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平手政秀是知道織田信長真正的身份的,當初織田信秀給信長選擇的幾位老師當中,他是信秀最信任的一個。
雖然最開始織田信秀并沒有貿貿然向平手政秀透露女兒的真實性別,但在确定平手政秀對信長的忠心之後,他就向這位有謀略有膽識也有忠心的家臣告知了真相。
他沒法看顧信長一輩子,信長身邊需要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來輔佐。
平手政秀,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而且,平手政秀作為信長的老師,自己的嫡長子又出仕于信長,早就已經牢牢的綁在了信長這一邊,再加上平手政秀本身也是值得信賴的。
于是,織田信秀就這樣坦然的告知了平手政秀真相。
當時,才剛知道真相的平手政秀完全是風中淩亂,甚至一度産生過要不要剖腹來以告慰織田家先人這種要不得的想法。
可漸漸的,看着文治武功無一不優秀的少主,平手政秀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不就是少主是女人嗎,有什麽大不了的,自家少主除了是女人外,哪裏比其他任何人差了,甚至可以說,比其他家所有的繼承人都要優秀。
再說句不好聽的,少主那個樣子,就算她自己大聲嚷嚷着是女人,也要有人信啊。
除了那張臉,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女人嗎?
在用奇怪的理由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後,平手政秀接受了這個讓人悲傷的無奈事實。
大概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一旦接受某個事實之後,也就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最開始,平手政秀還日日懸心過這個問題,生怕自家少主一不小心穿幫引來一連串的惡性後果。
那大概是他剖腹都不能贖清的罪孽了。
再後來,在織田信長一邊優秀一邊荒唐的舉止中,成天跟着忐忑不安的平手老師,早在不知不覺間把這件當時看起來天都要塌下來的事抛之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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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少主是女人?
這件事有少主今天有幹出什麽讓家主動怒要砍她的事重要嗎?
于是這麽多年下來,平手政秀也和他家老主公一樣,早就把少主是女人這個事實抛到九霄雲外去了,所以這才在少主元服成年之後,提出政治聯姻這樣一步棋來。
棋是好棋,但他忘記了,他持的不是黑子,而是白子啊。
現在被織田信長一朝挑明,平手政秀當場就呆住了。
對啊,少主不是少主,少主是女人啊,不對,少主是少主,少主也是女人。
腦海裏攪成一團的平手政秀花了點時間才理順這個詭異的邏輯關系。
但就算理順了這個邏輯,平手政秀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該怎麽去解開這個死結。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抛出問題的織田信長又躺了回去,換了個蘋果繼續接着啃。
美濃的濃姬嗎?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以後聞名天下的歸蝶夫人了。
對于這位相當傳奇的女性,她還有點小好奇呢。
最終,美濃齋藤家和尾張織田家仍舊議定了歸蝶和信長的婚事,這不但是平手政秀的期望,也是齋藤道三和織田信秀的希望。
美濃和尾張交戰這麽多年,也是時候握手言和了。
婚禮的時間,就定在第二年的二月。
“老大,聽說你要結婚了?”那古野城中,織田信長的小跟班松平竹千代好奇的問道。
“是啊,我要結婚了。”織田信長拿着一把□□練習瞄準,話說得就好像晚上她要喝味增湯一樣,沒有任何波動。
“是蝮蛇的女兒?”松平竹千代半跪在一旁,白嫩的小臉一臉嚴肅的表情。
“對,就是齋藤道三的女兒。”信長一槍放出去,在看到破碎的罐子後滿意的點點頭,放下□□,“覺得如何?”
松平竹千代皺着眉頭,“希望她不要像她的父親。”他不喜歡在背後說別人壞話,但他也真心不希望自家老大娶一個和她父親蝮蛇一樣的女人。
從這個外號就可以看出,當時齋藤道三的名聲有多爛,以陰謀盜國背叛舊主聞名天下的人,确實讓人看不起。
織田信長見松平竹千代糾結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覺得蝮蛇名聲不好聽?”
松平竹千代遲疑着點頭,确實太難聽了些,但好像,以後就是自家老大岳父了?
織田信長彎下腰,湊到小男孩面前,“你老大我名聲難道就很好嗎?”
“那不一樣,”早就被洗腦的松平竹千代答得那叫一個義正言辭,“那是外面那些人诋毀老大的。”老大怎麽會是傻瓜,外面那些人才是傻瓜!
“那說不定,蝮蛇也是如此啊,”織田信長直視着竹千代認真的眼睛,“更何況,蝮蛇的女兒,也不等于蝮蛇啊。”
“是這樣嗎?”松平竹千代有些困惑了,難道蝮蛇的名頭,也是誤傳?
織田信長嘴角一勾,伸手就拍在竹千代的頭上,“嗯,騙你的。”蝮蛇可不是什麽容易對付的人物,更不是什麽良善之人。
“老大!”竹千代發出了憤怒的叫聲。
織田信長收回手,“我結婚,記得準備賀禮啊小子。”
松平竹千代愣住了,“可是,可是我沒東西好送啊。”他本來就是質子的身份,哪能準備出什麽像樣的賀禮。
織田信長絲毫不在意的,“那是你的問題,可不是我的。”說吧潇灑的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竹千代一人在那裏冥思苦想,他到底要送老大什麽好呢。
沒等小小的竹千代思考好這個問題,一個噩耗突然之間傳來。
松平家的現任家督松平廣忠突然之間病亡,今川義元害怕松平氏由此倒向織田氏,于是進攻織田氏在三河唯一留下的安祥城,生擒織田信秀的兒子織田信廣,并以此作為人質交換的條件。
當然,聽上去是為了松平家的幼主,但今川義元又怎麽會放棄如此好的将三河收入囊中的機會。
竹千代,也不過從尾張換到了駿府當人質罷了。
而且,比起有生母和信長庇護的尾張,形勢更不容樂觀。
“老大,我要走了。”單膝跪在織田信長面前,松平竹千代低着頭,聲音有些悶。他知道,就像他到尾張來是身不由己一樣,他到駿府,也是如此。這就是他身為松平家繼承人必然承受的命運。
說完這一句,竹千代也沒停,“我走之後,老大您要自己保重。”
織田信長聞言反手就敲在竹千代頭上,“你老大我還輪不到你這小子來操心。”
竹千代動了動嘴,到底沒說出什麽來,“嗨。”
就像和松平竹千代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織田信長蹲到他面前,“竹千代。”
“嗨。”竹千代有些疑惑的擡頭。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難得的收斂起吊兒郎當的表情,織田信長認真的看着小小孩童的眼睛,這樣說道。
“老大?”竹千代有些愣愣的看着從未見過的信長的另一面。
織田信長手裏的短刀往身邊狠狠的一杵,“我是誰,我可是織田信長,我說出的話可不像有些人說的,像放屁一樣。”
“老大,這話太粗俗了,被平手大人聽到,又該教育你了。”竹千代眼睛有些發酸,卻下意識的選擇了最熟悉的勸誡。
“說了我還輪不到你來操心。”信長揉了把竹千代的頭,“你只要乖乖的等着我就好。”她的手下,她會罩着。現在的她,還太弱小,但總有一天,她會做到的!
竹千代咧開嘴笑了,這樣答應的聲音大大的,“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