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複仇
五年前。
“淺兒，你要……活下來！無論怎樣，都要……活下來！”父親那樣緊的握着他的手，在他不知曉的歲月的侵蝕裏，這個健壯得如同猛虎一般的男人，怎就被歲月染上了風霜，令斑白爬上了鬓角，讓流連烙印了皺紋？父親緊握着他的手，似是要将皺紋都一起透過他的手，烙進他的心裏！
其實不用烙印他也不會忘卻今晚的！忘卻僅這一晚似乎已經從父親身上偷去了十幾年的一個血雨紛紛的夜晚的！父親似乎真的是一下子就老了幾十歲！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父親！老得令他心痛！可是這心痛和那晚有多少同門人的灼熱的血液濺在身上帶來的灼痛感比起來，似乎又真的不算什麽！他的身上，肩上，心上，在這一個晚上就壓上了太多太多！多到也許連父親的即将離去都顯得再加上也是無足輕重了！
“淺兒，我活不久了……”
“父親,不要這樣說……”他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視線裏，父親的面容模糊了。
“不要哭！”父親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記憶中的威嚴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是”他條件發射的應道，淚真的就止住了。
“哭能解決什麽麽？若是眼淚能換回、換回……換回所有我昨日所有，我會哭到黃泉之水幹涸的！青淺，你是男子漢了……不許哭！”是的，自那晚以後，他再未哭過。只有一次例外。那是以後。時間似乎駐停在此刻。
即使此刻，父親渾身鮮血的躺在他的懷裏，他依舊只是他的小兒子！那個不僅給他生命，還教導了他武藝和人生的人啊，此刻正躺倒在他的懷裏，流着血，血染紅了他們兩人的衣襟。四周有着砍殺的聲音，可是那一夜的金屬碰撞铿锵的聲音還少麽！再多奪命的聲音，也比不起父親臨終前的話語！可是，父親的力氣要用盡了，他不得不極力的俯下身，将自己的耳朵貼過去，附到父親的嘴唇邊。也好，如此，他就不用看着自己最敬愛的人是怎樣離去的了！
“你要報仇，活下來，替即将離開人世的我，替你死去的哥哥，替我們的宗門，報仇！為此……為此……”血的腥味彌漫開來，他不住的點頭，終是止不住心裏看着活着的父親的渴望，直起身來，望着懷中垂死的人。此刻他能做的，也只是答應了！
視野裏，除了父親和已然沉睡在另一個世界的哥哥，就是滿目的鮮血……
“我會的，我會活下去！我會報仇！我向您發誓！父親！”
父親的眼睛裏的光線暗了，嘴唇還在顫顫的蠕動着，他隐約分辨出，那是“活下去”，和“複仇”……最後交代的，就是這些，沒有別的了……
就像是，他是為了複仇而活下來的。
一道閃電分裂天際，他的背影僵在了黑白分明的雨夜裏，随後，他低下頭來，緊緊的将父親存着餘溫的身體，還有身旁已然冰冷的哥哥的遺體，抱在懷裏，頭埋了下去，背脊顫動着，雨怒砸而下濺起的水花竟在他的周身織起了一張迷離的水幕。片刻後，他以似乎是丢棄了什麽很重要的一般的緩慢卻堅定的姿态立起，立在這天地之間。随後，仰天長嘯！
周圍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吓到了，停下來的打鬥在黑白交替、雷聲滾滾的夜裏，似乎是為了襯托他狂怒的動而存在的背景。他扯下父親和哥哥随身的玉佩還有青龍堂堂主、問劍派門主的信物，随後就殺進了人堆裏。方才他的親信們圍成一個圈，死死的守護，不讓他與父親最後的時刻被打擾，現在，是召回還能逃離的他們的時候了！而那些拼盡一切作戰到死和那些已經沒有力量再沖出煉獄的同門，他是真的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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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連埋葬父親和哥哥遺體的閑暇都沒有分毫！所以他帶走的僅是玉佩，還有碎裂的心，以及深深銘刻在腦海裏的夢魇。
他隐約記得，自己是帶着幾十個人趕到這裏的，而現在，他們向着生的方向沖出齊聚的時候，他的身邊，僅剩下六個人，加上他是七個。
他于最後一刻回望了一眼，那些放棄了自己生的機會的兄弟們，突然暴起，以血肉之身和日後你會為我将這一切讨回來的複仇的決絕，以血和信念，築起了一道牆，将他們推到了生的那一邊，他于一剎那間，目睹了終結。
那一夜，血是唯一的色彩。
可是五年的時間太久了？他怎麽可以愛上岚？怎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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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月前。
“少堂主，向宗門裏傳信的鷹回來了！”
“等等！”他拉住興奮的部下，“有點不對勁。”這個人是他僅剩的陪伴者了，如果他也去了另一岸，他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哪一點不對勁了？”
他也說不出是哪一點不對勁了，只是有如此的直覺，強烈的警告着他！
他們躲在樹茂密的蔭庇裏，猶豫着。他抓着自己身邊的人的衣袖的手甚至有些發抖。
又是這種預感！又是這種預感！它再次降臨了！正如五年前，他踏入青龍堂的那一刻！
“少堂主，讓我去吧。”
“不行！”
“只要您活下來就可以了！屬下願為問劍派流盡最後一滴血！所以……”他猝不及防下被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只能一直以震驚的目光看着自己最後的親信遠去。而那人是真的遠去了！他親眼看見那人死在自己的眼前！他又想到父親在自己懷裏死去時，心底那種咆哮着的無力感！血如繁花，滿地盛開……
而後，死神追在了他的身後……
他奮力的向前奔跑着，已經忘記了什麽是累。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了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內，一生下來就要奔跑，不跑下去就活不下去！
在那之後，他就遇見了擁有血紅色雙唇的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