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柴田勝家反對起織田信長幹脆,要叫他投效就有些扭捏了,都反對了這麽多年,突然要變成聽從,死腦筋的人還真不容易轉過這個彎兒來。
不過織田信長也沒奢望一次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事做點水磨功夫的耐性她還是有的,更何況所謂的主公親手解開束縛,敵方大将納頭便拜這種說法,她還是覺得有點扯淡了。
至少也要給人家一個思量空間,考慮考慮再找個臺階下來嘛。
不然以死威脅能成功的,你也不敢用對方是不。
當然織田信長也沒對這些叛臣們客氣,褫奪俸祿,把他們手下的家臣領地都分散給效忠她的人。
她要讓這些人就算再有反念,也沒有人為他們效力。
回家吃吃自己,說不定就能加速他們想通的過程呢。
這些處理起來都很迅速,接下來有些傷腦筋的,是信行的處理。
雖然發動了叛亂,但畢竟是血緣至親,說殺就殺,好像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要說織田信長對這個弟弟有多少感情那就是胡扯,她弟弟從小就被她母親教育得不服她這個長兄,她是那種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人嗎。
更何況她弟弟都要殺死她了,她難道還會顧念親情手軟?
但織田信長并不想讓她手下的家臣們覺得她是個冷血之人,而且也不想那些之前支持信行,現在卻有意投效她的家臣以為她會趕盡殺絕。
像是柴田勝家這類人,她還是要用一用的。
而最麻煩的是,信行還牽扯到她母親,如果她要殺死信行,誰都攔不住是肯定的,她也不在乎在舉止浪蕩之外再多個冷血無情的評價。
就是母親大人那裏麻煩,土田夫人當了那麽多年織田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若要撕破臉,現在還不是合适的時候。
一刀殺了人簡單,但這筆買賣,織田信長算來算去都覺得不太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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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寬宏大量,自覺相當有容人之量的織田信長大人決定,在真正把這個弟弟摁到地底下去之前,再壓榨一下他的剩餘價值,同時順便解決一下自己拖後腿的母親大人。
據說只要努力,連石頭裏都能榨出油來,更何況她弟弟這麽個大活人。
在和今川氏正面對決之前,她要把織田家所有的事全部理順,才有和東海道第一弓取叫板的勇氣。
畢竟,光從可征兵的人數實力對比上來看,她和今川義元的等級差距,就像小孩子和大人似的。
如果自己內部還不安寧,她又怎麽敢去打這樣一場仗。
織田信長既然已經決定了下來,等土田夫人到她這裏來連哭帶鬧,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求的時候,她一點都沒生氣,而是像看稀奇一樣看着自己的母親。
真的很稀奇,好多年了,如果她不是還有着幼年時微薄的記憶,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母親。
織田信長覺得她能養成現在翻臉如翻書的戲精作态,也是遺傳了她的母親嘛,看這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和想要她當少主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他畢竟是你的弟弟啊,有什麽做得不好的你好好教就是,不能殺了他啊。你弟弟那麽小,就算做出什麽,也都是那些家臣們撺掇的,他懂什麽啊……”
土田夫人一個人在那裏哀嚎了半天,才發現長女根本沒吭聲,咬了咬牙,她用袖子辦遮着臉擡起頭看長女的臉。
織田信長原本一副看熱鬧的樣子,見狀立刻收斂了神色,瞬息之間就換了沉痛的表情,“信行,是我弟弟啊,他怎麽會謀反呢?”那沉重的話音,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她有多傷心呢。
土田夫人多年不和這個長女親近,當然不懂她的作态,幾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她的樣子,“信行是被那些叛臣們害了啊,害了啊!他根本從未想過要謀反的!”
織田信長露出震驚的表情,“可是那些人并不是這麽說的,他們都說是信行領頭做的。”
“信行不會做這種事的。”土田夫人答得毫不猶豫的斬釘截鐵。
“可是,”織田信長臉露為難的神色,“母親或許并不清楚信行是怎麽想的。”
土田夫人忙不疊搖頭,“我已經問過信行了,他說自己絕無背叛兄長的念頭,都是被那些叛臣們威逼利誘的。”
“真是如此嗎?”織田信長看上去有些動搖了。
土田夫人再接再厲,“當然,信行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對信長你也一直抱有親近的想法,只是你一直被你父親帶在身邊,他才沒有辦法和你好好相處。但私底下他不止一次和我說過,十分尊敬你這個兄長,也想好好為你效力。這一次,也是那些叛臣自己反對你,然後威逼着信行不得不和他們一起,你也知道,信行年幼,在這種時候也什麽主張,自然就被他們連吓帶騙的蒙蔽了。”
真的好有道理,我都差點相信了呢。
趁着土田夫人唾沫橫飛的時候,織田信長微微一低頭,掩了眼中的神色,果然不愧是能說服父親讓她成為少主的母親嘛,口才不減當年,而且經過這些年的磨砺,更見犀利了啊。
這樣的神思稍縱即逝,擡起頭來,織田信長又換上了憂色,“母親您問過信行了嗎?他真是如此想的?”
“是的,”土田夫人點頭,“我已經去見過信行了,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織田信長的點頭饒有深意,“我知道了。”
“信長?”土田夫人有些摸不透長女的想法。
織田信長揮了揮手,這場戲演到這裏也夠了,“母親請放心,信行再怎麽說也是我弟弟,我是不會殺死他的。”
土田夫人這才松下一口氣,“那……”
但不等她開口,織田信長又繼續道,“但他犯下的錯也不能不罰,就讓他在自己的家裏反省。”嗯,活動範圍也不要超過自己家就好,消息什麽的也不要往外送了,“母親不放心信行,就跟他住一起去吧。”關在一起也方便管理和監視嘛。
“這……”土田夫人多多少少聽懂了織田信長的意思,她有些驚駭的瞪大了眼睛。這是要将她和信行一起關起來嗎?
沒想到,剛似乎還有些顧念兄弟的織田信長瞬間已經翻過臉來,她微微一勾唇,“母親,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結果了,不是嗎?”雖然她覺得現在就摁死弟弟信行不劃算,但如果一再挑釁,她也不介意偶爾做做不劃算的生意。從小到大,織田信長就沒覺得自己是脾氣很好的人。更何況這些日子她家督的位置已經坐得越發穩當,對于順者昌逆者亡更是有了自己新的見解。
雖然織田信長連話音都沒提高,但土田夫人卻覺得有股涼意從腳底冒了上來,将剛剛想要出口的話全然咽了回去,土田夫人答應了下來。
等土田夫人離開後,織田信長喝過一杯茶,才開口道,“把門打開。”
立刻就有門口之人,将障子門推開,露出裏面端坐着的柴田勝家。
這個時候,被人稱為鬼柴田的勇猛漢子臉色難看的跪坐在那裏,難得的一言不發。
織田信長倒是沒有在意,而是慢條斯理的換了個姿勢,“這就是你選擇效忠的主君?”她那個弟弟啊,德不配位就算了,還沒有擔當。柴田勝家都能有輸了就是輸了,哪怕切腹也認了的想法,而織田信行竟然讓自己的母親來用這種話求和。實在是,太難看了些。
柴田勝家無話可說,是的,這就是他之前認為能夠繼承織田家家督的人。
“不用難過,”織田信長反而安慰起柴田勝家來了,“信行,是跟着母親長大的,難免軟弱了些。”她不認為長于婦人之手的男人就一定沒出息,但也要看這個婦人是誰。
畢竟不是人人都做得岳母的,刺字也不止是一門手藝活。
特別是像她母親這種的,能教出像信行那樣的孩子,她真是一點也不意外。
織田信長的言語很懇切,神态很真誠,對着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話語,柴田勝家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被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