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danny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喊了他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不得不幫他通知鄭爸爸。
半個小時後,鄭爸爸趕來醫院,一看急診室的燈還亮着,頓時提了一口氣,大聲質問:“這是怎麽回事?!”
鄭予銘依然靠牆坐着,還沒從擔驚受怕的情緒裏緩過來。
y對事情經過不是很清楚,不敢亂說,只好簡單說了說他見到的情景。
鄭爸爸吓得臉都白了,扭頭就質問兒子:“你怎麽沒好好看着你媽媽?讓她出這種事!那麽大個人從床上摔下來多大的動靜啊,你怎麽會聽不到?你……”
“這不怪他,我也沒聽到……”danny連忙為他說好話,“當時……”
鄭爸爸狠狠瞪他一眼,警告他閉嘴。
y被這個淩厲瘦削的男人吓了一跳,一時不敢再多說。
鄭予銘按着自己的額頭,并沒有為自己解釋,而是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只是離開了幾個小時而已,我以為留你在她身邊會沒事的,予銘,你告訴我,如果連你都不仔細看護她,我還能信任誰?!”鄭爸爸的口氣很兇,眸中厲色漸深,“她要是再出什麽事,我……”
他的狠話還沒說完,鄭予銘已經先一步崩潰了,他抱着自己的頭,大聲痛哭:“對不起……”
鄭爸爸頓時吓了一跳,連狠話都吓了回去。
他只是着急又焦心,不由自主地就遷怒兒子,沒想到鄭予銘的反應這麽大。
他蹲下去,伸手去碰鄭予銘,道歉:“予銘,對不起,我……我只是太着急了,不是要怪你,予銘……”
鄭予銘擡起頭,眼睛通紅,在淚光的映襯下亮得懾人。他的表情異常痛苦,整個人不僅悲傷擔憂,還籠罩着強烈的絕望和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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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爸爸手僵硬地停在他頭上幾公分不敢再動。那眼神太絕望,看得他整個人都恐慌起來。他隐約意識到鄭予銘不僅是因為妻子突遭變故而自責,而是更深的、更絕望的理由。
“爸,對不起……”鄭予銘緩緩開口,嗓音沙啞,像是嗓子裏堵了什麽東西,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怪異。他的眼淚沿着臉頰飛快地滑下,完全不受控制,他就保持着跌坐在牆根的姿勢,顫抖着說道,“我留下來……我會留下來的……”
鄭爸爸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理解鄭予銘說的是什麽。
他說他要留下來,留在美國——也就是說,他會永遠留下來,會移民,會陪在他們身邊。
明明這是自己期望中的結果,此時聽兒子說出來,他卻有種窒息般的刺痛。
因為鄭予銘的眼神太明亮,明亮得絕望又慘烈。
他的兒子終究還是愛着他們,不敢再拿母親的身體做賭注。
鄭爸爸不期然想起前段時間,鄭予銘面對他認真而堅持地表示不會放棄劉祺君,而此刻,他卻硬生生地拿刀在自己心頭割下一塊肉來,把他愛的那個人徹底剝離出身體。
太痛苦了,鄭爸爸理解這種痛,他卻不知道自己能說出什麽安慰的話來。
鄭予銘會這樣決定,是被自己逼的、是被他母親的身體吓壞的、是他太愛父母,他承受了整整一個多月的心理壓力,他那麽努力地想要在父母和戀人之間找到一個平衡,他給自己構造了重重防線,卻在母親突然出事時潰不成軍。
那重重防線建立時花了無數心力,崩塌卻只在一瞬間。
他心裏飛沙走石,徹底崩潰。
太慘烈了……鄭爸爸閉上眼,将兒子緊緊抱在懷裏,也不禁紅了眼:“對不起……予銘,對不起……”
他知道自己太自私,可是……可是他也是一個父親,想要兒子陪在身邊,哪怕最終會分離,可是只要距離近一些,就仿佛他們還是在一起。
鄭予銘将頭埋在他懷裏,痛哭失聲。
這是他記憶力唯一一次在父親的懷裏哭,卻絲毫沒覺得溫暖。他只覺得渾身發冷,冷得他心都縮緊了,牙齒打顫,語不成調。
y茫然無措地看着他們父子相擁哭泣的情景,他隐約察覺到他們說的不是鄭媽媽受傷的事,因為他看過那傷,應該是過度運動引起的肌肉拉傷,并不嚴重,可是……可是為什麽,他們的表情一個比一個悲傷呢?
3月,春天還未來,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下了好幾場大雪,市裏的綠化沒有絲毫複蘇的跡象,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請大家出門多穿衣,注意保暖。
劉大媽抱着暖水袋窩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看狗血家庭劇,對面的唐大娘嗑着瓜子念叨着:“唉,開春了怎麽還這麽冷?”
劉大媽眼睛盯着屏幕,随口道:“倒春寒嘛,還得冷一陣子呢。”
“又冷又閑,好無聊。”唐大娘伸着懶腰,“骨頭都要懶咯。”
“年節你不是湊了好幾對嗎,趁着這段時間休息休息呗。”
“哈,那可不,聽說有兩對已經領證啦,五一的時候就辦婚禮。”唐大娘很得意,“你過年回老家休息,錯過了多少生意。”
“我又不差錢。”劉大媽哼笑,“有空當然陪我爸媽去。”
“是,你家老劉闊氣。”唐大娘酸溜溜的,“聽說你兒子要開公司?有你家老劉幫襯着,肯定順的很。”
劉大媽眼皮一跳,白她一眼,道:“我兒子要強,才不管我家老劉伸手,他自己搞呢,我們可管不着。”
“哦,有出息。”唐大娘伸出大拇指。
劉大媽還想再說什麽,桌上的手機響了。
她從熱水袋上把手挪開,拿過來一看,頓時愣了——竟然是鄭予銘。
她站起來繞去辦公室外面接電話,出去時還是溫和帶笑的一張臉,回來時卻十分不安。
“怎麽了這是?”唐大娘八卦,“你家小君?”
“不是。”劉大媽沒有多說,拿過自己的外套圍巾和挎包,随手把電腦關了,嘴裏說着:“我有事先走一趟,唐姐,你幫我跟主管說一聲,我請半天假。”
“哎,你自己過去說嘛。”
“我有急事。”劉大媽朝她笑,“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好吧好吧。”唐大娘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劉大媽出門,發現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壓頂,還不到四點,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猶豫着要不要回去帶把傘,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伸手打了個車。
司機問:“大姐,您去哪兒?”
“天祥茶莊。”
半個小時後,她到了目的地,在服務員的指引下上了四樓,進了一間小包廂。
打開門,撩開簾子,就看到鄭予銘側對着門坐在鋪了蒲團的椅子上,面前的方桌上擺着整套茶具,小爐上溫着一壺水,正不斷地冒着熱氣。
“予銘……”她開口喊道。
鄭予銘回頭看到她,微微一笑:“伯母,您來了。”
劉大媽卻在看到他的臉後倒吸一口冷氣。
她上一次見到鄭予銘還是劉祺君帶他回家那次,那時候的他不說胖,那也是高挑挺拔,瘦而精悍的身材,因為加班忙碌顯得有些疲倦,但是氣色很好,皮膚光滑白皙,眉眼間透着着淡淡的幸福感。然而現在的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頰凹陷下去,原本就小的臉更加小了,五官突出了些,眉眼沉郁,淡化了身上斯文溫雅的氣質,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陰沉。
“怎麽瘦成這樣?”劉大媽兩三步走過去,心疼地看着他,“在國外很辛苦?”
“還好。”鄭予銘勉強笑了笑,“不适應而已,沒事的。伯母您坐。”
劉大媽坐在他對面,仍然盯着他看,越看越心疼。
他穿着淺灰色的襯衫,露出清晰的鎖骨,比以前看着更消瘦。
鄭予銘為她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六安瓜片,您嘗嘗,暖暖身子。”
“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麽都讓人這麽不省心。”劉大媽把杯子放一邊,氣得念叨,“小君忙工作瘦下去也就算了,你怎麽也瘦成這個樣子?在國外不曉得照顧自己身體啊?”
鄭予銘聽到劉祺君瘦了時,眼中閃過心疼的神色,很快斂下,道:“讓您擔心了。”
“我……”劉大媽還想多念叨幾句,又不忍心,只好轉移話題,“你媽媽怎麽樣了?小君上次跟我說你媽媽已經出院了,在接受複健和心理治療,怎麽樣,有效果嗎?”
“前些日子我媽媽腿部肌肉拉傷,所以還在醫院休養,不過沒有大礙,過幾天就恢複了。醫生說她的腿部神經還有輕微的反應,可以試着複健,說不定将來可以恢複一部分知覺。”
“那太好了!”劉大媽真心為他母親感到高興,“身體受傷了不能急,一定要養,吃飯上啊運動上,還有精神上啊,都要關照一下……”
她以長輩的身份傳授着經驗,鄭予銘靜靜地聽着,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了溫柔與感激。
劉大媽說了許久,說得口幹舌燥,喝了點茶潤嗓,看着他,卻覺得他今天沉默得過分,既不是以前那種天生的冷淡,又不是生氣。她覺得奇怪,便小心地開口,問道:“予銘啊,你不是過幾天才回來嗎?怎麽提前回來了,小君知道嗎?”
鄭予銘斂下眼睫,靜了幾秒鐘,才緩緩搖頭,道:“我沒告訴他。”
劉大媽心中咯噔一聲,盯着他:“為什麽?”
鄭予銘沒有解釋,而是從桌下拿出一個信封從桌上推給她。
劉大媽心裏七上八下,呼吸急促幾分,沒有去接,而是問他:“這是什麽?”
“酬勞。”鄭予銘牽動嘴角,想露出個笑容,卻只是讓自己的表情更僵硬而已,“我當初找您幫我介紹合适的相親人選,您幫我找到了,這是說好的酬勞。請您收下。”
劉大媽的笑容有些難看:“你都是我們劉家的人了,我收你費用做什麽。”
鄭予銘平靜地看着她,輕聲請求:“收下吧,您應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高能預警,最虐的幾章要來了!那才是主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