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精英柳施逄
于虎雖然想要時時刻刻跟在于魚身邊,防着他寶貝弟弟又被哪個不長眼的給欺負了,然而他現在多了一重‘蔣原’這個身份,許多麻煩事便紛至沓來,攪得人不得清閑。
頭一件便是讓他趁虛而入撿到這具身體的傷人事件。不管蔣原父親蔣銘多麽不喜歡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也不論他在外頭養了多少人,這多少人又給他添了多少小人兒,蔣原到底是他的血脈,是蔣家名義上的繼承人,兒子被人砍個半死這種事,相信沒有一個父親不會心疼動怒。再加上一些商場上的利益糾紛,蔣家對于蔣原被傷這件事是卯足了勁要究根結底,非把罪魁禍首弄得永無翻身之力不可。因而處于事件中心的蔣原基于安全問題,被勒令搬回家住,身邊還需時時刻刻跟着個保镖兼司機。
第二件事原因就不在他了,也怪蔣銘不小心又或是故意為之,總之是被原配夫人發現了外頭的一個狐媚子和狐媚子她兒子。蔣太太這些年一直縱容兒子玩鬧,不外乎仗着他是蔣家唯一的孩子,将來家産非他莫屬,結果現在卻知道蔣銘不但有外室,而且外邊的野種都快十歲了,這實在是個晴天霹靂。一直養尊處優的蔣太太有了威脅感,她覺得不能繼續放縱蔣原這樣‘天真無邪’,乃至于兒子都這麽大了,她才開始考慮教育問題,每天把蔣銘叫回一遍遍叮咛囑咐,盼望他能在瘋玩了十八年後突然覺醒勤奮刻苦起來。
這夫妻倆一個不許他随意外出,一個整天在他耳旁唠叨,還未從與于魚相聚的喜悅中抽身的于虎就這樣開始了水深火熱的新生活。雖然他可以不顧這兩人的意願,甚至被趕出家門都無所謂,只是這樣做必定會給于魚惹來麻煩,于虎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妥協的後果就是他跟于魚已經好幾天不能說上一句話了,被各類經濟管理學投資管理學書籍淹沒的僞蔣原同學表示十分氣悶,他決定下次見面時不管魚兒願不願意,都要塞給他一個手機,這玩意兒還是十分有用的。
哥哥不在身邊的于魚雖然也有些失落,但跟從前比起來,他的好心情怕是連瞎子都能感覺。不論相隔多遠,不管能不能見面,于虎還活着,這就足以讓于魚哭着感謝上天了。
他的日子跟從前沒什麽差別,每天教室圖書館小飯店寝室來來回回地跑。雖然于虎明确表示不同意他在小飯館幹活,但是在于魚的撒嬌請求下,做哥哥的三言兩語便十分沒立場地被魚衣魚彈打敗。
于魚覺得現在的生活已經是他所不敢奢望的美好。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最親近的哥哥在身邊,還有胡風這樣看似不靠譜其實十分熱心的同輩從始至終對他保持着認同與友好,就連不是凡人、相逢相識并不愉快的曹毛毛梅執義之輩,也都在慢慢熟識過程中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并且願意在需要時對他施與援手……
真的,沒有更讓他乞盼的日子了,現如今的他走在路上騎着車都歡快得似乎随時能飄起來,外人的冷眼與厭惡也不再讓他害怕畏懼,他不是一個人,他身後也有依靠。
這兩天飯館老板娘回娘家,小店暫停營業。于魚下課後習慣性走到西門外要過馬路,擡頭時卻看見對面店門緊閉,他站在路邊茫然了好一陣,才走回教學區車棚裏去牽自行車。
自打上了大學他就在小店打工,下午四點半但晚上九點半這段時間是用來工作的,現在陡然空出來,他竟不知道要幹什麽。
一群學生穿着籃球服嘻嘻哈哈繞過車棚要去體育場,于魚牽着車停在一旁給他們讓路。經過小廣場時身邊急匆匆跑過幾個女生,為首的一個嘴裏雖然抱怨着“要開會也不提前通知,想要急死人麽?”,臉上卻分明沒什麽不滿,忙碌緊張又樂在其中,于魚不自覺便停下來目送她們走出好遠。
從教學區到寝室平時騎車只要十分鐘,但是現在剛下課,路上學生多教師的車子也多,于魚險險避開幾個人,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汗,他索性下來牽着車慢慢走。
身邊的人三五成群嘻嘻鬧鬧要去打球或是逛街,就算少數落單的,也是低頭匆匆忙忙趕着不知道要去幹什麽,于魚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上迷茫更甚,似乎所有人都有事情可做,為什麽他就不知道該做什麽呢?
他随着人流一路走到寝室,耳旁聽到的都是別人計劃着要如何如何打發空閑,去唱歌、跟女朋友逛街、請客吃飯、網吧通宵、社團活動、學生會開會……他将這些事一一套在自己身上,發現沒一件适合他的。
于魚無緣由地情緒低落起來。各人有各人的事,就算是哥哥也不能時時陪着他,忙碌時不會覺得寂寞,可一閑下來,看着身邊人來來往往,那種處在其中卻融不進去的感覺尤為令人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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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宿舍電話毫無預兆響起時,于魚絕對是歡快地蹦起來去接的。
“你好,請問找誰?”
那邊是個陌生的聲音,“是于魚同學嗎?”
“對,是我,請問有事嗎?”
“我是管理員,樓下有人找,你下來一趟吧。”
“哦哦,我馬上下來,謝謝。”
那邊很快撩了電話,于魚抓起鑰匙奔出去。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他在腦袋裏一個個過濾人選,不會是哥哥,也不是胡風,剩下來的其實也沒什麽好猜的了,不是曹毛毛就是梅執義。這兩個他都已經挺多天沒見上面,上一次曹毛毛說梅執義因為于虎的事需要修養一段時間,于魚心裏挺抱歉,他到現在都沒跟人說聲謝呢。還有之前曹毛毛走得匆忙,臉色也不好,不知道那個妖王有沒有為難他,他師兄跟師父那麽厲害,應該不會袖手看他吃虧才對,再不濟,那個總是黑着臉的大黑也會護着他吧……
腦子裏雜七雜八想着,他已經跑到樓下,四下張望兩眼,卻沒見人,他奇怪地癟了癟嘴,跑到窗口問道:“請問一下,我剛才接到電話說有人找,您知道他在那裏嗎?”
管理員推了推眼鏡,說:“叫于魚是吧。”
“對對,我是于魚。”
“喏,”管理員指向宿舍外停着的一輛車,“那輛車,剛剛下來又上去了。”
“哦,我知道了,謝謝。”
于魚慢慢靠近車子,有點猶豫,這不是曹毛毛的車,他不知該不該上前打招呼。
沒讓他煩惱多久,他才靠近,駕駛座裏就出來一人,于魚覺得自己大概是妖怪見多了,這人一下來他腦子裏就叮地一下亮起一盞燈,燈下清清楚楚幾個大字,這不是人,是只妖怪。
妖怪不像人的漂亮臉上無甚表情,細細的眼裏冷冷的全是雪花,看人的時候垂着眼皮挑着眉,連頭發絲都散發着一種我看不起你不屑理你的信息。
于魚搓搓手臂,他覺得這只妖怪有些熟悉。
熟悉的妖怪只在下車時屈尊給了于魚高傲的一瞥,然後他繞過車身來到後座,瞬間氣場就發生變化,從一只驕傲的天鵝變成忠心耿耿的家犬。
于魚無自覺地張大嘴。
車後門打開,率先下來一只锃光瓦亮的皮鞋,接着是筆挺的西裝褲,雪白的襯衣,再往上……于魚的嘴長得更大,連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一身利落精英打扮、頂着潇灑短發身後跟着個高傲又衷心的随從的柳施逄就這麽大敕敕地出現在他眼前,低垂的眼簾挑起的眉梢,真是……好熟悉。
于魚在對面妖怪不耐煩皺起眉前終于回神,結結巴巴道:“柳……先生?”無怪他這樣不确定,從第一次見面,柳施逄便一直是白衣飄飄長發飄飄地出現在人前,就算是上次陪于魚回鄉也是那副打扮,于魚原先還驚駭,後來看別人都沒反應,才想着應該是什麽障眼法之類的法術在起作用。這還是他第一次以現代人的裝扮出現,于魚又擡頭看了看,真不習慣。
柳施逄淡淡颔首以示回應。
……
久久的沉默,身後樹葉飄來飄去,地上螞蟻爬來爬去,面前兩只妖怪帶着相似的傲氣驕傲地沉默着,于魚額上落下一地冷汗。
“那個……柳先生,您有事嗎?”
柳施逄面無表情地懊惱着,半天也沒想出來要怎麽說。施岩要他幫忙請于魚去家裏一趟,他完全不必親自來,有無數種方法能把人接回去,他卻選了最麻煩也是他最讨厭的一種。大概是施岩的話起了作用,他才會做出從前完全不屑的事——扮成人類的摸樣,按着他們的生活方式穿衣出行,甚至還摘了片柳葉化形當司機。
這兩只太顯眼,身邊已經有人圍觀,而且人數呈上升趨勢,于魚焦急地掰着指頭,小心道:“柳先生?您有事嗎?不然……上去坐坐?”
邀請才發出去,于魚就後悔了,不知道方才是誰借給他的膽……
柳施逄卻沒給他反悔的機會,他擡頭看了眼宿舍樓,然後往前走了兩步,意思很明顯,要于魚帶路。
于魚暗裏哭喪着臉,把這難伺候的妖怪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