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對于将織田信行诓到清州城來進行處置的行為,織田信長沒有絲毫愧疚,她對信行本來就不多的兄弟之情,早就在信行一次次想要殺她的行為中磨得一幹二淨。
不過出乎織田信長意料之外的是,她和信行的母親土田夫人也跟着過來了。
她一直以為如果是這樣的借口,她母親多半是不會來的,現在來了是說明她這個母親對她還有那麽點親情?
當然,織田信長覺得這個猜測的不可靠譜程度堪比她弟弟信行其實是愛戴她的。
所以土田夫人跟着織田信行前來,并不是因為她就有多擔心信長這個長女了,而是擔心信行一個人來清州城而已,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麽,這個消息又是柴田勝家大人傳來的,應當是無誤的,但是她就是覺得有點忐忑,這大概是女人天生對于危險的一種直覺了。
如果土田夫人一直跟着信行,雖然并不能就此打亂信長的計劃,但到底多多少少會有些妨礙。
而織田信長怎麽也沒想到,有人幫着她,把土田夫人攔住了。
她唯一的嫡出妹妹,織田家最尊貴的公主:織田市。
“母親大人,請您留步。”這些年來,織田市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戰國第一美女,已然初見雛形。
“是阿市啊。”見到織田市,土田夫人臉色也略微放松了下下來,雖然比不上信行,但是對這個名正言順的公主,她還是頗有疼愛的,更何況這些年她一直跟着信行,小女兒則跟着信長和濃姬,和小女兒少了見面,現在見了更是平添一絲念想。
“信行兄長要趕着去探望信長兄長,就不要耽擱了。”市姬的美,是種華貴的端方,從小被千嬌百寵着長大的公主,自信、獨立且耀眼,“母親大人還請留一下,我有話說。”
土田夫人有些猶豫,“可是你信長兄長……”她怎麽都不能完全放心。
織田市微微搖了搖頭,“信行兄長只是去探病而已,母親大人無需擔心。”
土田夫人見織田市這麽說,也稍微放了點心,“那信行就先去吧。”還有柴田勝家大人跟着信行,不會有事的。
“那母親大人就和妹妹說話吧,我去去就來。”信行便朝母親行禮之後,帶着柴田勝家向着信長那邊走去。
“阿市,你是有什麽話要說?”轉頭看向小女兒,土田夫人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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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市沉默了下,臉上的神情漸漸化為哀傷,雖然她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路,但信行兄長,到底也是她的兄長,對她也算疼愛,她又怎麽會完全無動于衷。
土田夫人見狀有些擔心,“阿市,你這是……”
織田市沒有說話,而是将目光移向了織田信行走去的方向。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一直挂心着信行的土田夫人驀地像是明白了什麽,她轉過身,就想往那邊追去。
沒想到,織田市竟在瞬間上前,一把抱住土田夫人,“不要過去,母親大人。”
“你放開我,放開我!”土田夫人瘋狂的掙紮起來,只是她年老體弱,怎麽比得上正值年華的織田市。
織田市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讓母親大人過去,無論她怎麽掙紮,就是牢牢的抱住。
土田夫人一直掙紮到脫力,才帶着絕望的神色滑倒在地,“信行……”
織田市這次沒有阻擋土田夫人的滑倒,只是,在土田夫人跪倒在地的時候,輕聲問了句,“母親大人,您就沒想過一絲一毫信長兄長嗎?”
悲傷絕望的土田夫人,根本聽不到市姬的話。
比起屋外的形勢,帶着柴田勝家走到屋內探望信長的信行則是驚懼萬分了。
侍從打開屋門之後,織田信行走進屋內看到端坐的兄長,狠狠皺眉,“兄長,我聽說你病了。”
“我是病了,”織田信長慢悠悠的搖晃着扇子,“聽說自己的弟弟要殺自己,我能不生病嗎?”她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這是心病啊。”
剛坐下來的信行猛地回頭看柴田勝家,“你出賣了我?”
織田信長搖頭,“勝家沒有出賣你。”
信行驚訝的轉過頭來,就見他的兄長,不對,長姐,微微勾了勾唇,那是個異常美麗的微笑,卻帶着一種危險入骨的冷,“勝家原本就是站在我這邊的。”
“你……”信行猛地站起身來,“你不就是……”
織田信長哪裏容得他在這裏胡說八道,揮手之間跪坐在旁邊的河尻秀隆和柴田勝家已經一躍而起,同時拔刀向着信行砍去,其他人也在這個時候拔刀看向信行的侍從們。
“啊!”織田信行發出最後一聲慘叫,倒在了血泊中。
織田信長見狀起身,彈了彈衣角,“叫人來收拾吧。”這一地的血,久了可不好打理了。
“嗨。”河尻秀隆收刀彎腰答道。
織田信長跨過信行等人的屍體,就如同跨過普通的障礙物一樣從容出門,身後的小姓侍從們立即跟上。
穿過回廊,織田信長一眼就看到了在地上癱軟成一團的土田夫人,和仍舊保持着環抱她姿勢的織田市。
掃了一眼哭得涕淚橫流的母親大人,織田信長從旁邊走過。
母親,她會榮養,僅此而已,從她選擇站到信行那邊要自己性命的那一刻起,她們之間就不能更多了。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選擇的道路負責而已,就這麽簡單。
就在織田信長從土田夫人和織田市兩人身邊經過之後,還噙着淚水的織田市突然開口,“信長兄長,請等一等。”
若是土田夫人開口,織田信長大概不會理會,但這是她心愛的妹妹阿市,所以她的腳步頓住了。
下一刻,織田市也沒管眼眶裏搖搖欲墜的淚水,從地上爬起來,她拉着衣服快步走到信長面前,理了理和服,然後認真的在兄長前面跪了下去,雙手撐地深深的低頭,認真的道,“恭喜您,信長兄長。”
織田信長聞言略微怔了下,随即緩緩勾唇,剛剛才令人殺過人,甚至是自己的親兄弟,她的目光卻沒有絲毫的動搖,既不惱怒,也不兇狠,就如同西伯利亞萬年不化的寒冰,寒到極致帶來的湛藍,冷,又是種危險的美,“阿市,擡起頭來。”和臉上的神色不同,她的語調近乎溫柔了。
織田市緩緩擡起頭來,正對上信長的笑容,小公主愣住了,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兄長的另一面。不可抑制,她微微顫抖起來,比剛才知道信行兄長死去更甚。
“害怕嗎?”察覺到阿市的顫抖,織田信長收斂了笑容輕聲問道。
織田市狠狠的一咬唇,止了顫抖,“不。”
于是織田信長再次笑了出來,這次的笑容如同春風吹開百花盛放,溫柔如杏花春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