忙回答她:“神奈川縣川崎市裏櫻中學。”

千樹重複了一遍對方說的地名,補充道:“我追着那些咒靈到這裏之後,就找不到路了。我的手機也在半路上壞掉了,所以和其他人借了手機。”

——

“你就在那等着,我馬上過來接你。”

五條悟立刻失去了和那群高層們繼續周旋的心思,連放嘴炮的時間都吝啬給予。他挂斷電話,想要用瞬移,挂完之後又想起來自己沒去過千樹說的那個地方。

夏油傑的心情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轉好。具體體現在他甚至對高層們露出了一個微笑:“剛才是我們太着急了。嘛,畢竟事關千樹,你們應該也很在意吧?”

提到千樹,在場的高層大多數都忍不住心虛起來。幾個展開領域的家夥也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的收起領域。反正展開了也打不過,也就是做做樣子,表達一下我很生氣而已。

——

“電話打完啦,謝謝你的手機。”

禮貌的把手機還給吉野順平,千樹理理自己裙子因為打架而翹起的邊角,準備去校門口等五條悟。

她剛邁開步子,衣角卻被人拉住。千樹茫然的回過頭看着對方:“還有事嗎?”

順平滿臉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的表情,慌張的松開千樹衣角:“我、我不是——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麽,腦子一熱就”

他話還沒有說完,視線裏突然闖進一張放大的漂亮臉蛋。順平吓得渾身僵直,動也不敢動:“你、你生氣了嗎?”

嗚哇自己在亂說些什麽啊?簡直就像是不懷好意的猥瑣男一樣!絕對,絕對會被揍的!

想到躺在地上的那三人慘狀,順平下意識閉上了眼,覺得自己十有也逃不了被揍的命運。

但是幻想中的痛覺遲遲沒有降臨,他鼓起勇氣睜開眼,發現眼前還是那張放大的,生動漂亮的臉。

因為距離拉近了的緣故,順平可以看見對方上翹的自然卷黑色劉海,長長的眼睫毛,還有那雙很罕見的碧色眼眸。

他腦子裏頓時冒出了許多毫無關聯的胡思亂想:眼睫毛好長自然卷的頭發是天生的嗎?皮膚好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為什麽可以臉蛋這麽圓還這麽小呢?

碧色的眼睛像是寶石一樣閃閃發光。

是混血兒嗎?

個子也很高挑發育得好好不對!我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千樹擡手在順平眼前晃了晃:“嗨?回神啊!”

順平羞愧的垂下頭,目光刻意避開千樹的臉:“對、對不起!剛剛是我走神了。你剛剛——剛剛是和我說了什麽嗎?”

“我說,”千樹嘆了口氣,指着地上那三個不良少年:“你是不是經常被他們欺負?”

要在女生面前承認自己被欺淩了,還是有些許困難。順平抿了抿唇,神色不自然道:“偶爾”

千樹向他伸出一只手:“筆。”

順平手忙腳亂的從自己書包裏翻出筆,遞給千樹。他不知道千樹要筆來做什麽,但要他拒絕千樹的要求也很困難。

千樹用嘴咬開筆蓋,空餘的手拽過順平左手,撸起他校服袖子,露出少年蒼白偏瘦的一截胳膊。

她在順平胳膊上寫下一串電話號碼:“這是我的電話這個是郵箱。我叫五條千樹,是個好人。”

“下次再遇到這種小混混,可以打電話給我。當然,我也不是白救人的。”

她擡起眼眸,沖順平笑了起來,露出八顆整齊潔白的牙:“這次算是抵你借我手機的。下次喊我幫忙,記得請我吃飯。”

“我是甜口,不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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