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昭至
穆夕歸到底有沒有帶福爾馬林,陳昭至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這個女孩子終于主動給他打了次電話,老妹兒支招果然有用。
吸引她的注意力。
——新技能get。
院裏的活動不去,一下被扣掉二十分量化,陳昭至倒是一點都不心疼,還美滋滋地在宿舍睡了一下午,快到傍晚給穆夕歸發了個消息:
【我是真的不舒服啊學姐】
想了想,又打字:【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去找你,我今天胃疼,人都瘦了一圈】
穆夕歸:【現代李清照?】
——人比黃花瘦。
忽略她話語中的哀怨,陳昭至開心地要上天。
少了這二十分,他陳昭至估計又得在學生會奮鬥個五六十年。
人生美妙。
落在學生會衆人眼裏,變化最大的就是陳昭至和笑笑。之後的第一次例會,陳昭至帶着笑笑搬了個小板凳坐回了下首位置,兩人一手抱着文件夾,一手握着一支筆的樣子像極了盡職盡責的秘書。
瞧着他們這副“我就是任勞任怨”的正義表情,穆夕歸都不忍再讓他們坐回牆邊了。
劉主任說讓陳昭至開始準備的學術性考試是全國統考的一場大考,含金量很高,要是能拿到這個獎項,對陳昭至去拿Mali獎學金将會是個很好的助力。
這場考試報名的人太多,大家都明白這個證書的意義。
唯獨陳昭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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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跟個大爺似的,食堂、圖書館、宿舍、學生組織辦公室四點每日奔波,一點都沒有一個即将迎來重頭考試的自覺。
又一次被劉主任喊到辦公室後,穆夕歸終于爆發了。
出了辦公室就給陳昭至打電話,用詞非常巧妙,讓他穿一身運動裝“滾”到離學校很近的一個室內體育館來。
外頭下着雨,滿地都是泥濘,陳昭至撐着把大傘,步子不急不慢來到主樓,看到站在屋檐下避雨的穆夕歸。
見到他打着傘過來,穆夕歸瞥了他一眼,頂着雨往校外走。
陳昭至趕緊跟上。
直到把穆夕歸整個人罩在傘下,他又從口袋裏拿出手帕紙,遞過去:“擦擦?”
穆夕歸盯着他,說道:“誰讓你打傘來的?”
陳昭至挑了挑眉,手臂一伸直,把傘都推到她那邊去,自己整個身子在外頭淋着雨。
雨點又急又密,他的頭發很快被打濕,卻依舊保持着得體的微笑,身上有一種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生氣的淡然。
穆夕歸覺得自己很不齒。
最近事情特別多,不止是校組織的事,還有家裏的事。
學校的事一切好辦,學生幹部的效率都很高,很多事情都不用她操心,但家裏的事兒就不一樣了。
穆夕歸家在南城,穆媽媽給她打電話,囑咐她千萬別回家,在學校待着就好。
從媽媽的話裏,她聽出這次的離婚事件,徹底激怒了她那個游手好閑的爸爸。穆媽媽也是盡力不想讓女兒知道有關穆明華的一切。
一個非常不稱職的爸爸,穆媽媽不希望讓女兒看到穆明華如今醜惡的嘴臉。結婚二十年,最後一點尊嚴是還要留給彼此的。
這些事情扯得人心煩,穆夕歸就像是拔河時的那條繩子,一邊是爸爸,一邊是媽媽。
莫名的暴躁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從陳昭至手裏接過雨傘,兩人重新立于傘下。
透明的雨傘将雨點隔絕,打在傘面上的雨水很快連成一線,順着傘架流下去。
不知怎麽的,穆夕歸總覺得雨點敲打傘面的聲音,莫名帶了點暧昧的氣氛。
擡頭一看陳昭至,這人正笑着看她。
是每次一見到她時,都會露出的笑容。
穆夕歸被這略帶深情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只朝他手裏使了個眼色,盯着那包手帕紙:“不擦擦?”
陳昭至跟個狗皮膏藥似的,微微低下頭,把紙巾遞到她面前:“你給我擦?”
“……”
穆夕歸:“你自己沒長手嗎?”
“唉——我這,前兩天感冒還沒好,今天又淋了雨,大不了就是發一次燒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穆夕歸咬着牙:“別賣慘。”
陳昭至佯裝嘆氣:“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家是爹不疼娘不愛,我妹才是家裏最得寵的那個,家裏的貓的地位都比我高,現在好容易遇上一個這麽願意照顧我的學姐……”
“閉嘴吧,”穆夕歸把傘往那邊一遞,從他手裏抓過那包紙巾,無奈道,“我算是服了你了。”
啊。
這就是被人寵愛的感覺?
雖然說出的話很不情願!但是!陳昭至感受到了她的順從!!!
他終于明白在家裏,自己的地位為什麽沒有妹妹高了,就那個小兔崽子,幹什麽事兒都要去告狀,還動不動就哭!外公都說她是個小哭包,但依舊得寵。
果然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這感覺太美妙了。
陳昭至一雙眼睛帶着笑意,盯着穆夕歸看。後者如芒在背,終于擡起頭。
往日倔強的眸子裏帶着閃着光,歉意地開口:“對不起。”
“不該莫名對你發脾氣。”
“沒控制好脾氣,是我的錯。”
三句話一出,陳昭至愣了。
迅速整理好腦中糊成漿糊似的思維,陳昭至伸手扒拉兩下濕着的頭發,無所謂地拍拍胸脯:“沒關系,學弟我原諒你!”
穆夕歸笑笑:“也就你,整天做事都風風火火的,你要是有陸岩的一半,我就不用天天被主任叫到辦公室了。”
怎麽突然提這個男的?
陳昭至很不樂意,皺着眉:“有他什麽的一半?胡攪蠻纏蠻不講理嗎?”
陳昭至鮮少在穆夕歸面前露出尤其讨厭誰這樣的訊號,看到他這反應,穆夕歸摸索着問:“你不喜歡陸岩?”
而後又笑,“大一的事兒我聽說了,的确是他做的不對……其實他人不壞,就是之前經歷過一些事情。你大一說的話裏,帶了劉主任。”
陳昭至疑惑道:“我那會兒就是想讓他知道,我的确給老師請了假,才問他要不要打電話問問的。”
兩個人邊說邊走,已經進了體育館,很多傍晚健身的都人瞧見下雨,都到這裏來運動。穆夕歸本意是想帶陳昭至過來跑步,以此來發洩她心中怨氣的。但真當到了這裏來,反倒平靜了下來,和他找了個空位,并排坐下。
“陸岩挺不容易的,家裏條件很不好,屬于村子裏幾年都考不出一個大學生的那種。”
“他成績一向都好,全縣第一,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因為優異的成績,被錄取進入市裏最好的高中,結果等成績下來那天,全縣第一依舊是他,但被保送的人卻是縣裏一所中學老師的孩子。”
“這個學生家裏很有錢,找了各種關系,用一些很不光彩的手段搶了唯一一個名額。陸岩落榜,只能去縣裏最好的高中。”穆夕歸嘆了口氣,接着說,“如果他去了市裏的那所學校,一定能考到更好的大學。”
要不是陸岩自己沒有放棄,他這一輩子,就算毀了。
陳昭至明白了。他那句的本意是想找老師确認此事,可落在陸岩耳朵裏,就變成了找老師找特權的意思。一下就觸到心裏最不想面對的事情,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搞特權事兒吧,要擱到現在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要是在以前,那是真的不好說。
陳昭至為陸岩惋惜,轉頭看穆夕歸:“我讨厭他,不是因為這件事。”
“這件事我本來就沒放在心上,他給我消分也好,不消也罷,我都不是很在意。反正現在有機會補救,不過就是浪費一些時間。”
“但要不是他給我扣了一百分,我也不會被老劉塞到你這裏,”他啧啧兩聲,“不能認識你,真是我這輩子的遺憾。”
穆夕歸笑了:“你這張嘴啊,一定很會哄小姑娘。”
“沒有。”
穆夕歸:“嗯?”
“除了我媽和我妹,你是我第一個哄的女孩子。”
穆夕歸拿着靠在一旁的傘,輕輕拍了他一下,皺眉:“你這動不動就撩妹,什麽毛病?”
可要是說心裏頭一點波瀾都沒有,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眼前這個男孩子在某些事情上的無微不至,總會讓她想起父親穆明華。
穆夕歸算是從小缺失父愛的那種孩子,但穆媽媽盡自己最大努力,把能給這個孩子的愛和物質都給了她。相比于現在網絡上一些父母不疼不愛的孩子,穆夕歸常常想,自己還算是幸運的。
可心裏頭缺失的東西,還是會不經意冒出來,只要不去想就還好,但一旦觸發了一個點,剩下的就一發不可收拾。
穆夕歸也曾經在看父愛主題的電影時,出了電影院嚎啕大哭。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感覺到,自己也有非常需要父親的時候,一直一來的催眠都是假的。
需要這種情感,是決不能逃避的問題,必須要面對。
可是……沒有機會了吧。
自嘲地笑了笑,她胳膊被陳昭至碰了碰。
“哎——你好點沒?”
他應該是看出自己今天的心情非常差了吧,穆夕歸長出了口氣,點頭,非常認真地說:“謝謝你。”
以往穆夕歸說這些非常客氣的話時,陳昭至總會有些腼腆地微低下頭,眼尖的穆夕歸還能看到面色如常耳朵卻紅的他。
今天倒是奇了怪了,不但視線對視時沒有躲開,還在笑吟吟地看着她,笑得像個陰謀得逞的小孩子,低頭靠近她,說話時呼出的熱氣燙着穆夕歸的耳朵:“晚晚,以後要是想找個人聊天,記得給我發消息。”
理智如穆夕歸,現在也有些感動。
卻聽陳昭至接着說道:“畢竟我們晚晚生起氣來,還挺可愛的。”
“……?”
可愛你妹!!!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被cue到的老妹兒林佳樂: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