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示威
随後的幾天,餘景年的日子過得簡單起來,慢悠悠地寫着報告,從某種程度上講,他還是願意幫忙的。畢竟放走飛廉對國家和人類來說,是極大的損失。作為一名科研人員,餘景年知道其中的利害。
退而求其次的對人魚進行觀察,雖說也是極不錯的手段,但這樣迂回的作風絕不是上上策。他知道,在這裏面韓棟和楚安铎絕對起了不少的作用。寫這篇報告,餘景年也多多少少有還人情的意思。
關于人魚習性的部分,餘景年幾乎沒有什麽可以補充的。畢竟,他和飛廉還沒能完全無障礙溝通,而塞壬的歌聲所起到的溝通作用,他也只能簡單描述下自己的感覺以及可以持續的時間段。随後則是關于人魚部族的介紹,這方面飛廉告訴了他一些。
當然,餘景年花了大量的篇幅來論證人魚的無害性,或許是低溫和海洋生活環境的緣故,這種生物繁衍的極其緩慢,絕不會影響人類正常的生産生活。
待報告寫得差不多的時候,韓棟告訴給他一個恐怖的消息。美國方面在夏威夷的一個海洋研究所發生了莫名其妙的爆炸,這個恐怖的爆炸導致了上百名科研人員的喪生。
“怎麽回事?”餘景年愣住了,他當然知道,現下那裏在研究什麽。
“美國方面坦言,他們誘捕了一條人魚。事故發生前,研究所內似乎準備進行抽取膽汁的實驗。”韓棟的臉幾乎白的像一張紙。他只覺得忍不住後怕,畢竟之前如果按照上級的命令,關于抽取飛廉膽汁的實驗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如果不是為了維護餘景年,如果不是因為莉莉絲的死亡使得美國失去了和中國合作的資本,如果不是楚安铎寫的關于空氣壓縮設備的發展前景報告很受重視,如果不是這些考量,終使他們做出了以觀察為主的……那麽……也許現在,被炸毀整個研究所的就是他們了。
“威力竟然這麽大……”餘景年亦是愣住了,這樣的威力簡直可以稱得上駭人聽聞。他很難想象,地球上的一個生命體可以爆發出這樣巨大的能量。
“真是恐怖的實力啊。”韓棟苦笑着,“所以官方已經下令,嚴禁誘捕人魚以及停止對A原子的研究。以現在的情況,我們确實沒有必要像諾貝爾發明炸藥那樣冒險,誰也不敢說,他們到底有沒有毀滅地球的力量。”
“是啊。”餘景年喃喃着。
餘景年認同地笑了笑,“确實是件好事。”
或許是餘景年的配合,很快,他以特別顧問的行事加入到人魚的研究項目中來。說是研究項目,其實不過是徹徹底底的理論研究,平日裏除了楚安铎和韓棟,餘景年只偶爾會見兩個陌生的研究員,他們對他的來歷似乎也不清楚。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餘景年漸漸開始有些焦躁起來。想念,無法抑制的想念充斥着他,那種感覺就像是心裏多了個細小的傷口,不疼,甚至還有些,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難受地很。餘景年開始花更多的時間呆在實驗室裏。小小的瓶子裏,保存着一年前,他們采集過的飛廉身體各種東西的樣本。其中有漂亮的墨綠鱗片,雖然已經被切掉一部分做實驗,但那熟悉的顏色仍然讓餘景年覺得安心。
這一日,餘景年獨自一人對着鱗片走神,韓棟突然沖了進來,臉色白的吓人,他看向餘景年,連聲音都跟着顫抖起來。
“跟我走,緊急情況。”韓棟說完,轉頭就走,餘景年狐疑着,也只得跟上。走出去一陣,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裏竟然還握着那個裝有飛廉鱗片的小玻璃瓶,想了想,餘景年把杯子揣進了口袋裏。
一路跌跌撞撞出了研究所,警報聲已響成一片,“怎麽了?”餘景年問韓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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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廉來了。”韓棟急促地回答。
“他在哪?他被你們抓了?”餘景年心頭一緊,只覺得疼的要命。
韓棟搖搖頭,臉色很是不好,“關鍵是,飛廉不是獨自來的,剛才,哨兵的消息說,最起碼有一個三十到五十只的人魚群正在以時速每小時120公裏的速度朝這裏移動,大概一分鐘以後到達研究所。軍方原本準備炮擊,還是楚安铎說出人魚具有極高的智商,以這樣的數量不會輕易犧牲,他們才決定把人魚放進防線,不過重要的駐軍和軍艦武器已經全部撤離了。”
“等等,你是說,這個研究所靠着海邊?”餘景年那日下了軍艦就被帶上一輛沒有玻璃的車,一路不停歇的前進,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讓他下車。待他一下車,他就已經在研究所內了。所以這個所到底是建在哪個城市,他都是一無所知。
“這裏是大連專門建立的人魚研究所。”韓棟無奈地說,兩個人邊走邊說,已經到了研究所的頂層。懸崖上,潮水不斷拍打岸邊,遙遙望去,大海上還停着一艘軍艦。這個建在軍方碼頭上的研究所無疑是極為重要的存在,只是現在,瞭望臺上的所有人都如臨大敵。
就在這個功夫,人魚已經到達塔底了,他們毫不避諱地露出頭來,驚飛了岸邊的海鳥。
楚安铎居高臨下地看着,手裏拿着狙擊槍,當然,槍支的作用不是對付人魚,而是小心刺客,盡管現在,最危險的顯然不是刺客。而在他身後,幾個軍方的領導和他們身後的保镖也是神色凝重,直到餘景年和韓棟趕來。
餘景年發現有陌生人,心裏忍不住一緊,再看楚安铎手裏的槍,徑直吓得手腳發軟。
“這幾位速度太快了。”楚安铎一邊感嘆着,一邊回頭,看着餘景年的樣子,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別害怕,我們不準備傷他們,王司令也已經通令全軍不要輕易開火,雖然主力部隊已經撤走了。”
聽到開火兩個字,餘景年的表情愈發慘淡,仿佛要吓哭了似的,楚安铎咳嗽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的安慰沒起到任何用處。
餘景年走到岸邊,距離太遠,直到楚安铎遞了望遠鏡給他,他才看清了下面的情況。
“飛——廉——”在發現日思夜想的情人那一刻,餘景年再也忍不住,吼出聲來。
這一聲的呼喚包含着所有的情感,思念、擔心、感動……餘景年絕不會想到,飛廉竟會這麽快就找了過來。玄冥呢?玄冥被他送走了嗎?他不該來的,這裏的危險絕不是過去的他想的到的。身體微微顫抖,餘景年握緊了護欄,手指幾乎痙攣。
飛廉在水裏仔細打量着四處的情況,人類的狡猾和那些恐怖的工具向來讓人魚們忌憚。可是他也聽餘景年提到過,人類對他們的歌聲很恐懼。那是自然,燃燒體內全部的能量,和敵人作出同歸于盡的招數,對于族群來說,他們極少動用這個。因為,在祖祖輩輩的傳說裏,這樣的爆炸會毀滅靈魂。
半個月前,飛廉決定離開族群,回到最初邂逅餘景年的那片海域,不知為什麽,飛廉有種直覺,他覺得餘景年一定會在那裏。
可是,很快,他的弟弟制止了他,人類的狡猾和殘忍向來是人魚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訓誡。
“我不能不去,我的唯一伴侶還在那裏。”
“他是個人類。”
“可是他卻願意抛棄自己的族人,和我一起生活。我不能辜負他,弟弟。你該明白,背棄過去的一切需要怎樣的勇氣。”飛廉的表情悲傷而哀愁。
“是的,我很佩服他,即使他是個人類。”飛廉的弟弟說道,“可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再去冒險,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請帶上我吧。”
“不可以,如果你也離開,誰來領導我們的族群?”飛廉搖了搖頭,否決了弟弟的提議。然而就在兄弟兩個不斷地說起這些的時候,另一個可怕的消息卻傳來了,在距離他們的族群不遠處的另一個族群,又有一個族人被捉住。
沒人知道那名族人受到了怎樣的折磨,他們只知道,那只雄性人魚在被捕後三天,就使用自爆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熟悉的能量波動幾乎可以傳遍地球的每一片海洋,所有的人魚,無論在捕獵、在玩耍、在育嬰……都停下了動作,朝一個方向行禮,哀悼着這位不幸的同族。
這是近年來第二位用自爆來結束生命的人魚了。
第一位便是當年被美國抓住的夏娃。
也是那時候,飛廉下定決心,他帶着弟弟走訪了最近的幾個人魚的族群,這些族群又去聯絡其他族群。他們組成了一個遠征的隊伍,決心接着飛廉的事情,給人類一個警告。打擾人魚族的生活,将付出沉重的代價。
飛廉聽到餘景年的喊聲,耳鳍顫動地厲害,他激動地說,“我的唯一伴侶就在上面。”
族人們卻只是沉默地仰着頭,他們對于這只決心和人類建立家庭的族長仍然有些不滿,但接連死亡的同族無疑激怒了所有的部落。給人類一個教訓,哪怕付出代價,這是他們共同的願望。
人魚們開始唱歌,空靈的歌聲仿佛一把刀刮過每個人的靈魂,五十只人魚的歌聲帶着瘋狂的節奏逐漸響起。
所有人都臉色煞白,看着海水裏,瑩黃色的細小顆粒逐漸凝結。
“報告長官,海水A原子濃度上升五十個百分點,請指示。”對講機裏發出聲音,餘景年渾身一顫,轉頭看向那穿軍裝的中年人。他知道,這裏是這個男人說了算。
“別開火,他們應該是想和我們說話。”餘景年的聲音幾乎在發抖,還未待那中年男人開口,他便感到大腦裏仿佛有什麽東西穿了過去。
歌聲驟然停下,随即是飛廉熟悉的聲音,“人類,你們好。”